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一百二十二,三千二百四十五,三千三百五十五。
差一點,還是差一點兒。
到底是差了什麼?
黃成一步一步向著山上走去,想要找人要一個答桉。
三千四百九十九,差了一步。
只差一步。
自己距離那個自己可望而不可的終點終究是只差了一步,自己就定格在了那個時刻,不得寸進。
只差一步自己就能到達所求的超脫,但是為何就是求之不得,到底是哪裡出了變故。
在漫漫石階上走著,身旁已經空無一人。
每走一步,身體都枯竭一分。
皮膚上已經出現了絲絲縷縷的裂痕,烏黑的髮絲也從髮梢開始一點點變白。
腳下的風后奇門陣盤在繼續擴大。
它在燃燒著自己的壽命。
然而黃成卻並沒有將其放棄的打算,只有所見才有所知,自己掌握了這陣中的所有變化。
這種感覺讓自己更接近於那大道本身。
耳邊的喧鬧更甚。
龍虎山上血流成河,這一夜要死很多人,但是那已經與自己無關了。
黃成踏上下一節臺階,徐徐嘆了口氣,滿頭烏黑長髮已然花白,皮膚褶皺蒼老,殘破的身體更是不堪一看。
似乎自己繼續走下去,就要徹底崩潰了。
那是一種肉身與精神的崩潰。
黃成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分明已經做到了這一步,依舊對那所謂的超脫求而不得。
然而沒有人告訴自己答桉。
自己想要去找的那個人,似乎也根本給不出自己答桉。
能感受到他的七情六慾,他也不過是困在這俗世之中的凡夫俗子罷了,張之維,只是張之維。
啪嗒。
一塊小石子從身旁滾落,向著臺階之下滾去,卻牽動了黃成的心。
啪,卡察——
奇門盤凋謝,崩碎為漫天的璀璨星河,不過常人肉眼不可見,只能看見一片璀璨的星河從大地升起。
黃成手腳並用,向著山下追去,追著那塊滾落的小石子。
眼中空空的,一時失了神。
等到回過神時,已經來到了龍虎山的後山,來到了自己初來到時的那片森林。
那顆石子早就不知道滾落到哪裡去了,那一位又出現了。
然而在自己的風后奇門之中居然都能夠完美遁形,讓自己根本無法尋覓其蹤跡。
這一位實在是有些厲害啊。
或許,他已經是自己無法接觸的存在了,既然對方不願意現身自己也沒必要強求。
這一次,是他救了自己一命。
從那裡拉了回來。
黃成望著山石沉默了許久,隨後緩緩站起,拖著垂敗枯藁的身軀走向了大山。
自己想要留在這裡找一個答桉,希望這個答桉,既然沒有人能告訴自己,那就自己去找。
它既然在這,那就跑不掉。
吱吱吱,吱吱——
有一個毛色頗雜的獼猴從一旁的樹梢上探出頭,好奇地看向這個人類,但是很快扭頭逃走了。
黃成未曾理會它,繼續往山中不知走了有多久,站在一塊石壁之前若有所思,盤膝坐下。
雙目清明,口誦無量天尊。
……
“全性妖人已經退了,但是我正派傷亡也不少,這些傢伙是真的瘋了嗎!”徐三咬著牙,眼中露出幾分恨意。
真沒想到全性這幫瘋子會在這個節骨眼上攻上龍虎山。
這是想直接挑起兩派的爭奪嗎,這帶的全性掌門還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角色。
這一次羅天大醮應邀而來諸多的各門各派好手,應對起全性的突然攻山還能夠搭把手。
但是在交戰的前期以為猝不及防的突襲,還是傷亡慘重。
直到老天師出手,局面才一面倒。
完全搞不清楚對方到底想要幹什麼,是為了通天籙?為了炁體源流?這傢伙就沒有過真拿到手了有命學嗎?
有一道人影從遠處匆匆趕了過來,是張楚嵐。
“傷亡確認了吧?”徐三見人來了,下意識問了一句。
然而張楚嵐沒有說話。
“怎麼了?”徐三察覺到不對,只感覺對方的表情似乎大有問題。
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個不搖碧蓮露出這樣的表情,是因為第一次殺人,第一次見到死人嗎。
“三哥,出事了。”
“我又不瞎,龍虎山都亂成這樣子了我還不知道出事了?”
“……”
張楚嵐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這一回,出大事了。”
徐三隻覺得心頭直跳,知道龍虎山這一次的事情絕對不會就這麼結束,情況已經很糟糕了。
但是看這意思,自己還得做好更壞的準備啊。
隨著張楚嵐向著天師府的後院走去,這邊之前就有設防,但是因為事發突然調了一部分去抵抗全性妖人。
是這裡出事了?
這裡能出……
徐三隻覺得心跳慢了半拍,腳步也不由放緩了幾分,隱約間已經猜到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等趕到那間小院的時候,只覺得迎面而來的氛圍壓抑的嚇人。
天師府上下皆佇立在此。
一個個壓抑著心中的悲憤,剋制著自己不發出一點兒聲音,然而不少人早已經淚留滿面。
張之維一人在前,看著屋裡終於合上了眼的老人,久久無語。
那張臉上依舊是古井無波。
但是卻令人不敢近前,似乎只要靠近便會被無盡的狂風暴雨所撕碎,這是天師之威。
這是天師之怒。
徐三猶豫了一會兒,緩緩退出了小院,他已經知道死的人是誰了,也知道此時此刻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異人界要大亂了,公司需要做的事情多了很多。
血債無法輕易平息,需得血償。
今夜之後,龍虎山上亂完,山下也要亂作一團了,不知道這場騷亂要如何才能收尾。
不過那種事已經不是自己能夠干涉的了,自己現在能做的只有守好自己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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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山之變中的死傷很快就統計出來了,幾十年未曾有如此慘烈的場面。
其中死傷了不少影響頗大的人物。
雲社蕭霄,散人金石開,精門馬尚,散人夏鷗,西南苗家苗鴻,廣德寺戒文法師,天師府紫雲道長……
正道各派死者三十二人,重傷一百零二人。
全性妖人,七十二人,死。
天師府,田晉中,死。
王家,王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