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男人比較直爽，女人她媽的就是事多。”餘躍感受著軍隊的熱情，由衷感嘆道。
踏進寨門，汪古和麥格並肩迎了上來，汪古鄙夷地望向餘躍：“老大，你可真會鑽空子啊，我們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都看不到你的人影，我們剛剛打完勝仗，你就鑽出來了。”
餘躍白了他一眼，繞過他，徑直往裡面走去：“沒工夫跟你閒扯，我問你，有沒有通知百里冰？”
汪古被問得一頭霧水：“通知百里冰？她不知道豈不更好嗎？我們為什麼要通知她？”
餘躍回頭瞪著他：“你還真想困死她啊？”
“我……我不想困死她那我來幹什麼啊？我們原計劃不就是想困死它嗎？”汪古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餘躍有些失落地搖搖頭：“研津這條路，我們過來的時候很暢通，但過來之後，回頭又是重重障礙，也就是說，我們自己現在也是孤軍深入，在困死敵人之前，很可能我們自己就先被困死了。”
汪古恍然大悟地點頭：“你跟茉莉姑娘談崩了吧？”
餘躍橫了他一眼，收起剎那間浮出的滿心惆悵，轉頭繼續往裡走：“如果百里冰不知道烏侖山已經淪陷，她不會引兵回援，我們就不會腹背受敵，但與之同時，我們也失去了與加蘭大軍聯合的機會。待到北川大軍從北邊排山倒海殺來的時候，我們孤軍奮戰，根本就守不住這塊地方，因為從這個方向上看，它根本就不是天險。”
“那要是百里冰即便知道烏侖山淪陷之事也無動於衷呢？”汪古緊走幾步，追問道。
“這即是一場拉鋸戰，也是一場心理戰，誰先退縮，誰就輸了一截，百里冰如果不回援，她要麼拖死我們，要麼拖死她自己，如果百里冰回援，即便到時候烏侖要塞真的從我們手裡得而復失，那也意味著她徹底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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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結局似乎很悲壯啊。”汪古哭喪著臉說道。
“別廢話，趕緊找幾個俘虜推下山，讓他們給百里冰報信去。”餘躍猛地回過頭來喝道。
“那倒不必了，”汪古一笑，說道，“我們攻破營寨之時，就有無數敵兵從山南的一面往加蘭逃竄了，不用說他們也是通風報信去的，那多真實啊，但如果我們刻意放幾個俘虜過去，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餘躍稍稍愣了一下，繼而微笑：“你倒是聰明了一回。”繼而又想起一事，問道，“那梅將軍那邊呢，有沒有派人通知？”
“這還用問嗎？”餘躍斜著眼睛笑道，“早就派人快馬加鞭送信去了。”
“呵呵呵，”餘躍會心地笑道，“你是越來越懂事了。”
※※※※※※※※※※※※※※※※※※柳山，兩支隊伍火拼得激烈，呼爾汗赤大軍堵住山口，像一隻飢餓的貓咬住了一隻魚，死也不鬆口，你就是打死它它也不鬆口。
而另一邊的北湖軍和北海軍的聯軍就拼了命的往前衝，就像兇猛的野獸在後面追趕一般，即使碰得頭破血流，都不敢後退半步。
僵持的局面，永恆的廝殺，使得場中的屍堆不斷增高，血液匯成的激流不斷壯闊，陰風吹來，血腥的氣息無盡擴散。
從山口難以突破，梅玄霜又秘密派遣一支小分隊翻過陡峭的山崖，意圖從另一側迂迴包抄敵軍，結果卻遭到呼爾汗赤人馬的埋伏，被殺了個一毛不剩。
這場戰鬥從早上殺到黃昏，又從黃昏殺到早上，就一直這麼僵持著。
梅玄霜站在另一座山頭，女子獨有的蓮葉戰甲將她婀娜的身形襯托得如水蛇一般妖嬈，又如古神話中的女神那麼神聖，她遠望著對面激烈的打鬥，秀眉微蹙，一顆心變得十足的沉重。
即使在面對永安鐵蹄肆無忌憚地橫衝直撞的時候，他都沒有感覺這麼沉重過——那時候，全體將士齊心協力，萬眾一心，都在為驅除入侵者而浴血奮戰。
然而如今，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再沒有以前的長官歐陽劍的強勢指揮，雖然自由了許多，但與之同時，身上的重擔和心中的無助，卻平添了無數倍。
再沒有以前的部下的精誠協作和敞開心扉，公輸望的暢所欲言，許巖的直言不諱，齊群的畫龍點睛都已經煙消雲散了，如今自己所面對的，是兩個不服口服心不服的部下元通和南華。
還有一個人更叫人頭疼，他可以率領幾萬人馬，縱橫幾千裡，來去如風，他有著無雙的才華，蓋世的機智，然而他身上卻又埋藏了一個巨大的禍根，讓人愛惜之餘，又不得不叫人膽戰心驚。
想到他，她不覺在心中生起一個奇妙的想法，如果他在這裡，如果他不是奸細，那麼這一仗，應該不會打得這麼艱辛吧。
可惜，可惜！
她暗自嘆息。
忽地山腰處一陣嘈雜，循聲望去，只見嘉倫正與自己的衛兵發生爭執，嘉倫口口聲聲說有軍情稟報，而那衛兵說死不讓他過來。
這也怪不得衛兵無禮，只因梅玄霜有言在先，不讓嘉倫來打擾她。
幾日前，嘉倫率援軍趕來相助，並將餘躍的計劃向梅玄霜陳述了一遍，他心想梅玄霜聽後一定會大聲叫好，從而頃刻之間就會在心裡摒棄對餘躍的猜忌。
孰料梅玄霜身體一陣搖晃，好容易才把持住身形，俏臉已經變得慘白，喃喃自語：“是我大意了啊，我居然把他交給你們。”
嘉倫看著她的古怪表情，一頭霧水，忍不住問道：“怎麼了，梅將軍？”
梅玄霜猛地抬起頭來，怒聲喝斥：“誰叫你們自作主張放了他的？他如果真是奸細怎麼辦，豈不是藉機將幾十萬大軍開到敵國，用來壯大敵軍隊伍？”
嘉倫被喝得愣住了，發了半天的木，才略顯猶豫卻又似乎不得不衝撞地說道：“因為我們都相信他不是奸細。”
梅玄霜心中顫然，那一刻，嘉倫對他的堅定的信任幾乎同化了她心中那一絲微妙的懷疑，繼而她又不覺遺憾，為什麼自己不能像他那樣，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呢？
如果他不是奸細，這無疑是一個完美的計劃，也是一個令人振奮的計劃，按照這個計劃實施，搞不好就實現了加蘭人三十多年的夙願。
然而，真的應該相信他嗎？
這恐怕很難，自己肩負的使命不容許被任何私情左右自己的意念。
然而她哪裡知道，正是由於她過度壓迫自己的意念，造就了她的偏激，不知不覺鑽進了死衚衕。
她將僅剩的一絲清明的目光望向身旁正皺眉的周多蘭。
周多蘭其實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此刻見她詢問，便緩緩地答道：“事已至此，生氣也無濟於事，如果他真的是奸細，此刻兵馬已經到了研津或是北川，已經無法挽回了，我倒覺得，為今之計，我們不妨就放五分信任在他身上。”
梅玄霜妙目微轉，蹙起了眉頭：“此話何解？”
“在他的計謀裡，要求我們在敵人敗退之時要窮追猛打，其實這也是我們進軍方略本身的要求，是在我們的計劃之內的，到時候見機行事吧，只是不知道敵人是否真的會撤退。”
梅玄霜略作沉吟，也覺得頗為有理，點頭，繼而望向嘉倫：“你下去吧，營中待命，聽候調遣。”
嘉倫默然地退下了，然而梅玄霜卻不由得對他心生芥蒂，因為他畢竟明目張膽地違抗了自己的命令，只是一心一意地按照餘躍的計劃去行事，如果這時候他們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計劃，那就太可怕了。
這時候只聽周多蘭又適時地說道：“如果他只是留下了羅倫在營中，此事的確頗令人懷疑，我們必須即刻派親信前往塔卡城，給羅倫將軍必要的警示，以防更大的兵變發生，至於嘉倫，須適當地限制他的行動和自由了。”
梅玄霜一聽，心中更覺悵然，於是從其言，一面派人快馬加鞭趕往塔卡城，一面將嘉倫軟禁起來，不讓他在營中隨意走動。
然而此刻，嘉倫竟然衝破了層層束縛，還膽大妄為地向自己走來。
梅玄霜心中責怪著那些衛兵的無能，同時又不覺心生好奇，遂望向遠處：“讓他過來吧。”
士兵們聽話地讓過一邊，嘉倫三步並作兩步地疾走到梅玄霜身前，急切說道：“梅將軍，汪古帳下來報，他們已經拿下烏侖要塞了，請梅將軍做好接應準備吧。”
梅玄霜眉尖一挑，冷叱一聲：“接應？如何接應？如果他們真的拿下了烏侖要塞，訊息都從烏侖傳到了我們營中，那麼也應該傳到敵人營中，然而你放眼看一下，”指了一下遠處的戰陣，“敵人可有一絲慌亂的跡象？”
嘉倫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幾眼，見那敵軍陣營裡，個個敵兵仍舊精神抖擻，而且似乎還有越戰越勇的跡象，這不像是被人斷了後路的象徵啊。
“這……也許……他們在死撐吧。”嘉倫有些迷惘地說道。
“你下去吧。”梅玄霜冷冷說道。
嘉倫猶豫了片刻，便轉過身，緩緩地往遠處走，走出幾步，似乎鼓足了很大的勇氣，又猛地停下，回過頭來：“梅將軍，我和我的人馬來這裡是來增援你們的，是來打仗的，可你一直把我晾在一旁，這算怎麼一回事？我，我要求出戰。”
“我讓你在營中待命，你聽不明白嗎？”梅玄霜的聲音已經生冷得懾人魂魄。
嘉倫無奈地退了下去。
此時在文河流域的梅河鎮，百里冰的軍隊跟加蘭的東區軍、東北軍正打得如火如荼，百里冰已經將加蘭大軍bi到一個山坳裡退無可退，只要消滅了這兩支軍隊，整個加蘭東部地區就唾手可得了。
然而偏偏就在這時候，從烏侖山逃出來的逃兵倉皇來報，烏侖山失陷了。
這個訊息無疑是晴天霹靂，百里冰差點當場被擊暈過去。
“是什麼人偷襲了烏侖要塞？”待勉強鎮定下來之後，百里冰臉上竟然泛起了絲絲笑意。
士兵顫抖著身體和聲音答道：“是加蘭北湘軍。”
百里冰猛地站起來，俏臉變得蒼白，將那士兵嚇得往後一跌，歪倒在地：“北湘軍打到烏侖要塞去了，莫非呼爾汗赤兵敗了？”
“沒，沒有，”士兵嚇得靈魂都飛走了，半跪於地，抬頭恐懼地看著百里冰，結巴著說道，“他，他們是從研津過境，沿幻月大峽谷一路殺過來，偷襲成功的。”
“研津？研津敢放他們過境？他們想與我們開戰不成？”百里冰抬眼望著遙遠的遠方，眼裡投射出濃濃的殺意。
“不，不是，曼陀正在幻月大峽谷一帶活動，拖住了研津兵馬，北湘軍是趁虛而入的。”士兵語不成聲地說道。
百里冰明眸中透著幾分驚訝，緩緩說道：“他們竟然串通曼陀兵團一起行事，想得的確周到，恐怕預謀已久了，聽說梅玄霜升了都統，北湘軍現在的都尉是誰？”
士兵眉頭鎖了起來，眼珠慌亂地閃動著，陷入苦思。
想了半天，就覺得那名字呼之欲出，卻又呼之不出，像骨頭哽在喉嚨裡，心中一陣慌亂，抬眼就見百里冰殺氣騰騰地看著自己，立時出聲囁嚅道：“好像叫，叫……”
潛意識裡使勁的bi自己，bi得汗水涔涔而出，也幸虧天無絕人之路，那一刻他奇跡般地bi了出來：“叫餘躍！”
說完就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下一刻，他剛剛舒緩的心境又蹦了起來。
“咯咯咯……”百里冰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原來是他，原來是他，太有意思了。”
那笑聲是那麼婉轉悅耳，然而在那士兵看來，卻彷彿聽到了死亡協奏曲，士兵腳一軟，癱倒在地。
旁邊的士兵上前七手八腳地將他拖了出去。
百里冰眉頭輕蹙，望向一直在旁冷眼旁觀的溫迪：“怎麼辦？”
溫迪臉上鋪滿凝重，拈著鬍鬚說道：“我們恐怕要退軍了。”
“退軍？嘻嘻，你不是開玩笑吧？他們現在奪了烏侖山，的確是斷了我們的後路，但現在他們也是四面受敵，他們又能撐多久？”百里冰悠然地笑著說道。
“我們的後援在得知烏侖要塞失陷以後，一定會瘋狂攻擊烏侖要塞，如果能攻破烏侖山，不影響大局，但恐怕攻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為已經三十多年了，加蘭人日日夜夜都想佔領烏侖要塞，如今一朝收入囊中，就像一隻惡狗叼住一塊骨頭，哪裡還會輕易鬆口？而且，如果他們一直與曼陀兵團保持聯繫，那就根本不會陷入四面受敵的境地。”
“所以，如果我們不退軍，最後被拖死的，很可能是我們自己，但如果我們退軍，兩面夾擊，頃刻之間又可以將烏侖要塞重新奪回來，重新據守烏侖，我們並無多大損失。”
溫迪娓娓道來，他不知道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如一把彎刀，一片一片地在剜著百里冰的心。
梅玄霜卻出奇地沒有發怒，只是輕哼一聲，說道：“一方面，曼陀與研津大軍打得難解難分，就算他們有聯絡，屆時恐怕也顧不上援救他們，另一方面，一隻狗叼住一塊骨頭，如果跟它搶食的是另一只狗，它可能不會鬆口，但如果去跟它搶食的是一隻虎，恐怕它不得不鬆口吧。”
溫迪沉吟半晌，有些憂慮地說道：“公主，你是在賭啊，而且，賭注下得很大，弄不好幾十萬大軍全軍覆沒，烏侖要塞拱手讓給敵人，烏侖要塞之後是八百裡平川……”
“不用再說了，我們還是靜候貴加的佳音吧，我相信他會率軍重新奪回烏侖要塞，解除我們的後顧之憂的。”百里冰決然地說道。
溫迪搖頭嘆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