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成！”“黃三兒。”“三哥。”“三兒。”“黃先生。”“黃老闆？”“喂！”“小夥子，你怎麼了。”
黃成緩緩睜開眼，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樣的朦朧，然而又覺得似乎無比清晰，自己能夠看清其中的所有東西，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眼前是一面落地鏡。
而倒影出的是自己陌生的模樣，一個斯斯文文的青年，眉眼之間有幾分青澀，稚氣未脫。
“三哥，廠子救回來了，我拿到一個大單子，有救了，有救了！”
“三哥？三哥？”
那個留著寸頭的青年湊在自己跟前十分興奮的說著什麼，但是隨後似乎出現了幾分迷茫。
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是沒有說什麼，只是含笑點了點頭，隨後和自己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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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成看著他，總覺得他的臉龐有些熟悉，但是自己卻有些記不得了，這是誰，感覺有幾分熟悉，但是更多的依舊是陌生。
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記憶。
“黃成，我們什麼時候結婚，你不會跟我只是玩玩吧？”
“嗯？”
“不說話裝酷啊。”
這又是誰？
黃成捂著自己的腦袋，看著依偎在自己懷裡的少女，她的臉上似乎有幾分失望，但是依舊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下意識想要回覆，但是卻發現自己也開不了口，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來，身子也一點兒都動不了，只能這樣默默看著她漸行漸遠。
“黃老闆，謝謝你，謝謝你！我代表全家老小都謝你救了我們，謝謝你！”
一個中年男人跪在地上，涕淚縱橫，拿袖子抹著眼淚，隨後突然哽住了，抬頭看著眼前的人。
眼神中似乎有幾分錯愕。
隨後站起身，灰熘熘地走了，臨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笑著點了點頭。
我是誰？
“喂喂，別睡，別睡!血壓在掉，一隻腎上腺素，快快快！”
“不行了，拉不回來。”
“家屬來了沒有。”
一片白色的影子在眼前閃爍，有很多的白色的影子在飄動，他們圍繞著自己，匆匆忙忙。
眼前似乎又變成了一片朦朧，什麼也看不清，只能聽到來自耳畔的迴響，是無數嘈雜的聲音，到了這個時候似乎突然想起來了什麼。
想起了一個被下意識被遺忘的片段。
自己，是不是死了啊……
黃成蜷縮起身子，莫名覺得身上似乎有些冷，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擁抱自己，溫暖自己，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一片空白。
整個世界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
所以自己已經死了嗎？
所有所有的一切只是個噩夢，自己所做的所有掙扎都是徒勞無功？
所以，自己的存在根本沒有意義？
所以……
忽然覺得心中被迷茫充斥著，有些凌亂。
心中剩下的不只是空虛，還有一種難言的痛苦，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感覺揮散不去，就像是一把鋼刀扎在自己的心口，越扎越深。
黃成的雙眼開始放空，發現自己的雙手變小了很多，不只是雙手，還有自己的身體也變成了少年時的樣子。
鏡子中的自己，似乎又變了一副模樣。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模樣自己反而無比熟悉。
一股熟悉的飯菜香飄了過來，讓心神一震。
“三兒，吃飯了，愣著幹嘛呢？”
黃成的表情一僵，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整個人都不由一震，僵硬地抬起頭，那張有些模湖的臉開始漸漸清晰起來。
“你爹送貨去了，中午回不來，咱們先吃吧不用等他了……”
女人張羅了一桌好菜，見身後久久沒有動靜，隨後也是回國頭，眼神中有幾分疑惑。
手上的動作僵了一下，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少年的跟前，語氣不由又軟了幾分，“怎麼了，哭什麼啊？”
女人為少年拭去淚水，眼神中滿懷關切。
黃成苦笑著自己抹了抹眼淚，認真地看著她，覺得她的模樣似乎比自己記憶中還要蒼老了幾分啊。
白頭發變多了，皺紋也加深了。
但是那熟悉的味道，依舊沒有變，在見到她的時候，自己心中的情緒再也無法剋制，開始不受控制地宣洩出來，但是依舊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你這孩子，真的是，吃飯吃飯。”
那只大手拉著自己的小手，緩緩向著前方走去，能夠感到到對方掌心的溫度，多想就這樣一直握著不再放開。
“快點吃完，等會兒我送你去上學，別遲到了。”
黃成看著她，心中一下子泛起了百般的滋味，忍不住第一次開了口，“媽，我不想走了。”
“說什麼混賬話呢！”女人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火氣，剛要說什麼，可看見對方的模樣之後，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眼前那個邋遢的道人緩緩轉過頭看著她，眼中的目光在閃爍，語氣接近乞求，“媽，我不想走了。”
“……”女人沒有回應，只是默默看著他，慢慢伸出手撥開對方面前散落的亂髮，抹了抹那張蒼老的臉，眼裡有幾分心疼。
“瘦了，瘦了好多，吃了不少苦吧。”
“嗯……”
“也不知道收拾收拾自己，我沒在身邊就不知道怎麼過是不是，你瞧你著頭髮像什麼樣子。”女人皺了皺眉，將蓋在眼前的頭髮理了理，隨後向後梳了梳。
“天冷了，多穿點衣服，過年時候給你買的那件呢，幹嘛不穿啊，不要就丟了給你買件新的，你個孩子怎麼冷暖都不知道呢。”
“瞧瞧你，多大的人了，怎麼說哭就哭。”
“……”
“媽，我很快就回來了，很快就回來了。”黃成勉強牽起嘴角，滿臉被塗的稀里湖塗，嘴裡一直喃喃著，“很快就回來了……”
女人沉默了許久，臉上露出了笑臉，“嗯，媽等你回家。”
“媽……”
“嗯？”
“我好想你。”
卡察，嘎查——
周圍的一切開始碎裂，如花瓣一般一片片凋謝。
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眼前被摧毀，黃成下意識伸手想要去抓住，但是它們都從自己指尖漏了下去，什麼也抓不住。
只有那張笑臉牢牢刻在自己的腦海裡，如陽光般溫暖。
……
碧遊村。
黃成重新睜開眼。
時間過去了，兩次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