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看不見的戰場
梅花豹並不知道自己的屁股中了招，它流線型的身體裡面所有的細胞都在高速的壓榨出最後一絲能量，為了不被族群拋棄，每一個細胞都拼命輻射出它這一生最強大最狂暴的動力。
雖然，它的一生才只有不到三年而已。
脖子處一陣酥麻，全身的肌肉不再痠疼無力，劇烈呼吸的喉嚨也不再灼熱似火，它覺得自己的身體好似變得異常輕盈，輕盈得像在飛。舒爽、愉悅、還有說不出的過癮，就像和母豹交配時那最後的幾秒鐘。
毒素，來自變色龍的腮腺，那裡分泌出的神經毒素產量很大，帶有強烈的麻痺和致幻效果，毒素一旦入體，會迅速瓦解掉各大中樞神經的傳導功能，就如同汽車傳感器的信號線忽然接地一般，大腦再也不能接收到來自身體各處的訊號，更無法透過相同的路徑來指揮各處肌肉的動作。
大量類似多巴胺的物質，由舌頭中間的管道極速注入梅花豹的身體，隨著狂暴的血液流動，如攻城略地，佔據一個又一個的細胞和組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力替代梅花豹的所有感官。
它再也無法繼續奔跑下去，它在飛，色澤金黃的流線型的身體轟然躍起，重重的落下，在地上犁出深深的壕溝。
第一擊得手，變色龍跟著就發動了早就計劃好的第二擊，長長的舌頭積蓄的強大彈力忽然釋放，如拉長的橡皮筋忽然放手一般，帶動本就體型小一些的變色龍嗖的一下騰空而起，越過十多米的距離，一下落到前方另一只梅花豹的身體上。
變色龍死死的摳住毛茸茸又起伏不定的背脊，幸運的搭上了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
它深褐色如蛇皮般的冰冷皮膚上，隱隱浮現出與梅花豹毛髮一模一樣的斑點和顏色，遠看而去，這頭梅花豹，像是一頭長相奇怪駱駝。
一個又一個變色龍開始了搭便車行動，一頭頭精疲力盡跑在族群最後的梅花豹們變成冷血動物們的跳板，它們麻痺的身體很快堆積如山，成為後方另一種群必須跨越的障礙。
摔倒，踐踏，大部分變色龍用長長的舌頭躲過翻滾著的障礙，飛躍上梅花豹的身體。依舊有少部分躲閃不及，想被汽車碾壓的大番茄，被翻滾著的梅花豹壓在身下，噗呲的一下四分五裂。
變色龍的血液依舊是紅色，不同種族的妖獸血液塗滿大地，匯聚在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但擁有鋒利爪牙的兇猛梅花豹豈會如此不堪？它們是群居動物，不光有爪牙，還有靈敏的嗅覺，躍上背脊的變色龍無論再怎麼偽裝，也無法模仿同族的氣味。
比熊掌還要巨大的爪子呼嘯著拍下，不屬於族群氣味的入侵者血肉橫飛，橫屍當場。
比鋼鞭還要剛硬的尾巴掃過，變色龍如全壘打的棒球，飛出去老遠，全身筋骨盡碎。
雙方的數量都在急劇減少，呼嘯而過的地面，紅色的血漿甚至鋪滿整片駟車道，就如一塊柔軟的紅地毯。
它們只顧著邊跑邊廝殺，奔跑的速度越來越慢，並沒有注意到地面的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快，它們雙方身後的不遠處，另一個奔跑的族群正在不斷接近。
鼠，十二生肖的第一位，不論在哪裡都是食物鏈靠近底層的生物。它們無所不吃，糧食也好、腐肉也罷、甚至草根樹皮、昆蟲、飛鳥都是它們的食物。
它們酷愛陰暗潮溼，畏懼陽光溫暖，所以它們最好的生活場所就是那一條條四通八達的地洞。但是，漫天的大火已經烤透了地面，消耗掉了巨齒鼠們耐以生存的氧氣。所以，舉族逃亡。
它們體型不大，最大的也就家貓大小，它們畏畏縮縮，天性膽小，卻有著不一樣的機警。巨大的齧齒擁有強大的咬合力，可以啃破最為堅韌的樹皮，兩隻前爪善於挖掘，生著又粗又長的利爪，可以挖爛堅固的岩石。
若只是一隻兩隻，它們會被嚇得躲進地洞，不敢冒頭。
可是，最為可怕的，恰好是巨齒鼠的繁殖能力，半個血月之中，母鼠就可以產下數十只後代，一年之後，同一對配偶發展出來的後代數量何止成百上千。
數量一多，便成鋪天蓋地之勢，用洶湧的河水尚不足以描繪它們奔騰的氣勢，最恰當的形容詞，應該是海嘯，掩天滅地的巨大海嘯。
飢餓，逃亡，攻擊，死亡。
巨齒鼠簡單的大腦裡，除了對生命的渴望，就只剩下無盡的進食慾望。逃亡的路上沒有食物，沒有水源。
前方那些巨大的妖獸就是它們的食物，妖獸們滾燙的鮮血就是它們的水源，巨齒鼠潮所過之地只留下了一片片延綿的森森白骨，和顏色各異的遍地靈晶。
靈晶？在巨齒鼠們的眼裡就是和骨頭一樣的東西，有些肉味，但太硬咬不動，還不如全力奔跑追上前方的妖獸來的划算。
它們的族群已經碾過好幾個奔騰著的妖獸群，有體型巨大類似猿猴的妖獸，也有沒有四肢，卻行動異常的蛇類，交戰中損失掉的同類成千上萬，但相比剩下的數量只是九牛一毛。
當第一只巨齒鼠狠狠的一口咬住一隻變色龍尾巴的時候，它興奮得吱吱亂叫，巨大的變色龍竟然沒有絲毫理會，那半截幾倍於它身體長度的尾巴就這麼輕輕的掉落下來，被它叼在嘴裡還一扭一扭的，差點咬不住。幾隻巨齒鼠同伴湊上來爭搶，數不清可以分金裂石的爪子胡亂撓動之下，尾巴被割裂成數塊，很快進了它們的肚子。
沒吃飽，還不夠塞牙縫。巨齒鼠們的眼睛紅了，猛然加快了速度，如洪水猛獸般衝了出去，直到淹沒了正在激戰中的變色龍和梅花豹的族群。
屍體，不見了。
血液，也不見了。
鼠潮過後，地面上除了白骨，就只剩下在火光中閃耀著微弱光芒的靈晶。
鼠潮肆虐，不光是在駟車道上，叢林裡漫山遍野全是它們的影子，巨齒鼠們吱吱的歡叫著，若不是身後那張開大口要吞噬萬靈的無情大火，在它們的感官中，這裡，可以吃飽，彷彿就是......天堂。
當然，密林裡任何一個妖獸族群都不是天生強大，它們都有天敵。大規模的進食，當然會導致遷移的停頓，鼠潮不可避免的匯聚在一起，爭搶分食塊塊血肉，為了從同伴的嘴裡奪下垂涎欲滴的香甜血肉，它們不惜相互殺戮，相互吞食。
興奮道瘋狂的巨齒鼠們埋頭飽餐時，其他的種族們正在不斷的靠近，最近的正是不停跳躍的大蠍子們，瓜阿斯遠古蠍。
它們是昆蟲沒錯，它們是食腐動物也沒錯。
可沒有任何動物膽敢招惹它們，就是因為那三支蠍尾尖端恐怖的尾針以及隱藏在尾針裡殺人不見血的劇烈毒素。
瘋狂的巨齒鼠殺紅了眼，當第一只巨齒鼠抱著剛剛躍到身邊的大蠍子咬下第一口的時候，它就有種不好的感覺。
堅硬的齧齒咬在紅通通的甲殼上沒有留下半點痕跡，那兩隻巨大的螯鉗分別夾住了自己的後腿和尾巴。當蠍尾帶著殘影蟄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巨齒鼠很快全身抽搐，翻起白眼。
鼠潮在蠍潮的衝擊下覆滅了一大半，剩下的巨齒鼠們肝膽欲裂，恢復了膽小的天性。它們慌亂的逃竄，往著黑暗的密林裡奔走而去。一些慌不擇路的巨齒鼠甚至跑反了方向，吱吱吱的衝進了大火，再帶著滿身的火焰四處奔逃，引燃一片又一片的密林。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蠍子們也並不是沒有天敵。一個個妖獸族群組成的片片獸潮就在它們身後不遠處，有身披鱗甲，卻有著靈巧前爪的哺乳動物，也有頭生單角，後肢行走的爬行動物，甚至還有漫天飛舞的各類昆蟲和鳥類。
那裡，也有鮮血，也有殺戮，也有滿地的森森白骨。
各種各樣的妖獸潮被無情的大火通通趕出耐以生存的故鄉，順著風，逃向東德洛佩從郡的方向。
這是一場與大風的賽跑，跑的過的，生。它們的族群就可以在另一個地方繁衍生息。
跑不過的，死，甚至連屍體都不會留下，高達一千多度的火焰會烤焦它們的筋肉，炭化它們的皮膚，蒸乾它們的水分，滅絕它們的血脈。
......
所幸的是......
斯堪尼亞出發的時間比較早，否則難逃厄運。
......
“老加！”馮小煶扔掉浸溼的香菸，艱難又小心的從後面翻進了集裝箱，“兄弟們怎麼樣了？撐不撐得住？”
他一屁股坐在耷拉著腦袋的雞肋身邊，劇烈的喘息著。
“還好吧，也都適應了顛簸，不再嘔吐了！”加西亞半跪在車板上，伸手撫著依舊昏睡中穆爾凌亂的頭髮。
“也可能是肚子裡沒東西可以吐了！”
加西亞苦笑著，看著癱倒一地的士兵們。
暈車的都還活著，卻都只剩下了半條命。幾個不暈車的，差不多都犧牲了，被巨獸踩成了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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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廝總！”感覺身邊有人，雞肋緩緩睜開眼睛，他抬起頭，望向馮小煶，“你說，我們可以活著回到家嗎？”
“回家？”馮小煶有些楞，隨即反應過來，雞肋講的是回東德洛佩從郡。
“當然！”
他肯定的回答，這不光是說給士兵們聽，也是說給自己聽。他要堅定自己的信心，牢固自己的信念和意志。這一天的危急是人生三十多年從來沒遇到過的，他不斷的在心中暗示自己。
否極之後，就是泰來。
“我們會回去的，說不定......還有驚喜！”
加西亞起身，拉著馮小煶站到油桶之上。這裡背風，馮小煶從兜裡掏出香菸，散出一根出去，掏出打火機點燃。
“廝總，你說的驚喜到底是？何來驚喜之說？”
“老加啊，這把火，會燒了整個密林也說不準。”他深吸一口香醇的煙霧，緩緩的吐出來，“或許，也會破解掉東德洛佩從郡被圍困之局啊！”
他一指車尾被火光照亮的駟車道盡頭，緩緩的說：“大量遷徙的妖獸數量有多少？十萬？二十萬？還是一百萬？”
“假如妖獸們抵達了城下，遇到那種不是本地妖獸的獠牙獸群，會發生什麼？”
“你是說？它們會發生戰爭？”
“應該是不可避免吧，獠牙獸我見過，也殺過不少，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傷哪邊對我們人類來說，都有利。”
“老加啊！”他伸手拍了拍加西亞肩上的盔甲，“我們要做的，就是想辦法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