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加西亞的悲傷
東德洛佩的街道，在馮小煶的眼裡還真當的起繁華二字，這種繁華與現代那種燈紅酒綠的生活完全不一樣。
這種繁華是指的是人氣，長長的主街道並不寬敞，目測最多六七米寬，街道的兩側房屋林立。這裡房屋的建築材料並不全是石頭，而是開始出現了土磚。
土磚應該是直接用土窯燒製紅頁岩而出的，表面很粗糙。
石頭配合土磚再配合木頂修建出來的房屋看起來雖有些怪異，但好在穩定性不錯，而且冬暖夏涼，這裡的景色再也不似原始社會那般的荒涼，而是有了些封建社會的影子。至少，馮小煶在路邊已經發現了好幾座的兩三層小樓。
東德洛佩從郡的道路主要是三橫三縱的六條主幹道和若干的支路組成，六條主路的中間是一片佔據了很大區域的居住區，這些居住區的房屋規劃得十分整齊，統一的石屋，統一的圍欄，好似軍營。
這是軍屬們居住的地方，據當地的老人們說，當初建立東德洛佩從郡的時候，負責修建的官員認為，軍隊必須佔據城市最中心的位置，他們的家屬也可以享受居住於城市中心福利，如此才能彰顯軍人的優越性。
是啊，優越性，東德洛佩從郡的這個傳統流傳了好幾百年，直到現在……
居住區偏南的位置有一塊小小的操場，原本是給軍官們的孩子用來玩耍和操練的地方，可是如今，本應是充滿歡聲笑語的操場，變成了一個刑場。
七具懸掛著的屍體排列成一排，這些屍體經歷了多天的日曬雨淋，已經高度腐爛，散發出陣陣的惡臭，有白花花的蛆蟲在他們的筋肉和五官裡鑽來鑽去，好不嚇人。
沒有人可以從屍體翻開的皮肉中，辨認出他們生前的長相。唯一可以辨認的，就是透過身形，勉強能夠辨認出他們的性別和年齡。
“這麼久了，都沒人替他們收屍。怕是家裡早已沒有人了吧？”一個老頭顫巍巍的從旁邊經過，在最小的兩個屍體旁邊駐足，他嘟嘟囔囔的小聲自言自語，生怕別人聽到。
他蒼老的臉上露出絲絲無奈和惋惜，望著那兩具小小的身體，哎哎的長嘆。
直到，地面傳來震動，一隊騎兵遠遠而來，嚇得他快步離開。
......
徐徐前進的騎兵們對對直直的來到懸掛的屍體面前，一個身穿紅甲全身髒兮兮的漢子從駝獸上已衝而下，他快步跑到那七具懸掛的屍體旁邊，仔細的辨認了好久。
終於，加西亞雙膝跪地，痛哭出聲。
“啊！”
他痛苦的大喊，喊聲內蘊含的悲傷如實質般流淌。
別人認不出來，他加西亞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那兩具小小的屍體的脖子上，還掛著一條獸牙鏈子。那是他加西亞用獠牙獸的尖牙親手磨成的，給孩子們的辟邪之物。
辟邪之物啊，沒有辟邪的功能，倒是成了認屍的標誌。
沒見到親人的遺骸之前，雖然從紅披風的嘴裡得到了被滅門的訊息，但加西亞的心裡一直留著一絲期望和一絲僥倖。
或許，紅披風記錯了也說不準，再說，叫加西亞的士兵也不只他一個。或許，沃克大老爺殺錯人了也說不準。
或許，父母妻兒都還活著也說不準啊。
可是現在，他終於確定了，四個老人，妻子和兩個孩子。都被繩索套住了脖子，掛在這裡好久好久。
馮小煶想要說些什麼，伸伸手後又縮了回來。他微微的嘆了口氣，心想還是讓老加自己熬過去的好。
加西亞獨自一個人跪在屍體面前久久不肯離去，他忘記了霍克斯城主想要召見馮小煶一行人的事情，也忘記了讓騎兵們自行散去，他默默的跪著，直到再也流不出淚來。
起身，他哆嗦著撐著麻木的雙腿，努力的站直了身子，從左到右一個個解下屍體脖子上套著的繩子，他解得那麼仔細，那麼輕柔，彷彿生怕打擾了親人的沉睡。
“父親，母親！兒子不孝！”
“孩子啊，為父，有愧於你們！”
六具屍體，他一一緊緊的擁抱著，親吻著，對強烈的屍臭和蛆蟲全不在意。
最後，他無力的靠在懸掛屍體的木樁子下，懷裡抱著有著女性曲線特徵的女屍，將女屍的臉貼著自己的臉，大聲的嚎叫，哭喊。
眼裡流出的不再是透明的淚水，而是鮮紅的血。
滿是鬍鬚的嘴唇輕輕的印在女屍早已冰冷殘缺的唇瓣上，深深的一吻。
“凱瑟琳，為夫對不起你，你們先走一步，待為夫為你們報仇後，咱們再一家團聚！”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麼？當時的你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動人。”
“當時的我是多麼的木訥！”
“還記得我們的婚禮麼？你穿著長裙的樣子好似仙女！”
“還記得咱們第一個孩子還未出生的時候麼，你說是兒子的話，讓他跟我打仗，是女兒的話，一定要嫁個軍人！”
“等我，等我報仇！”
......
一根點燃的香菸，塞到了加西亞的嘴裡。加西亞沒有推辭，麻木的大口大口吸著煙霧，想要麻痺自己的痛苦。
“老加，先讓他們入土為安吧！”
馮小煶衝著士兵們招招手，一群人輕輕的圍聚過來，抱走了屍體。輪到加西亞懷裡那腐爛的女屍的時候，他怎麼也不放手。
最後，所有的屍體都在城牆內的一出空地裡，排成了一排。
加西亞不讓任何人幫忙，他花了整夜的時間，獨自修建了一座墳墓。
墳墓沒有墓碑，代替墓碑的只有一杆斷掉的黑色長槍，對於跟隨自己多年的長槍，加西亞猶豫了好久，終於掄起東洋刀一刀斬下。
這一刀，是對強權的抗議。
這一刀，是對過去的告別。
這一刀斬下後，加西亞不再是塔塔關雄獅，而是一頭只為復仇而生的獠牙獸。
“富蘭克林和老沃克麼，我加西亞發誓，你們一定會死的很慘很慘！”
......
當加西亞揮汗如雨挖坑埋葬親人的時候，城牆外密密麻麻等待食物出城的獠牙獸們，迎來了朝思暮想的又一大波食物的進攻。
跑在駝獸後面的妖獸，並不是單一的種族，幾千只梅花豹的背上還揹著相同數量的變色龍，後面的差不多數量的變色龍跟在梅花豹的身後不停的奔跑，便車的數量就那麼多，再也沒有座位後，多餘的乘客只能步行。
只是這步行，規模有點大，而且，氣勢有點兇。
首先發動攻擊的，是以逸待勞的獠牙獸，梅花豹們只顧著逃命，沒多少力氣主動發動進攻。
獠牙獸眼中的梅花豹的體型要比自己大得多，甚至它們背上的變色龍也要比自己大上少許。
但他們最大的優勢，就是數量。它們本是群居動物，既然身後有同類撐腰，怕什麼呢？二十多萬的數量足以碾壓一切。
當梅花豹掀起漫天煙塵從遠處急速靠近，強烈的體味隨風飄揚之時，獠牙獸們再次興奮起來。
急速的奔跑過後，張開的血盆大口，往著這種不認識的妖獸長滿毛髮的脖子上一口下去。誰知，對方金黃毛髮根根豎起，一張比自己更大的嘴先一步咬住自己的脖子。
一陣猛烈的甩動，獠牙獸的腦袋被整個撕扯下來，扯下的顱骨下端還連著一節脊椎，慘白的脊髓吊在脊椎下端，不停的搖晃。
不僅如此，梅花豹背上的變色龍在搭便車的旅途中，一直是梅花豹最痛恨的生物，不過現在，變色龍卻扮演成了一個十分稱職的搭檔。
猩紅的舌頭飛快的越過十多米的距離，往往能夠在獠牙獸撲上來之前，釘上獠牙獸的身體，一陣猛烈的毒素注入後，衝到身前的獠牙獸早已全身麻木，此時就如待宰的羔羊般毫無威脅。
待到面前的獠牙獸被梅花豹咬斷脖子，變色龍們再靠著長舌的彈力將自己拉到近處，大嘴探進獠牙獸的傷口，大口的啃食著新鮮的血肉。
梅花豹經過了長途奔襲，它們也餓，也渴，骨子裡印著的野性因子早已被滿口的血腥全部喚醒。它們貪婪的吸收著嘴裡的鮮血，大口大口的吞食咬下來的血肉，發出震天大吼。
這一對臨時的逃難搭檔此刻爆發出來的殺傷力，嚇了獠牙獸一跳，也嚇了城牆上的守軍一跳。
一個多小時以前，一群駝獸從駟車道遠處奔襲而來，剛好撞到圍城獠牙獸群的嘴邊。彷彿是送死一樣，對著二十多萬的獠牙獸發起了衝鋒。
現在，又來了，雖然來的不是駝獸，而是看起來比駝獸兇猛很多駝背梅花豹。
守軍們有些愣，搞不清現在的狀況。
紅披風也有些愣，嚴令緊閉城門，任何人都不能出去。
事情的發展總是驚人的相似，梅花豹與獠牙獸雙方交戰的那一條線剛好與一小時前駝獸死亡的那條線相重合，駝獸的血肉，已經和獠牙獸的血肉攪合在一起，一小時前才生死敵對的兩方，此刻竟然連血肉都揉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但獠牙獸的數量實在太多，它們中的一部分，已經繞到梅花豹和變色龍的側面，打動了襲擊。
螞蟻多了咬死大象，還沒等到獠牙獸的迂迴戰術取得戰果，另一個物種，如鋒利的刀子，橫插入獠牙獸群裡面。
藏羚羊妖獸，它們的爪子鋒利修長，超強的彈跳力在保證了自身安全的同時，更加發揮出長爪的特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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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只玲瓏矯健的影子一蹦老高，又被重力狠狠的拉下地面。長長的爪子從獠牙獸肋骨間的縫隙插入，劃過溫熱的內臟，又碰到了含鈣量極高的脊柱。
獠牙獸還算是堅硬的脊椎只堅持了不到一秒，就宣告投降，粉紅色的脊髓更是如豆腐一樣的脆弱被一切兩段，脊髓一斷，導致獠牙獸在很短的時間裡半身不遂。
只能徒勞的舞動前爪掙扎。
獠牙獸們可不是忍氣吞聲的主，本性裡的嗜血，在劇烈的疼痛和血腥的刺激下，迂迴到側後方的獠牙獸發起猛攻，第一頭藏羚羊妖獸被撲倒，接著，越來越多的藏羚羊妖獸落下地後再也沒有跳起來。
幾千的藏羚羊妖獸如丟進湖面的石子兒，激盪了幾個波浪以後，完全的被淹沒。
場面似乎又開始偏向獠牙獸一方，龐大的基數奠定了它們穩如磐石的戰場地位，它們再一次得到了飽餐的機會，一個個吃得肚子滾圓。
獠牙獸的一生，只服從於本能，它們的簡單的腦袋裡，除了慾望，再也沒有其他東西。而動物的慾望，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食物。
面對食物，需要客氣和害怕嗎？當然不需要！
上十萬的獠牙獸群開始了爭搶，爭先恐後的朝著那一條彎曲的絞肉機條瘋狂的撲擊，直到所有的梅花豹與藏羚羊妖獸全部被撲倒。
筋肉根根撕裂、尖牙咬碎骨頭的聲音令人牙酸。
“哎！”
城牆上的守軍們，目睹了這一切的發生。
這些從駟車道方向奔襲而來的妖獸是跟著那輛奇怪的駟車來的吧？
應該是吧，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