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子的老丈人一側臉,腫的眼睛都睜不開。一條胳膊也差點被打斷。一邊讓黑臉郎中治療,一邊狼吞虎嚥的吃著包子。
墩子從外面買來一碗蛋湯,讓李老頭慢點吃,就著喝。
茅子見到他們這般模樣,也認出了李老頭,吃驚的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墩子一邊照顧老丈人,一邊說起剛剛發生的事,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
本來他們的身份便見不得光,沒想到又招惹了驛丞的公子,幸好被秦毅化解了,不然可真的麻煩大了。
茅子聽著墩子說完,拿過一個包子聞了聞,又咬了一大口,嘗了嘗,疑惑的問道:“這包子薄皮餡大,肉質細膩,味道也很鮮美,怎麼那條狗卻不吃呢?”
墩子見他老丈人吃的差不多了,給他擦了擦嘴,站起來道:“你不知道那條狗,個頭有這麼長,皮毛油亮,一看便是平日裡大魚大肉餵養出來的。嬌貴著呢,怎麼稀罕這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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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子低頭瞧了眼包子,道:“那也不能連這肉包子也不吃吧?再說它主人都命令它吃的,也沒有生人喂的東西不吃的忌諱。應該會吃的啊,這事有點邪乎啊!”
墩子指了指茅子道:“你這人,是沒見過有錢人家的狗。比咱享福多了。”
這時那個一直站在旁邊聽故事的小童,忽然走到秦毅身邊,像個小狗似的,圍著秦毅,抽著鼻子嗅來嗅去。
墩子和茅子都被他怪異的動作吸引住,停止爭吵,齊齊地看著他。
卻見小童的鼻子猛然在秦毅的腰側停下來,用了嗅了一下,突然捂著鼻子跳開,指著秦毅道:“蛇舌草,是他搗的鬼。”
“蛇舌草,那是什麼東西?”墩子和茅子一臉疑惑的問道。
秦毅倒是沒有想到這小童鼻子這麼靈敏,正巧看到黑臉郎中看過來,兩人對視了一眼,苦笑了一聲。
小童捏著鼻子扇著風,甕聲甕氣地說道:“就是蛇舌草,長得和蛇的舌尖一樣的藥材。味道難聞死了,他定然是將蛇舌草的粉末塗在了包子上,那狗要是吃了才怪。”
茅子道:“秦哥兒,你怎麼會有蛇舌草?”
還不待秦毅說話,黑臉的郎中已經將李老頭包紮好胳膊,擦了擦手,對秦毅道:“小莫天生嗅覺靈敏,莫要見怪。”
“這蛇舌草是老夫給他開的,這位小哥說近來身子燥熱,老夫便給他開了些清熱的藥,裡面便有蛇舌草。”後面是對茅子說的。
“哦,原來是秦小子做了手腳。我說秦小子一點不擔心那狗會吃包子呢。可把我驚出一身冷汗。”墩子恍然大悟。
“笨蛋!要是我早就知道了。”小童低聲嘟囔道。
“小莫,莫要胡鬧,去看看藥煎好了麼?”
黑臉郎中打發走小童,也回到了後堂,這回春堂人少的出奇,一天也沒有幾個病人。
李老漢吃飽喝足,身子也不那麼痛了,見到女婿在此,開口問道:“墩子,你怎麼會在此地,你們不是那個逃出去了麼?我女兒還好?”
“狗兒他張嬸嬸患了急症,我們上來給她治病。我們都好。倒是您不在石橋鹽場,怎麼到了此處,弄得如此落魄?”
李老漢嘆了口氣,卻是道:“老漢現在就是個老叫花子,也沒有什麼臉面了?一會兒俺能動彈了便走,不會拖累你們的。”
墩子連忙問道:“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李老漢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在墩子的再三逼問下,才交代了原因。
李老漢是被兒子和兒媳婦趕出家門了。一路流浪,到了潮陽縣,乞食為生。
“這個混蛋,連親爹也能趕出家門。等我碰到他,非劈了這混蛋。”墩子將拳頭捏的支支作響,脖子上的青筋暴跳。
“唉,也不怪他們,他們也過的艱難。”李老漢這個時候還在為兒子說好話。
“過的再艱難,就能把親爹趕出家門,沿街乞討。良心都讓狗吃了!”墩子大聲咆哮。
李老漢嘆了口氣,不再說話,雖然為兒子說話,但是被親兒子趕出家門,還是心中酸痛不已。
“爹,你跟俺回去吧,有俺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再說,咱現在日子也好過了。”
墩子也無可奈何,不說石橋鹽場離這裡很遠,他教訓不了那小子。便是真的碰到,又能怎麼樣,說到底還是李老漢的親兒子。他小舅子。
李老漢開始不答應,但是墩子不由得他分說,直接讓他一會兒跟著回客棧,到時候一起走。
秦毅問起張寡婦的情況,茅子點了點頭道:“莫娘已經好些了,剛才還醒來一回,又睡下了。文大夫說,再過一日,等病情穩定些,便可走了。”
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都餓了,幸好包子還有很多,幾人又買了些湯,就著包子吃下。
雖然兩籠包子,一個人全吃了會要命,但是四個人一分,也就不剩下幾個了。
茅子還是留下來照顧張寡婦,李老漢傷勢不重,被墩子背了回客棧休息。
秦毅陪同茅子看了一下張氏,張氏的體溫已經降下來,臉色也好多了。
趁著這個機會,秦毅找到黑臉郎中,說明想買些成藥回去,傷寒,治傷,驅毒之類的藥各開幾幅。
黑臉郎中倒也沒有多問,點了點頭,便回到前堂藥櫃前,按方抓藥。
秦毅坐在櫃檯前的椅子上,瞧見櫃檯上放了幾本書,好奇之下,拿起來觀看。
《神農本草經》、《金匱要略》、《皇帝八十一難經》都是一些醫書,秦毅對醫術不太瞭解,裡面的藥材,方子也看不甚明白,便準備擱下。
忽然一瞥,瞧見下面還有一本,捏起來一看,是本《竹書紀年》。這是一本史書,記載了夏商周到戰國時期的歷史,後來有許多的版本,此書也頗有爭議。
秦毅來了興致,放下其餘的醫書,翻開此書細細的讀了起來。
“小哥兒識得字?”
過了一陣,黑臉郎中坐在秦毅的對面,翻看著手裡的《本經》,抬頭對秦毅說道。
秦毅抬起頭,看到面前堆了十幾個紙包,上面寫著各自主治的病症,黑臉郎中已經將藥抓好了。
“小子曾學過些,讓先生見笑了。”
黑臉郎中道:“《竹書紀年》晦澀難懂了些,少年人還是該看些《論語》,《孟子》這些儒家經典。”
秦毅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子家徒四壁,雖學了些字,卻無甚書可讀,見此書,不免心癢了些。不過此書倒也蠻有趣。”
“哦?”
黑臉郎中聽聞秦毅此言,道:“哪些地方有趣?”
秦毅攤開手裡的書,道:“自古以來,人人便說道,堯禪位於舜,舜後又禪位於禹,被千古稱讚,堪為以禮治國的典範。
但是這《竹書紀年》中卻言‘昔堯德衰,為舜所囚,后稷放帝朱於丹水。’是舜囚禁了堯,流放了堯的兒子,最後篡奪了王位。分明是大大的不同。”
黑臉郎中眼睛閃動了一下,問道:“那你覺得哪家之言可信?”
秦毅看了眼黑臉郎中,疑惑道:“為什麼非要決出哪家之言是屬實的呢?讀書是看書中到底講說了什麼思想道理。”
“儒家這樣說,不過是宣揚仁愛禮,以禮治國。而《竹書紀年》中所說的是權謀之道也,各有各的道理。
就拿如今來說,官家以孝治天下,乃仁德之名,這是儒家思想,但是又注重律法,天子犯法於庶民同罪,此乃法家之道也。
難道便能說只有儒家正確,法家之言荒謬嗎?”
黑臉郎中怔怔地想著秦毅說的話,半晌後,才言:“那就是說沒有好與壞之分了?這《竹書紀年》中所言多事,與儒家之道相勃甚遠,難道就沒有對與錯?”
“誰對誰錯,這可不好區分。這些書不過都是後人所寫,誰有又能知道當時真正發生的事情呢?道聽途說佔有很大成分。
不過,我倒是覺著下面這件事,《竹書紀年》中所述比起儒家所言,更讓人信服些。”
黑臉郎中眼睛一亮,問道:“何事?”
秦毅指著書中的一段話道:“伊尹放太甲於桐,尹乃自立,暨及位於太甲七年,太甲潛出自桐,殺伊尹,乃立其子伊陟、伊奮,命復其父之田宅而中分之。
說的是伊尹放逐了商湯的長孫‘太甲’自立,太甲在桐宮被關了兩年多,後來趁機從桐宮逃回王都,殺了伊尹,恢復了王位,還寬宏大量地對待伊尹的兩個兒子,讓他們分了伊尹的田宅。”
“可是小子自小聽聞的故事卻是:太甲繼承王位後不聽伊尹的勸告,胡作非為起來,太甲被伊尹關在桐宮,深為悔恨,終於改邪歸正,有了良好的表現,於是伊尹又把他迎回都城。”
秦毅摸了下鼻子道:“後者明顯是胡說八道!”
黑臉郎中手抖了一下,翻手將醫書合上,不解的問道:“為何前面,你說不能區分誰對誰錯,這時卻十分篤定《竹書紀年》中所言不虛呢?”
秦毅湊上前,低聲道:“說一句犯禁的話,您覺得如果當年嶽公迎回了雙聖,當今天子會棄位讓賢麼?”
黑臉郎中臉色頓時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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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