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寂的太空中，飄著一艘孤零零的宇宙飛船。
由於動力系統沒有工作，通訊和維生系統以外的功能也都處於休眠狀態，因此從外面看去，這艘飛船就像是一艘被遺棄的幽靈船。
忽然，幽靈船裡醒來了一個少女——或者至少可以說，她看起來是個少女。
路綾從冬眠倉裡飄了出來，拿起顯示屏，自言自語：“還有十幾分鍾就可以開始通話了，這點時間幹什麼好呢……誒，收到了新影片？”
然後她點開影片，便看到了賽斯站在城頭上與安德烈罵戰的場面。雖然看不到賽斯的耳機，但聽那臺詞，她立刻就明白了這些話一定是出於許言的授意。
路綾不禁笑了起來。
看完了這一個影片之後，她手中的那塊螢幕又播放起了下一段影片。這次，是許言站在另一座城的城門上，對著城牆下的一大群人喊話……
她津津有味地看著。
這兩段影片都不長，不到十分鐘便播放完畢。
路綾頗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下意識地就想要重播——但這時，她注意到顯示屏的角落還有資訊接收提示。
接下來的資訊就不是影片了，而是大段大段複雜的邏輯運算符號，以及一系列數學式子。在這些算式中，基本的常微分方程已經是最簡單的了。哪怕是久經考驗的數學專業人才，看到如此複雜的式子恐怕都只能一臉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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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路綾卻默默地計算了起來。她用手指觸碰了一下額角，眨了眨眼，便開啟了埋在顱骨之中的輔助運算單元。這可以成指數倍地提升她的計算能力，達到近乎於高性能計算機的程度。
計算的過程持續了幾分鐘。
得出了結果之後，路綾又點了一下自己的額角，關掉輔腦，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哥哥……恐怕不會喜歡這種做法吧？”
突然，她注意到了顯示屏的訊號提示——這說明飛船已經可以與所羅門的衛星建立通訊了——於是她連忙按了兩下螢幕上的虛擬按鍵，開始呼叫。
只過了短短的幾秒鐘，通話便開始了。
她聽到了許言的聲音：“喂，小綾？”
“哥哥！”
“嗯，真乖。”許言的聲音裡帶著笑意。
但除了笑意，路綾還聽出了一些不太正常的雜音，比如雜亂的腳步聲和慘嚎……於是她問道：“你在幹嘛呢？”
“打仗啊。”
“帶領一群菜鳥匪徒，和一群停留在中世紀水平的封建軍隊打仗？”
“可以這麼說。”
“所以你現在……是在戰場上，一邊打仗一邊和我聊電話？”
“對啊，有問題麼？”
路綾不禁扶額嘆道：“你也太放鬆了吧？”
“放心吧，我現在之所以可以跟你聊天，是因為我並沒有在戰場上最激烈的地方。雖然說是領頭衝鋒的，但我早就已經騎馬穿過了敵人的陣營。我帶來的那些匪徒都全面投入戰鬥了，和安德烈的軍隊激戰正酣。至於我，正在戰場的外圍轉悠呢。”
路綾拍了拍胸口：“那就好，要是你一邊騎馬砍殺一邊跟我打電話，那也實在是太過分了。”
“就算是想那麼浪，我也沒辦法長時間戰鬥啊……”許言說道，“但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遊戲的難度確實有點低。安德烈的軍隊戰鬥力跟我預想的差不多，在攻城的時候士氣就耗光了。再考慮到封建貴族軍隊的組織能力，以及襲擊的突然性……”
路綾輕輕蹬了一下艙璧，讓自己保持著完全漂浮的狀態。她撇了撇嘴，道：“遊戲？你以為你是玩家？搞清楚，你現在真的只是個棋子而已。接下來的事情，恐怕就要脫離你的預期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後問道：“小綾，你知道所羅門的計劃麼？”
“我知道，但不能告訴你。或者應該說，我就算解釋了你也沒法理解。”
“沒法理解？”
“對啊，因為計算能力不夠。”
“我知道我計算能力一般。但所羅門的大致戰略，你總可以給我講講吧？”
路綾嘆了口氣：“那好……我可以告訴你，所羅門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行善。”
電話那頭的聲音相當驚訝：“行善？”
“是啊，所羅門派出的商隊已經在路上了。等到開春之時，那些商隊就會抵達諾夫哥羅德，帶來居民們所需的各種日常用品和物資，包括糧食、油、鹽、布匹鐵具……等等。”
“等一下，所羅門又不是紅十字會，他們為什麼要這樣？”
“真要解釋起來會非常麻煩，不過其實一個詞就足以概括了——心理史學。”
路綾很清楚，自己的哥哥身為資深的阿西莫夫粉絲，對於【心理史學】這個詞一定不會陌生。
學過基礎物理學的人都知道，單個分子的運動是極其無規律的，但是海量分子的狀態卻可以用【溫度】之類的概念描述出來。因此儘管單個分子難以預測，但無數分子組成的一杯水，卻可以測量其溫度。
所謂【心理史學】也是同樣的思路，只不過是將這種思路運用在人類社會中。單個人的心理和行為是非常難以預測的，但若是許許多多的人組成了一個社會，那麼便可以進行總體上的觀察和預測了。其中的人數越多，社會越龐大，也就越能抹平隨機的不確定性，最終得到的結果也就愈發精確——當然，這個計算的複雜性也會遠超常人的想象。
電話那頭的許言長嘆道：“那還真是以世界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啊……不，用棋來比喻還不夠確切，應該說是將所有人都囊括在了數學計算式裡！”
路綾回答道：“沒錯。我可以告訴你，所羅門王就是一個計算能力可以無限擴充的人工智慧，而神國的最高領袖則是生存在計算機空間裡的人類。他們的戰略，真的不是你現在的頭腦所能理解的。”
“那你呢？你可以理解那些計算式？”
“我啊……勉強算是可以旁觀這個棋局吧。如果再往身上插入更多的輔助晶片，或許我也可以試著參與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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