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輝也看不慣沈器的做派,可沈器堅持要帶上躺椅,他也沒轍。關鍵是,作為三人中的“領導”,用不著馮輝出苦力,他又何必為體恤下屬而得罪逍遙先生的弟子?
終於,四人加一把躺椅,抵達山腳下的大隊人馬。
士兵們非常專業,精英嘛,要的就是令行禁止,沒有命令的前提下絕不擅自離隊。所以明明看著倆隨從累成狗,也沒人主動跑過去幫忙。
兩個隨從鬆手放開躺椅,只覺得精疲力竭、頭腦昏沉,恨不能立刻找個地方大睡一場。
沈器拱手:“辛苦了,多謝。”
兩人木然搖頭,太累,話都懶得講。
“兩位肯定罵我了,對吧?”沈器樂呵呵道。
“絕對沒有!”兩人連忙否認。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沈器行為再惡劣,再不著調,那也是逍遙先生的愛徒,被他記恨能有好果子吃?
“得了吧,換我也罵。”沈器說道,“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被人逼著幹活了,畢竟我的理想是坐吃等死。但我必須澄清一點,真不是故意折騰你們,躺椅對我很重要。”
“是是……”兩人毫無誠意的應付。
“罷了,解釋總是蒼白的。”沈器想了想,從懷裡掏出倆物件遞給兩人,“山裡人沒銀子,送二位個小玩意兒。”
四四方方、巴掌大小的盒子,跟躺椅差不多,也是木製品——倆隨從心說,這是山上木材多,取用特別方便是吧?賣相很差,表面粗糙,邊上凸起一條細金屬手柄。
毫無美感,肯定算不上藝術品。
總之一看就是粗製濫造,不值錢的破玩意兒,但兩個隨從不敢露出任何鄙視,生怕沈器惱羞成怒。
沈器鼓勵的看著兩人:“試試。”
試試……什麼?
“瞧見手柄沒?轉動它。”
兩人遲疑著捏住細小的手柄,試探轉動。
叮叮咚咚——
倆隨從猛然瞪大眼,馮輝也被嚇了一跳,連附近的士兵,雖然仍舊站得筆直,眼睛卻都不由自主看向小盒子。那玩意兒……竟然會奏樂!
是的,不是單純發生,而是演奏音樂。
兩個小盒子的聲音特色各不相同,可的確不是亂響一氣,而是正兒八經的奏樂。馮輝甚至能聽出,它們演奏的都是“詞調”,也就是世人唱詞時的配樂。
一個隨從提高轉動速度,音樂隨之加快節奏。
能奏樂的盒子……這是寶貝啊!
倆隨從雙眼放光,炯炯的看著沈器。
馮輝羨慕壞了,他在宮內混得不錯,不差錢,可寶貝誰不喜歡?不說別的,這東西獻給任何一個貴人,還能少得了他的好處?
沈器矜持的說道:“練手的小玩意兒,別大驚小怪哈。對了,我管它叫無弦仙音。”
“謝沈先生賞賜!”
倆隨從樂得不要不要的,疲憊不翼而飛,整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原地復活。這東西,能做傳家寶!好吧太監大多無兒無女,傳家有些扯了,可兄弟子侄還是有的嘛。
“無弦仙音……”馮輝苦笑,“和神仙沒關係,還是科學,對麼?”
“恭喜你,學會搶答了。”沈器哈哈大笑。
馮輝仍舊不懂什麼是科學,可這並不可恥,因為逍遙先生說了,他也不太懂。不過,“造物”馮輝就能理解,沈器學的是造物之道,最擅長的自然就是製造物件了。
話說回來了,造物和工匠手藝顯然不是一回事。
工匠能造出無弦仙音麼?
倆隨從喜滋滋把無弦仙音貼身收好。
“沈先生,該啟程了。”馮輝衝倆隨從努努嘴,“你們兩個,抬上躺椅。”
兩人一愣:“啊?”
“啊什麼啊?”馮輝面無表情,“沈先生的躺椅十分重要,必須帶入京城,一事不煩二主,你們繼續抬著吧。”
沒錯,這是報復。
羨慕妒忌恨,三種情緒按順序排列,羨慕帶來妒忌,妒忌衍生怨恨。一般人即便恨也只能忍著,馮輝不一樣,誰讓他是倆隨從的領導,能給他們穿小鞋呢。
兩個隨從差點哭了。
蒼梧山到京城足足五百裡,他們一路抬著躺椅回去?那絕對得活活累死!
沈器看不下去了:“老馮,不帶這麼難為人的。”
馮輝腹誹,你自己先前非要帶上躺椅,莫非不是難為人,怎麼就好意思說我?躺椅很重要云云,在馮輝看來純屬無稽之談,一座躺椅能有多要緊……難道你還認床?
嘴裡卻解釋道:“不是難為人,此次大家都騎馬,沒馬車運送,躺椅只能由人抬著。”
兩天趕到蒼梧山,乘車時絕對做不到的。
但馮輝的理由也有水分,因為躺椅完全可以放在馬背上,沉了點,這麼多騎兵,大家輪流帶問題不大。
沈器擺手:“用不著抬。”
馮輝迷惑不解。
“你以為它只是把躺椅?圖樣圖森破。”沈器蹲到躺椅旁一陣搗鼓,“諸位瞧好嘍,本造物師傾力打造,超級豪華多功能……躺椅!”
……
逍遙子和大弟子韋觀遙望山下。
“老七應該已經走遠了。”逍遙子顯得很興奮,“別愣著啦,快去收拾東西啊,咱們也下山轉轉——哎呦我去,小二十年了啊,可憋死為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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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觀走出幾步又停下,轉頭遲疑道:“老師,我們這樣哄騙小師弟,真的合適麼?”
逍遙子不以為然:“除了老五,老七算學的確最好嘛,為師可沒說謊。”
“老師,他的算學和五師弟的占卜有本質區別,弟子就怕他被你我誤導,到時以算學應事,耽誤了營救二師弟不說,甚至可能導致自身陷入危機!”
逍遙子不以為然:“老七沒那麼傻吧?”
韋觀心想,那可不好說。七師弟固然機靈,卻沒怎麼接觸過外面的世界,人生閱歷太少。
逍遙子不耐煩的樣子:“老七來歷非凡,除了為師你最清楚,相信我,他不會有事的。混小子懶得要死,總算有機會趕下山做事,希望能改改他的毛病。”
韋觀仍不放心:“對方實力太過匪夷所思,甚至真有可能是妖怪……”
“那又如何?老七的造物也不是擺設。”
韋觀一想也是。
造物之神奇非外人能夠想象,事實上“造物”一詞並不是很貼切,只不過大家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冠名罷了。比如沈器的“千里傳音”,就讓人無法理解。
倆方盒子,線都沒有,怎麼做到傳遞聲音的?
“好吧,我聽老師的。”韋觀被說服了。
逍遙子欣慰:“那就收拾東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