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隆城。
三十萬對二十萬,明明優勢在我,但隆城內上至鄧飛鳴,下至普通士兵,無不是如臨大敵。
遙想月前,李無眠領著三萬大軍抗拒天威,誰不是認為明教即將化為齏粉。
現在呢?三萬變二十萬,有好事者已經給李無眠起名大魔術師了。
今夜也註定不會平靜,隆城內外燈火通明抓捕奸細。
明教工農互助會的奸細!
這項工作由軍隊直接負責,陳隊長是故帥精銳中的一員,今夜領了其中一隊,直撲城內互助會一處窩點。
但人已經撤走了,卻留下一個包裹,開啟一看,形形色色的名字映入眼簾。
隊員們都呆住了,陳隊長遍體生寒,好惡毒的明教互助會!
他大喊大叫:“燒掉,全部燒掉!”
然而卻沒有隊員吱聲,有一個上前,拿起一封寫著名字的家書,哀求盯著他:“隊長,這封是我爹寫給我的。”
陳隊長發狂了,衝上去摁住那個隊員:“不要忘記少帥的恩德,不要中了明匪的奸計!”
他本來是極其堅決,直到眼角餘光,看到那一堆家書中的一封,渾身劇震。
苦笑一聲,鬆開了手:“我弟弟寫給我的。”
隊員們三三兩兩上前翻找,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包裹中的家書,基本對應了這一小隊的隊員。
陳隊長開啟家書,用手撫過,心中五味陳雜:“故帥精銳。”
是啊,他們原是故帥精銳,從三地倉皇逃竄到熱省。
他們也不是什麼高層軍官,享受不了一條龍服務,普通士兵的家屬,陷在三地的不在少數。
而抓捕小隊都是這種情況,軍營內就更不用說了。
十萬家書一到,原本戰鬥力最強的故帥精銳人心頓作浮萍。
“將軍,明匪太狡猾了,偽造了這麼多家書擾亂我方軍心,趕快下令吧。”
喧鬧之聲將鄧飛鳴從睡夢中驚醒,很快瞭解了隆城內部的局勢,對建議的參謀道:“下令,下什麼令?”
“不準看,搜出來燒掉!”
鄧飛鳴扶額失笑:“那樣都用不了一夜,這隆城就破了,傳我命令,任何人不許阻攔。”
揮退眾人,他目光冷厲起來,這就是明匪的倚仗嗎?不得不說,比任何陰謀詭計還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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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罵明匪狡猾,恨李無眠工於人心,想痛斥互助會罪該萬死。
可他心裡很明白。
李無眠連戰連捷,憑的是什麼?
天命?
別開玩笑了。
少帥一槍不開丟了三地,明教上下泣血奪守順城!
“唉。”鄧飛鳴一聲嘆息,目光漸漸篤定起來,不論如何,他絕對不可能投降!
……
幽暗處,幾人匯聚:“陳兄弟,都安排妥當了,今夜是個不眠之夜,來日我軍的阻力,必定大大減少。”
陳啟風眉關緊鎖:“各位辛苦了。鄧飛鳴倒是大氣,沒有派人阻攔,這樣看來,效果還是差了三分。”
他短短幾個月的功夫煥然一新,託付重任深入敵後,目前看來,也沒有讓人失望。
隆城互助會的聯絡員們都望著他,陳啟風思緒片刻:“這個王團長事先就有示好之意,不如?”
他說了兩句,在場眾人駭然失色,無人贊同。
陳啟風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王哥,幸會。”
“你們怎麼來了?”王團長大驚失色:“我暗地裡幫你們發家書,被抓到就死定了,還敢出來見我?快回去。”
他屏退左右,神思不定,陳啟風道:“我明教人心所望,佔領熱地不過時間問題。”
“話雖這麼說,可是……”
陳啟風道:“王團長不必驚慌,趙團長也在幫忙。”
王團長不太信:“老趙也被你們滲透了,他不是在猶豫麼?”
陳啟風澹澹道:“今夜還長著,我現在的來意,就是請王團長和趙團長謀略一番。”
王團長將信將疑,但陳啟風非常堅定,他姑且跟了過去。
不一會來到趙團長帳中,趙團長駭然道:“老王,你真的投敵了!”
“啊這?”
陳啟風一聲令下,隨行的敢死隊制住趙團長。
“在下的手段雖然不太光彩,不過我明教大軍壓境,早晚取得承城,兩位如果今夜助我,必在明尊面前美言。”
兩位團長相視苦笑,這陳啟風端是膽大包天,好一個空手套白狼!
“都到這份上,算是黃泥巴掉褲襠裡了,還能說什麼?”
陳啟風叫人退下,親切挽住兩位團長的手,意有所指:“今夜還長,子時都不到。”
兩人會意:“明教大勢所趨,明尊大眾所望,既然如此,便隨陳兄弟將功補過,請隨我們來。”
……
“鄧將軍,寧英資叛變!”
“將軍,徐鴻羽叛變!”一道又一道的聲音接連傳來,一夜過去,鄧飛鳴蒼老了許多。
他示意新進來的警衛不要張嘴,望向屋中惶惶不安的屬下:“同僚們,誰願意和我出去與明教決戰?”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
他獨步走出,來到門邊,迎著初升的晨曦,默默等待著。
互助會運進來的家書動搖了軍心,但他未嘗不能一戰,可隨著陳啟風的釜底抽薪,一切都變成了笑談。
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一兩個疑似叛變的軍官,但緊接著,就呈現雪崩之勢,一發不可收拾。
他想要做出行動,也已經晚了。
出奇的,鄧飛鳴心情非常澹漠,故帥已經去了,南有吳老爺,北有明教,即便沒有明教,也能看出些端倪來。
相對於吳老爺,明教或許還是個更好的選擇。
想到這裡,他捏住手心,他的手裡有一張紙條,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那是少帥星夜發來的電報。
‘將軍自作決斷,並不怨懟。’
他哂然發笑,少帥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有這些話他並不例外,但少帥不會明白,他有著他的堅持。
故帥好不容易有了這一份基業,如今守不住了,真的是守不住了,也遲早會守不住。
既然如此……
思緒斷裂了,有那麼寥寥幾道聲音響應,讓他的身影不那麼孤獨。
“好樣的。”鄧飛鳴吐出一口鬱氣,笑著搖了搖頭。
迎向朝陽,吐氣開聲:“與明教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