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攝政長公主、永和長公主到——”
“明澤公主、舞陽公主到——”
“醇親王、旭親王、安親王到——”
一連三聲通報，停鳳殿裡忽然靜了一下。知道內幕的微微一怔便露出瞭然之色，更多人卻是一臉的驚詫和茫然——不過是每年按例舉辦的社交宴會，怎麼一下子來了這麼多重量級人物？也有一部分腦子轉得快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其他人倒也罷了，醇親王和旭親王卻是……這一次永寧長公主竟然連這兩位都請來了，只怕得有不少人從高位上直接摔下來，丟了權位還是其次，保不保得住性命都是問題……
“人都來齊了吧？”琉璃在女官和宮女的簇擁下踏入停鳳殿，她可不管底下的人什麼想法，正紅描百鳥朝鳳金紋的廣袖一甩，雍容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見琥珀等人也依次落座，便目光一掃，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既然都來了，就開始吧。鬥字部首席顏泓、在字部首席李蕭然、前字部首席沐璟何在？”
“臣李蕭然拜見攝政長公主殿下，拜見旭親王殿下，拜見諸位殿下。”一名男子越眾而出，恭敬地跪下行了大禮，深紫色的衣衫層層散落在雲紋大理石地上，彷彿雪白剔透的雲端盛開了一朵來自地獄的重瓣曼陀羅。說起來，李蕭然的臉和琉璃還有三分相像，倒不是五官相似，而是眉宇間同樣帶著凌厲飛揚的戾氣，眼尾斜飛入鬢，冷冷看人一眼就像拿把刀子生生在對方身上剜下一塊肉來。而李蕭然的眉眼間更是比琉璃還要多三分陰森詭譎，全身都籠罩著一種連陽光都照不亮的陰霾，陰沉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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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顏泓拜見攝政長公主殿下，拜見醇親王殿下，拜見諸位殿下。”一身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隨後走出人群，和李蕭然一起跪下行禮。與陰森森的李蕭然相比，顏泓顯然正常的多，但身上的殺氣之重卻絲毫不在前者之下。在以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這九字真言命名的深淵九部中，直屬於醇親王的鬥字部主殺，直屬於旭親王的在字部主刑法，這兩部中幾乎人人都是滿手鮮血的殺人閻羅，區別在於一個是要人命的羅剎，一個是折磨人的妖魔。
“臣沐璟拜見攝政長公主殿下，拜見舞陽公主殿下，拜見諸位殿下。”鬚髮皆白卻精神矍鑠的沐璟也跟著拜下。老人家滿臉笑眯眯的，一看就是好脾氣好說話的人，但在場的卻沒一個敢小看這個永遠笑眯眯的老人家。雖然他的實力比在場大部分人都要低得多，但在九部中的地位卻猶在顏泓和李蕭然之上。前字部可以說是九部中最神秘的一部，明面上眾所皆知的前字部成員只有沐璟和他的弟子容痕一大一小兩尊笑面彌勒，暗地裡的勢力耳目卻遍佈深淵每一個角落，除了臨字部成員也就是十二位殿下之外，哪怕是大部分前字部成員本身都不知道前字部究竟有多少成員，更不要說成員的具體情況了，要是得罪了這位老爺子，就等著在第二天朝會上被人把祖上十八代的底細都挖出來一道問罪吧，人家沐璟從來不記你的仇從來不生你的氣，就算你打他一個耳光他也不會跟你翻臉，因為最多十二個時辰他就能讓十個人每人名正言順地給你十個耳光，還讓你有苦說不出。能當上九部首席，哪一個都不是吃素的。
眼下一個羅剎首領一個妖魔頭子一個笑面彌勒都跪在那裡，說不定現在這三位的手下也已經把這停鳳殿團團圍住了，要不是怕惹惱了跪在那兒的三尊閻羅王還有安坐殿上的幾位殿下，只怕在場的膽子小一點的都要尖叫了。除了早有準備的幾位，停鳳殿裡的人臉色都難看起來，有不少人更是彷彿預感到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已經搖搖欲墜地要暈過去了。
再蠢的人都看得出來，這是要出大事了。
“沐大人，念吧。”琉璃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盞，輕輕啜了一口。
沐璟說了一聲得罪，藉著顏泓的攙扶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從袖中取出一卷長長的羊皮紙，轉身面對眾人開始念了起來。
他每念一個人名，就有一道紫色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他念罪狀的同時制服被點名的人押到前面跪在李蕭然和顏泓身後。老頭子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還讀書一般抑揚頓挫，聲音裡半點煙火氣都不帶，念出的內容卻讓殿內幾乎所有人的眼睛越瞪越大，不少人額頭上流淌下來的冷汗連臉上的妝都染花了，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停鳳殿裡跪著的人越來越多，站著的人也是滿臉的驚懼莫名。待沐璟好容易將羊皮紙上的東西唸完，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了，老頭子笑眯眯地卷好羊皮紙遞給李蕭然，轉頭對端坐上方的琉璃等人一拱手，退到一邊喝茶看戲去了。
“都聽明白了？”琉璃放下茶盞，無名指和小指上戴著的護甲反射出冷冷的金屬光澤，“如果沒有異議——”
“不，殿下，殿下！臣冤枉，冤枉啊！”一個被在字部成員壓跪在地上的華服老者突然抬起頭，拼命掙扎起來，“臣，臣對沐大人所言實在一，一無所知，臣冤枉，冤枉——”
“李蕭然。”琉璃眉頭一皺，而坐在她下首第二位、原本正在啜茶的旭親王以漠已經擱下茶盞，冷冷開口，“在字部的人都是死的麼？殿下面前，豈容此等宵小放肆？”
“臣有罪。”李蕭然連忙叩首。
以漠還想開口，卻被琉璃抬手制止了：“沒關係，還有誰有異議，或是覺得冤枉的，一併說出來吧。”
她平淡的話語像是給了那些被像囚犯一樣狼狽地壓跪在地的達官顯貴們一線希望，一個個忙不迭地磕頭喊冤，涕淚橫流地自辯表忠，琉璃淡淡地看著，忽然冷笑一聲，手一揚，茶盞在地上摔得粉碎的聲音截斷了眾人的話語，停鳳殿裡驟然一靜，只聽見琉璃的冷笑：“冤枉？不知？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真是笑話！是以為我們都是瞎的，還是以為你們都做得幹淨利落不留痕跡？到了這種地步還敢嘴硬，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還敢喊冤枉？本宮就讓你們一個一個死個明白！第一個是誰？耒陽侯呢，滾出來！”
“臣，臣耒陽侯丁培寧，拜，拜見攝政長，長公主殿下。”被點到名的矮胖中年人趕緊連滾帶爬地膝行向前，瑟瑟發抖地叩首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