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有很多人都會替她做好這些瑣事，但長年獨自一人行走在黑暗裡的她，也並不是沒有自己完成這一切的能力。
“蘭姐姐。”憐舟墨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樓蘭身後，喚了一聲後就不再說話，眼神卻顯得極為複雜。
“你的任務完成了？”樓蘭對碧影擺了擺手，轉身問道。
碧影向憐舟墨行了個禮，重新化為蛇形鑽入樓蘭袖口。
“安平郡主說打算進血魂秘境，我已經給姐姐傳了訊息，她應該會應允的。”憐舟墨機械似的答完了話，伸手就拉住了樓蘭的手臂，“小樓，你——”
“墨兒，你應該叫我什麼？”樓蘭打斷了她，語氣微微上揚。
“蘭姐姐。”憐舟墨被她冰塊似的聲音冷得驚了一驚，卻也一下子從懵然中醒過神來，定了定神，清純和嫵媚並存的臉上揚起了討好的笑容，撒嬌似的環住樓蘭的手臂，半個身子都掛在她身上：“墨兒錯了，蘭姐姐不要生氣好不好？”語氣極綿軟，綿軟得她自己的胳膊上都浮起了雞皮疙瘩。
樓蘭淡淡掃她一眼，正要開口，忽的目光一凝，霍然抬頭看向遠處，憐舟墨的感知沒有她敏銳，反應卻絲毫不慢，含著笑意的眼中瞳孔瞬間收縮，藉著樓蘭手臂抬起的力量縱身躍起，輕靈地落在她身後，與她後背相抵，同樣閃電般抬起雙手，在胸前快速結印。手印落下，金光從二人眼中噴吐而出，卻是一閃而沒，在金光消失的剎那，憐舟墨的身體忽然一晃，喉中發出一聲悶哼，眼中凝練神光頓時潰散，目光瞬間變得茫然。
該死的，距離主城的守護結界不到十里的地方，怎麼可能出現夢魔風暴！
這是憐舟墨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個念頭。
深淵被所有修煉者公認為混沌以來第一死地的原因有很多，眾所周知的例如天地元氣暴躁能量風暴肆虐，例如深淵是魔族的聚集地；鮮為人知的例如在深淵內死亡後三顆心臟會盡數破碎從此灰飛煙滅，例如深淵裡除了能量風暴還有比其更可怕的無形殺手精神風暴。
聖域之上，長樂宮。
“不能用眼睛看破的幻境固然令人忌憚，但更可怕的卻是即使明知是假的也不願醒來的幻境，前者利用的不過是力量，後者算計的卻是人心。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當初你就是這麼說的。”庫洛依舊坐在那把紅色的高背椅子上，微微仰著頭，唇畔含著三分笑意，“而且，你和暗夜遇到的好像也是這個，夢魔風暴中最棘手的‘思魘’。”
“難為你了，居然還記得這種小事。”巫瞥了他一眼，“我還以為，你一個連魔法咒語都懶得記的魔法師，能記得自己是誰就該讚美混沌了。”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抱劍站在她身後的靈火兒忍不住嘴角一抽。
庫洛卻顯然不在意地一笑：“你的事，我什麼時候忘記過呢。”
巫輕嗤一聲，不再理會他，右手一揚，食指指尖射出一道金光落在庫洛面前的水鏡上，金光擴散開，水鏡中的景象放大數倍投射到了主座正對著的雪白牆壁上，一圈圈無形的漣漪裡，身體呈半透明的憐舟墨怔怔地看著一對看上去只有**歲的兄妹在樹下嬉戲，那少年面容冷峻神情柔和，女孩容貌嬌媚冷豔笑容甜美可人。憐舟墨只站在那裡看著，已然淚流滿面。
庫洛溫和地笑了笑，同樣抬起右手，從他指尖射出的是黑色的光芒，在他面前顯現出的畫面中，樓蘭的身體呈半透明，整個人站得筆挺，從頭到腳繃成一條剛毅的直線，平靜地注視著面前閃動的畫面，看著那一張一張被鮮血浸染的面孔，聽著那一聲一聲含著怨毒的詛咒，嘴唇微抿，神情淡漠。
“魔花還是太嫩了。”巫目光一掃，淡淡地下了評價。
“魅惑也只有在面對你和暗夜的時候才會像個小女孩一樣。”庫洛含笑搖頭，“不過，這也是好事。比起魅惑，我倒是更擔心湮。”
“是啊，多少年都過去了，我也不曾見她落一滴眼淚。”巫輕嘆一聲。
庫洛也嘆了口氣：“雖說總說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但是，除了那些滅心絕情失去自我的傀儡，但凡是有血有肉的，哪裡還真有人能永遠一滴眼淚都不落的。她表面上什麼都不在意，卻是把所有的情緒都積壓在心裡了，這樣早晚有一天會崩潰的。”
巫卻搖了搖頭：“庫洛，你這麼想卻錯了，湮兒可比你聰明得多。”她一邊說一邊抬手一指。
庫洛目光一掃，被面前畫面中那道撕開黑暗的冷厲刀光刺得雙眼微眯的同時也笑了起來：“當斷則斷，確實殺伐果決。”
“自然——等一下，那是……！”巫正要點頭，忽然看到了什麼，竟雙手一撐猛地從主座上站了起來，淡漠的臉上佈滿震驚，口中一聲雷霆暴喝：“庫洛！”
庫洛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半睜半閉的眼睛微微一閉，而後睜開，海藍色的眸中溫潤不再，緩緩起身，侍立於身後的木偶阿一適時地上前一步，遞上一直握在手中的那柄漆黑寶劍，靈火兒也同時將懷中抱著的長劍遞到巫手中，然後屈膝行了一禮，和阿一一起悄然退出殿外。直到退出了長樂宮的主殿，靈火兒才松了口氣，卻發現自己背後已滿是冷汗。
混沌以來唯二的兩位至尊陛下可不是說笑的，那是多少年的積威多少人的鮮血染就的赫赫兇名，哪怕只是眼角一個餘光瞥過的氣勢就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住的，更不要說像剛才那樣釋放殺氣的樣子。哪怕是時時侍奉滅世之神左右的靈火兒都有至少幾千萬年沒見過巫那麼冷酷的表情了，庫洛就更不必說，聖域裡人人都知道他是個表裡不一喜怒無常的笑面虎，但真正見過他像方才那樣徹底撕開溫和偽裝露出隱忍鋒芒氣勢的人……要麼早就從天地六合間消失了，要麼在忍受永生永世永無止境的苦難折磨，再要麼就是裁決之神修羅這種混沌初開到現在都只出了一個的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