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真的是神域要毀了，也不值得兩位陛下如此鄭重其事。”柔美悅耳的女聲響起，卻是生命女神娜娜莉與死神休斯相偕而至。
“見過二位執法者。”在場其他神祗無論神位高低，同時低頭見禮。
“各位不必多禮。”娜娜莉點了點頭算是還禮。眾神一齊抬頭，看著無盡雲海上的太初天，金黑雙色的陰陽魚緩緩轉動，其中所包含的恢宏博大、玄奧神妙的天地至理極其恐怖，一級神祗以下神位的神祗根本不敢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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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莉，這事不對勁。”過了一會兒，休斯低聲向娜娜莉道，飛揚入鬢的劍眉微微皺起。
“我知道。”娜娜莉同樣皺著眉，“裁決之神也就罷了，太初天上這麼大的動靜，二位神王為什麼沒有出面？”
休斯劍眉深蹙，良久才道了一句：“暫且先看看吧。”
五行大陸。
身著暗紅色輕鎧，手持重劍的高大男子在崎嶇不平的海底被一群上百隻體型巨大的鯊類魔獸圍擊，卻悠然地恍如閒庭信步，劍身上佈滿殷紅血紋的瀝血重劍在他手中輕若無物，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靈活地上下翻飛，每一擊都以劍脊將一頭魔獸震出千米開外。某一瞬間，他微微閉合的雙目驟然睜開，霍然抬頭，如鷹隼般犀利的目光徑直穿透深達萬米的海水、空氣和雲層，瞬間抵達七重天之上的太初天。下一刻，他平靜的臉色變得極其凝重，重劍一收，周身猛地爆發出一圈恐怖的殺氣，以他為中心，方圓百里的海水驟然沸騰，被無形劍氣斬成碎塊的水族生物和魔獸的鮮血將整片海域染得鮮紅。
噗的一聲，修羅破水而出，身上不見半點水跡，重劍收回背上劍鞘內，拔出腰間匕首，割開空間，匕首回鞘，踏入空間裂痕，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宛如行雲流水一般流暢。
長樂宮中，巫吐出最後一個音節，體內所有力量被抽空，整個人連勉強支援著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接向後倒去。庫洛的情況比她也好不了多少，魔力已經不足以維持太陽權杖的存在，法杖化為鑰匙形的掛墜落入掌中，好在是坐在椅子上的，倒沒有出什麼岔子，卻也沒力氣去扶巫了，眼看著後者要重重地摔在地上，一隻有力的手拉住了她：“撒旦。”
“哥哥。”巫整張臉都是蒼白的，扶著修羅的手甚至在微微地顫抖，要知道她是刺客出身，平常的手可是穩得連針扎都不會抖一下的。
“你們兩個當真是嫌命長了不成？逆位偽混沌也敢用？”旁人看不出那陰陽魚的玄機，修羅又豈會看不出？滅世之神用本源創造之力，創世之神用本源毀滅之力——當真是沒有比這更找死的行為了。也虧得是修羅處變不驚，換了別人看到逆位偽混沌非得嚇出心臟病來不可，“是不是湮出什麼事了？”否則修羅也實在想不出第二件能讓巫和庫洛冒險施展逆位偽混沌的事。
“封印的力量被她強行衝破，她已經能溝通天道了。”巫輕輕地吐了口氣，“如果封印全部破開，最後一戰就要提前了。”
“但是你這樣做，絕不只是因為怕了祂。”修羅的聲音沉如磐石，“撒旦，你什麼性子我心裡清楚，你也不必拿那些話來敷衍我。你就是和祂同歸於盡我都不意外，但你和默克多這樣做，還沒和祂正面對上就露了怯意，以你的傲性，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你都知道，還來問我做什麼。”巫在主位上坐下，伸手去拿擱在一旁案上的茶盞，卻發覺手抖得不成樣子，便又收了回來，口中只淡淡道。
“不，我不知道！”修羅劍眉一揚，金鐵鏗鏘一般的聲音冷下來，“撒旦，她是你妹妹不錯，可你不只有她這一個妹妹，你還有我，還有默克多，還有憐舟一族那兩個小家夥。你現在是什麼處境，外表看著光鮮亮麗，實際上每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你要為她做到這個地步，明知道一有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為什麼還要替她擔下這麼大的風險？”
“因為我不想讓她變成第二個煙羅。”巫終於抬頭，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哥哥，很久以前我也和你一樣想過，瞻前顧後，猶豫不決，然後在我真正下定決心之前，我就失去了煙羅。”
那一雙盛滿深情的眼睛，那一把刺進心臟的匕首，那一抹溫柔繾綣的笑意，那一朵刺眼盛開的血花……她到死，都不會忘記煙羅，更不會忘記，就是因為她的裹足不前，讓她失去了自己畢生最重要的人，自此天人永隔再無相見。
這世上很多東西都是剎那間劃過天際的流星，一旦遲疑就會擦肩而過，一旦消失就再也沒有機會回頭，一旦錯過了，就只能在往後那樣長的歲月裡慢慢品這一杯越釀越苦的酒，悔不當初無濟於事。
她已經虧欠湮兒那麼多，她怎麼能讓湮兒重蹈煙羅的覆轍？她怎麼能放任湮兒孤身一人面對她們無情博大的母親？她怎麼能夠，怎麼能夠讓那個被她傷透了心又被祂生生折斷傲骨的孩子，最終還是被天地背棄，落到和她一樣不得善終的結局？！
既然祂不肯給湮兒公平，就由她來給。
——哪怕逆天而行，她也會在滿目的荊棘叢裡，替湮兒斬開一條路來！
這是她不曾替煙羅做到的。
她知道這樣對湮兒不公平，那個孩子要的是她的愛，然而這份愛從最初萌芽的時候就不純粹。她們在長眠黑暗裡彼此對視，她看到的不是湮兒，是她失去的愛人。
她以為她愛她，愛得那樣純粹熾烈而不顧一切，卻不知道這份愛根本就不是為她而存在。
她為什麼會覺得虧欠湮兒？那個傻孩子把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她替她擋箭的時候連猶豫都沒有，她卻自始至終將她看作煙羅的影子。
而哪怕如此，湮兒都不曾開口責怪過她一句。
她有時候也忍不住會想，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傻的人？沉默地承擔著背負著責任，沉默地忍耐著承受著痛苦，只為了一個拿她當旁人的影子看待的人，只為了一份從頭到尾不屬於她的愛情。
她給不了湮兒她要的愛，她只能幫她守住她應得的，不讓任何人奪走。
所以她絕不允許祂這樣對待湮兒，絕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