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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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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亞斯並不為此動容。

這種無聲的、漫長的,會讓人迷失、讓人恐懼、讓人忘記自己是誰的折磨,還要勝於年少時拼盡全力修煉卻無法令修為寸進的憤怒和無力,無望和迷茫。但他既然能捱過那時的苦難,也就不會畏懼此刻的煎熬。

只要自己不放棄,就沒有誰可以擊垮你。

更何況他還有阿影。

儘管現在他還很弱小,還沒有辦法站在她身旁和她並肩,但是至少——至少,他要盡他所能,為她分擔哪怕只有一點點的重擔,替她負起哪怕只有一點點的責任。

他相信她會到來為他驅散這片陰霾,一如她相信他會在這裡堅持到她來帶他離開。哪怕現在他們並不是站在等同的高度上,但他們對待彼此的心是平等的。

迪亞斯沒有刻意關注時間流逝了多久,他只是感受到漸漸有一種溫暖而甘洌的觸感將他的意識包裹在內,慢慢的,他有了感知,有了力氣,眼前的黑暗變成霧氣,黑霧漸漸變淡,象徵著一切美好和生機的和煦陽光緩緩映入他的眼中,向他送出遲到了三年的問候。

他看到了一個人,灰色長髮綰著莊重的雲髻,桃花眼中的血色妖冶豔麗,眼神卻清冷沉靜,薄而柔潤的紅唇微微上揚,笑意溫柔和暖,以最優雅嫻靜的姿勢坐在那裡,靜靜地注視著他。

在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誰,不管外表改變了多少,他都認識這雙眼睛,這雙能直接通向她水晶一般剔透的內心和靈魂的眼睛,他熟悉她更甚於自己。

“阿影。”他微笑著,柔聲開口,“久等了。”

“新的身體需要時間適應,現在還是很不習慣吧。”樓蘭眉眼間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連一貫清冷的聲音都帶了幾分暖意。

迪亞斯下意識地張握了一下雙拳,活動了一下身體的各個關節,甚至還在原地蹦跳了幾下,以適應這個新的軀殼:“還好,正常活動沒什麼問題,只要把基礎格鬥動作技巧撿起來溫故一遍讓肌肉和神經的反應跟得上意識就行了……”他看到樓蘭眼中掩不住的笑意,才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有點傻,難得有些赧然,撇開話題道:“不過我沒想到你會花這麼長時間特地幫我做一個新的身體,其實等解決了傀儡之主之後再用原來的身體也沒關係,還是你嫌棄傀儡把那個身體弄髒了不想再見到?”話到最後,他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笑。

一個微涼溫軟的力道握上了他的手,迪亞斯訝然抬頭,對上了樓蘭含著淺笑的雙眸,“我沒有嫌棄你原來的身體。”她認真地說道,另一手輕輕地撫上迪亞斯的面頰,“我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樣……時時刻刻都沒法忘記自己的這雙手上沾過那麼多不想沾上的血。”

迪亞斯看著她,心頭一陣發酸一陣發暖,最後將臉往她的手掌上依了一下,側過臉吻了一下她的掌心。

於樓蘭和迪亞斯來說,遇見對方是她的幸運,亦是他的幸運。相識的千載光陰於她不過是冗長的生命歌劇中短短的一個片段,卻因為他的參與而成為了整首歌曲中最激昂和美妙的高潮。數百年的相愛和患難與共於他更是如同撕開所處的黏稠而冰冷的黑暗沼澤照進生命中的第一縷陽光。他們彼此扶持著相互依偎著並肩向前,為了成為對方的依靠而不懈地追求真正的強大,為了能給予對方溫暖而變得如太陽般耀眼和光芒萬丈,把自己最真摯和美好的一面交予對方,他們是彼此的救贖和光明。

他們在忘風泉泉眼邊的石臺上相依著坐了下來,隨意地漫無邊際地聊著瑣碎的話題。迪亞斯並沒有刻意略過當初被傀儡之主選為寄體之後所受到的排斥、孤立和敵視,樓蘭也第一次心平氣和地提起君無邪的逝去,只有在面對眼前這個人的時候,他們才會說出平日裡深藏心底的那些難以言說的隱痛,就像兩隻小獸抱成團蜷在一起為彼此舔舐傷口——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樓蘭會無條件的包容接受並始終深愛著迪亞斯,無論他在旁人眼中是什麼樣的,對她來說那都是她最心愛的人,而他也同樣如此。

另一邊,伽若山脈第五圈,冒險者營地。

“訊息放出去了?”冒險者營地西北角一座不起眼的帳篷中,夕蘭薔斜靠在一名俊俏少年懷裡,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玩弄著少年的長髮,口中懶洋洋地問道。

“是,殿下。”米歇爾單膝跪在下方,垂首回道。

“很好。傳本宮的命令,以夕蘭裡歐為首,把所有能帶的人都帶上,封鎖所有他們可能逃脫的路口,就算那個小賤人僥倖躲過吞噬者的追殺,也務必要讓她有來無回!”夕蘭薔嬌媚小巧的瓜子臉上閃過一抹猙獰的狠色,雙手猛一用力,生生揪下了那俊俏少年一縷長髮,少年吃痛,口中發出一聲慘叫。夕蘭薔眉頭一皺,狠狠地一腳將他踢下了鋪著華美獸皮的鳳椅,少年嚇得臉都白了,跪在地上拼命磕頭,一個勁兒的喊著“殿下饒命”。

“挑斷手筋腳筋,扒光了扔到營地外面去。”夕蘭薔看著少年涕淚橫流再不復往日俊美的狼狽模樣,眼中浮起厭惡之色,再不多看他一眼,轉身向內室走去:“今晚傳布萊克侍寢。”

“是。”米歇爾在她身後低下頭,轉身命人將那臉色煞白癱倒在地的少年拖了下去,心中卻嘆了口氣。自從三年前殿下心儀的氏夜一族的大祭祀失去音訊後,殿下的性子越發喜怒無常,連自己這個心腹面對她都要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作風更是愈加奢靡放蕩,大肆蓄養男寵不說,卻又冷酷無情,稍有不順心便是大發雷霆、施以重刑,甚至動輒就下令賜死,且根本不聽勸誡,這樣下去人心盡失,怎麼可能爭得過愛麗絲殿下坐上夕蘭一族大祭祀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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