深夜裡，許言坐在自己臥室的椅子上。他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一臺略顯笨重的老式顯示屏。
顯示屏分為四格，其中的三格顯示的是從高塔頂部向下俯拍的實時影片，無死角地覆蓋了整個諾夫哥羅德，甚至包括城外的大片區域。另外一格監控的則是高塔內部。當然絕大多數時候，許言盯著的都是前三格。
就算是在高塔裡站崗的衛兵，一般也不會上到高塔的頂上來。每天，在最後一格的監控鏡頭裡出現的，基本上只有蘇菲婭一人。
幾乎每一天，少女都顯得很是寂寞，落落寡歡——但蘇菲婭是賽斯的妹妹，又不是他的妹妹，他也沒有開導女孩子的職責。
許言已經當了一個星期的宅男了。這些天裡，他就坐在自己的臥室裡盯著顯示屏，時刻記錄著從高處看到的動向。而到了每天晚上，又會有十幾個侍衛遞上報告，為他補充大量的計算資料和佐證資訊。
哪一家工坊又多了大批訂單，哪一家商隊運進來了大批的可疑貨物，街頭巷尾又多了哪些可疑的人，哪一間武器店又被人買光了箭矢……無數雜亂無章的資訊，在許言的桌子上彙總，互相映證之下，便讓許言得出了不少有意義的結論。
所有的結論又指向了同一個方向——諾夫哥羅德城內，似乎要變天了。
而此刻，他更是抓到了最為重要的資訊。
在監控畫面中可以看到，在這靜悄悄的深夜裡，有許多人影正在翻越東南側的城牆。而駐守那一段城牆的士兵，卻視而不見——很顯然，這些士兵和他們的長官應該都已經被安德烈收買了。
城衛軍的統領普洛夫是公爵的弟弟，支援的是公爵長子彼得。彼得壓根就沒有必要趁著黑夜放人翻牆進來。況且最近收集的情報昭示，正在暗中醞釀大動作的人，是安德烈。
從監控畫面中可以看出，那些人是爬梯子登上城牆的。然後在城牆內側，他們順著繩子了溜下來。藉著城內建築物的陰影藏匿起身形，消失不見了。
“嗯，大概有幾百個人吧……看身手似乎都很不錯。到了關鍵的時候，足夠成為一股決定局勢的力量了。”許言喃喃自語著。
忽然，他又注意到有一撥人並沒有溜進城裡來，而是待在城牆上，開始換衣服、穿鎧甲——那一段城牆上的城衛軍脫掉了身上的鎧甲，將鎧甲和武器都交給了這一批來歷不明的人。
然後，那幾十個被收買的士兵便順著梯子爬到城牆外邊去了。
“這樣就在城衛軍裡摻進他的人了……安德烈的算盤打得不錯啊。”許言低吟著，思索起來。
城衛軍的人數一共有將近兩千。如果是敞開了打，安德烈手下的那幾百人大概不是城衛軍的對手，但像現在這樣藏在暗處再加上安插人手臨陣倒戈的話，佔據絕對優勢的就是安德烈了。不過可以想見，安德烈的打算絕對不會是與城衛軍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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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諾夫哥羅德鬧個底朝天不符合任何人的利益。不論彼得還是安德烈，要的都是將一個富裕而強大的城市緊緊捏在自己的手心裡。
許言拿起鵝毛筆，沾了些墨水，然後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他用的是漢字，所以哪怕是被別人偷看了，也沒人能看懂。新時代的通用文字是一種根植於英文的字母文字，至於象形文字，人們壓根就沒有這個概念。
他先寫下了彼得的籌碼——輿論優勢、本地貴族的慷慨贊助、城衛軍的支援、幾乎將象徵著權力中心的宮廷捏在了手裡。彼得的策略似乎也很簡單，強勢凌人，以勢壓人，叫人不得不臣服。
接著，他又寫下了安德烈的籌碼和策略——憑藉來自莫斯科公爵的源源不斷的財力和武力支援，暗中顛覆彼得的武力籌碼。
從安德烈這些天來的佈局可以看出，這位二殿下打算走暴力陰謀的路子。但若是想要用這種方式成功的話，時機是不可或缺的。彼得幾乎每時每刻都處在大隊侍衛的簇擁保護之下，而且幾乎不離開留裡克宮，因此並沒有給安德烈留下絲毫的刺殺時機。
“那好，我來給他這個時機……”
突然，許言將這張紙對摺起來，然後手握鵝毛筆猛一用力，用筆尖戳穿了紙。紙上寫著彼得和安德烈兩人名字的地方，恰好被一同刺透。
然後他抽出了鵝毛筆，將紙遞到一旁的油燈上。紙沾上了火苗，旋即燃起了一團耀眼的火焰。許言站起身，鬆開手，讓燃燒的紙在空中緩緩飄落。落地時，便已然燒透了。
他輕輕一踢，那些灰燼便破碎飄飛了。
許言走出自己的臥室，徑直來到了賽斯的臥室門口。雖然已經是凌晨時分，但他卻毫不客氣地用力敲起了門。
重重地敲了十幾下之後，門內的賽斯終於嚷嚷了起來：“誰啊！”
“我，許言。”
“……稍微等一下。”
沒過多長時間，一身睡衣的賽斯便開啟了房門。他沒有質問許言為何這麼晚了擾人清夢，而是笑著問道：“先生有什麼急事嗎？”
“我就問一個問題，你父親的身體現在怎麼樣？”
賽斯愣了一下，想了想，答道：“病勢還是那樣，不見好轉，但暫時應該也不會出太大問題。”
“這樣啊……”
“許言先生，你有什麼計劃嗎？”賽斯小心翼翼地問道，“我父親的身體情況，跟你的計劃有關係嗎？”
“倒不是我的計劃，而是安德烈的計劃。看起來，你的二哥似乎已經按耐不住要動手了。”
“他……怎麼動手？”
“我能猜到他打算怎麼動手，但並不清楚是什麼時候。所以現在，該我們主動去找他了。”
賽斯皺著眉，目光中頗有些躊躇：“找他？可是他會告訴我們他的計劃嗎？”
“直接問的話當然不可能，但我們也有我們的籌碼。”
“什麼籌碼？”
“還記得你大哥手下的魔法師皮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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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定而後動。
接下來，本書前期的轉折點就要到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