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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雙荒珠(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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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雲在風雪中奔跑,將所有的記憶都遺棄在了風雪中。

她離開了荒城,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身上仍然穿著那件冰狐大衣,但是身邊,卻無人陪伴在她左右。

她將所有的記憶都留在了荒城之內,她將所有的人,厲宇、厲生還有玉蒼都塵封在了記憶的最深處。陪伴她的,只有那一件冰狐大衣。

她來到了草原,假扮成一個普通的婦人,在草原永久地居住了下來。

她再也沒有回荒城。

她在草原度過了二十年,失去了玉蒼,她無法永葆青春,原本白皙光嫩的皮膚開始變得暗黃,玉蔥般的手指因為常年的勞作長出老繭。當年天真無邪的少女已經變成了一個滿臉滄桑的中年婦人。

草原上的人都說她很怪,她喜歡仰望星空,看著啟明星逐漸升起。她喜歡獨步去旅行,走很遠很遠的距離。

她沒有成親,也沒有孩子。

二十年來,草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荒城的軍隊進攻了草原,草原八大部族聯手抵抗,卻敗在了雙荒獅的手下。經過長達三年的戰爭,草原八大部族相繼投降,荒城的軍隊統治了整個草原。

那一年冬季,狼族的統領來到了挽雲居住的小村莊,對眾人說道:"明日,君侯夫人的軍隊將路過此處,安營紮寨,爾等平民,年老者,皆退出二十裡外,不可驚擾夫人,年少者,立於帳在伺候。所有差池,爾等皆將喪命於此。"

言罷,狼族士兵向前,將人群分為兩半,年老者皆被驅逐出去。挽雲和眾年輕婦女被召集起來,第二天,君侯夫人的車駕來此,搭起大帳,她們則在帳篷外,等候吩咐。

挽雲便是在那個時候,看到了玉蒼。

此時的玉蒼已經長大,一舉一動,皆是王者風範。

看到兒時的夥伴,挽雲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數十年前的記憶在那一刻甦醒。父親、母親、霓星、厲生,還有厲宇,那一刻,她有些想家了。她逐步走進玉蒼,想像小時候那樣摸一摸玉蒼雪白的長髮。可剛一走近,玉蒼便抬起頭,低吼了一聲,吼聲之中,有著無盡的威嚴,嚇得挽雲連連後退。

"姐姐,你在做什麼呢?"挽雲還未站穩,身後便傳來了一個威嚴的聲音。一臉猙獰的玉蒼也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乖巧地坐了下來。

挽雲回頭,看到了身穿大紅色錦袍的霓星,一身珠光寶氣,華貴不已。

已經二十年過去了,可霓星的容貌卻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挽雲輕聲喊到:"霓星。"

霓星輕輕一笑,眉宇之間無盡的風光,她冷聲道:"姐姐你叫錯了,現在你應該稱我為君侯夫人。"

自看到玉蒼的那一刻起,挽雲便猜到了十之八九,故而也不覺得奇怪,於是恭敬地喊到:"君侯夫人。"

霓星伸出手,摸了摸玉蒼的長髮,然後冷聲說道:"姐姐,你不會以為玉蒼還認得你吧。你可別忘了,當時是你拋棄了它,如今她的主人已經是我,與你再無半點關係了。"

挽雲覺得心裡一痛,深吸了一口氣,問道:"現在的君侯是厲生嗎?"

霓星**玉蒼的手猛地停了下來,原本春風得意的她一瞬間透出了一股悲涼,沉默了許久,她才開口說道:"不是哦姐姐,現在的君侯是厲宇。"

挽雲的眼角跳動了一下,眼淚世忍不住地滴落在草地上。

"不會...厲宇不會娶你。"

"哈哈哈..."霓星仰天大笑道,"他為什麼不娶我,我是白荒獸的主人,是荒城的君侯夫人。憑這一點,她憑什麼不娶我,姐姐不會以為所有人都像姐姐這般幼稚可笑吧。"

挽雲的眼淚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如同斷線的珠子,滴滴答答。

"那厲生呢?他去哪兒了?"

霓星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緊,眼裡滿是仇恨。

"你還有臉問他,若不是當年你不告而別,他怎麼會獨自前往草原找你。他誤入了豹族的領地,被萬獸所食。"

挽雲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

霓星抬起頭,惡狠狠地看著她:"伊挽雲,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我最愛的人。你走後,我苦苦哀求厲生殿下,讓他留在荒城。我告訴他即使你走了,我也一定能成為白荒獅新的主人,我可以成為他的君侯夫人。可是,他心裡只有你,只有你。"霓星大聲嘶吼,聲嘶力竭,"為什麼?為什麼他那麼愛你,你有什麼好,明明你要退婚,他卻還非得去找你,最終喪生於萬獸之中。我為了他,冒著被玉蒼燒死的危險,馴服玉蒼,只為能夠站在他的左右。可是,為什麼他都看不到。"

挽雲搖搖頭,不敢置信地退了幾步。厲生,厲生,終究是我害了你。挽雲想起了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心裡一陣痛楚。跪倒在了地上。

霓星哭得力竭,倒在地上,玉蒼靠近霓星,替她舔幹了眼角的淚水。過了許久,霓星才擦乾了眼角的淚水,恢復了原來君侯夫人的模樣,她接著說道:"厲生殿下死後不久,上任君侯夫人就因為過度傷心離世了,君侯愛極了君侯夫人,也隨她去了。雖然兩人生前有許多流言蜚語,都說君侯是為了君侯位置才追求君侯夫人的,但依我看來,兩人還是有真感情的吧。可惜了,兩人死後,追隨他們的玄白荒獸也隨他們去了。荒城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玄荒獅還未出生,白荒獅剛失去了主人。你走以後,夫人本來想殺了我洩憤,可因為當時玉蒼不吃不喝,只有我才能靠近它十步之內,故而夫人留下了我。荒城大亂,大人夫人別無選擇,只能盡力將我培育成了玉蒼的主人,隨後,玄荒獅出生,選擇了厲宇未它的主人。我們兩就此成親,帶領雙荒獸,統領荒城。如今,不只是荒城,連草原也是我們的天下了。"說完,霓星走近挽雲,捧著她的臉,冷聲說道:"可是,這一切,已經和你沒有關係了。"

挽雲輕笑一聲:"是啊,和我沒有關係了。"

霓星冷冷地說道:"伊挽雲,你知道嗎?我一直很討厭你。從小開始,你便是小姐,我名義上是你的妹妹,實際則是你的丫頭。你一旦做錯了事,受罰的永遠是我。你總是假裝同情我,可我討厭極了你那高高在上的樣子,憑什麼,就憑你是白荒獅的主人嗎?後來,我有了喜歡的人,可他心裡只有一個你,不管我付出多少他都只能看到你,甚至為了你,丟了性命。而如今,我當上了君侯夫人,我的夫君,君侯厲宇,愛的人居然還是你。他每年為你作畫,夢裡喊你的名字,甚至給我們的小女兒起名為雲兒。雲兒,雲兒,我痛恨這個名字,我痛恨所有與雲有關的字。"

眼淚順著挽雲的眼角流了下來,她輕聲說道:"我想再去見一眼厲宇,可以嗎?"

霓星輕笑一聲,冷冷地說道:"很遺憾,你沒機會了。你不是想摸摸玉蒼嗎?好,我正好也想知道,玉蒼還認不認得你。"

霓星冷笑一聲,揮了揮手。玉蒼仔細地看了挽雲一眼,似乎想起了什麼,然而很快,它眼神裡的柔情便被兇光取代,猛地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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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又回到了翠竹林,周圍都是火。只是,這一次不是玄荒獅,而是自幼與她長大的玉蒼。

挽雲身下的青草很快被鮮血染紅,她幾乎看到了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地被玉蒼吞食。她笑了笑,看著綴滿星辰的星空,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冰海邊的森林內。厲宇從睡夢中驚醒過來,枕邊一片冰涼。他從木屋裡鑽了出來,在冰海邊的無盡風雪裡,他依稀看到了挽雲的身影。

"挽雲。"他大聲喊到。

大雪落盡,白雪的盡頭只有一隻雪白的冰狐,站在雪原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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