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特維爾城不遠的地方，運糧的車隊遭遇了一大股劫匪。
劫匪們的武器簡陋至極，混雜不一。有菜刀，有農具，甚至還有很多人手裡拿的只是木棍和石子。戰鬥素養什麼的就更別提了，衝是一窩蜂地衝，撤退是亂糟糟的潰散。看得出來，劫匪之中是有首領的，但那首領的約束力顯然相當有限。
因此，雖然人數比樺木板傭兵團多了好幾倍，然而只一個回合，那些劫匪便鳥獸散了。守在糧車附近的傭兵們，只是拿出手弩射了一輪，便撂倒了許多毫無防護的劫匪。而那些踩著滑雪板在外圍遊弋的傭兵，則抽出刀劍，在劫匪們鬆散的隊伍中來回穿插，將那本來就沒什麼秩序的陣型切割得更加亂七八糟。
劫匪們立刻明白了，眼前這些敵人的實力遠遠超出他們的想象。於是在拋下了幾十具屍體之後，劫匪們開始往四面八方逃散。
就在這時，許言叫住了傭兵們，沒有讓他們去追擊。
儘管對這個命令有點不滿，但傭兵們還是停了下來。
這時，坎塞洛上前來問道：“團長，為什麼不追擊呢？”
許言卻反問道：“為什麼要追擊？”
“殺死更多的敵人，讓他們再也不敢對我們使壞心眼。”
許言指了指那些逃命的背影：“你覺得，他們以後還敢對我們動手？”
坎塞洛連忙道：“這可不一定啊！特維爾城現在有很多活不下去的男人落草為寇，很多！等到這些人逃走以後，說不定會叫來更多的人。”
“匪徒很多？大概有多少？”
“至少有好幾千吧……”
聞言，許言卻笑了出來：“呵，幾千？我還嫌不夠呢。坎塞洛，我接下來的一些計劃會用到這些新入行的匪徒，所以現在當然不可能對他們下死手。至於現在，你安排人收拾一下這邊，看看我們有沒有損失。如果沒問題的話，就繼續往前走吧。”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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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維爾城外的那座大教堂，從規模上來講，比諾夫哥羅德城外的那一座當然要遜色一籌。然而此刻，由於周圍聚集了黑壓壓的大片人群，這座教堂也被襯托得格外壯觀了。
抵達了教堂附近之後，許言便讓隊伍找了個地方隱蔽起來。而他自己則帶著蘇菲婭和瓦拉克，朝著教堂走去。
然而在距離還很遠的地方，他們便已然發現根本無法接近那座大教堂。聚集在這裡的人數足有好幾千，將教堂圍了個水洩不通。
人群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但正當壯年的男人是最少的。老人、小孩、婦女是其中的主力。這顯然是因為對於年輕力強的男人而言，相比於跪在這裡乞求教堂的恩賜，還有更好的去處，比如劫匪。
聚集在教堂周圍的這些人，身體姿勢非常一致。他們都是跪著的，無一例外。
雙膝著地，身體的重量壓在兩條腿上，整個人儘量地蜷縮起來，額頭挨著地面，雙手也貼著兩側的地面……看姿勢，他們無疑是相當虔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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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時間地跪在雪地上，人體肯定是吃不消的。幸虧教堂發放了厚實的毛毯，每人兩張，一張墊在身下，一張披在身上。
許言等人沒有走近，只是遠遠地望著。畢竟，在跪著的人群中，少數幾個站著的人實在是太顯眼了。
“他們……不難受嗎？”蘇菲婭忍不住問道。
許言淡然道：“難受和死亡，要在這兩者之間做出選擇的話，倒也不難。殿下您要知道，在這裡有兩個好處。一是口糧，二是安全。”
“安全？”
“對，在教堂周圍，不會有人敢公然犯罪。在安德烈洗劫了特維爾以後，這座城的秩序就已經崩潰了。特維爾侯爵只知道自保，連門都不敢出。而在經歷了被軍隊闖上門來搶劫蹂躪的遭遇之後，許多人都有一肚子怨氣想要發洩。所以說，特維爾城裡遠比教堂這邊危險。對於沒什麼自保能力的人而言，教堂顯然是最好的庇護所。”
“可是他們連教堂都進不去，只能跪在外面啊……”
“那又如何？身處於擁擠的人群之中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保暖。雖然胳膊腿都伸不直，但現在這樣至少不會被凍死。”
“那，等到天氣再冷一些的時候呢？”
“人群外圍可能會有一些人撐不過去，但大部分人應該沒有太大問題。畢竟他們穿的並不單薄，而且還有教堂發放的毯子。”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沒過多久，修女們便從教堂裡出來，開始發放麵包——發放的方式很簡單，往人群中扔就行了。
即使相隔了上百米的距離，還是能夠清楚地聽見人群中的感激讚頌之聲。
一旁的瓦拉克從看到教堂起就一直在沉默。現在，她終於開口嘲諷道：“許言，這就是你所謂的‘助力’？”
“我想要的助力不是這些人。”
“那麼，是劫匪？就是不久之前才跟我們幹了一架的那些烏合之眾？”
許言笑了笑：“很快你就知道了。”
瓦拉克撇了撇嘴，不再說話了。
蘇菲婭突然說道：“安德烈太可惡了！如果不是他，這些無辜的人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許言扭頭瞥了一眼，便看到少女的小臉上滿滿的憤怒。他嘆了口氣：“真要說起來……其實不只是安德烈。如果不是因為我，特維爾城也不會被安德烈洗劫。”
“可……可是您並沒有犯下這些罪行啊！”
“嗯，除了戰場上必要的殺戮之外，我沒有犯罪。但有許多人是因為我的決定而死的。”
蘇菲婭瞧著他，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衣角：“您很內疚嗎？”
“有一點，但並不是特別強烈的心情。我不是聖人，也沒有當聖人的打算，嗯……”許言似乎還有一些話沒說，但稍微想了想之後，他卻閉上了嘴巴。
蘇菲婭默默地牽著他的衣角，同樣沉默無言。
忽然，許言說：“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空在這裡發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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