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刮鬍子的幸福
鋒利異常的蛇骨匕首在馮小煶的下巴上輕輕的刮下去，微微透明的刀刃切斷胡茬的同時也刮下了一層灰塵和死皮。刮完兩刀後在溼潤的布料上擦一擦，擦下厚厚的一層灰色的東西。
刮鬍子這個服務在老家已經發展成一個職業，叫做：修面。
刮下來的那層東西用四川話叫做：戛戛（jia）！是胡茬和新陳代謝後從皮膚表面剝落死皮的混合物。
小倩見過父親刮鬍子，她的所有動作都是依照記憶中父親的動作模仿而來，她模仿的很認真，也很小心。
咽喉部的皮膚因為刀刃的靠近悄悄的收縮，聚在一起的一個個毛孔隆成一個又一個細小的雞皮疙瘩，埋在皮膚下面的有氣管、食道和頸動脈，小倩微涼的雙手將皮膚輕輕的拉緊，她都能感覺到大叔的頸動脈因為自己手指的觸碰而發出的歡騰搏動。
若是她輕輕的一拉，自己脖子上噴出來的血會不會有那個被自己砍掉腦袋的人噴得高呢？
但她是小倩，是馮小煶在這個世界唯一全身心信任的人，也是他在這個引力世界唯一要豁出性命保護的人。
馮小煶配合的收緊下巴，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笑，很開心的笑，可他扇動的鼻翼和溼潤的眼角分明就是在哭。
閉上眼睛的他盡力控制著呼吸的頻率，好讓自己風起雲湧的思緒儘量不衝出眼眶，似曾相似的感覺讓他不想去想，不想去看。默默的感受著那雙溫柔的小手在自己皮膚上的觸碰。
只當是回到了最熟悉的家裡，只當是重溫著和穎穎在一起的時光。
只希望能永遠這樣下去。
我......
“頭髮要剃掉嗎？”
“嗯~!”
他輕輕的嗯了一聲，沒有睜眼，繼續沉浸在內心的世界裡。
還是那條絲草布，在刮完骯髒的頭髮後擦乾淨了他的臉，看著噌亮的大光頭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明亮的光輝，小倩不由得笑出了聲，近距離仔細觀察大叔的長相，還真是蠻帥的。
十幾年前的他應該也是個受女孩兒追捧的小鮮肉吧。
不過現在看來，怎麼就多了那麼一股土匪的氣息？
匪氣？壞壞的，挺不錯的。
“咕咕咕！”
餓了一天的肚子不爭氣的發出抗議，馮小煶不好意思的捂著肚子，收拾好自己的心緒，到處瞅了瞅，在包子的身邊找到了自己的揹包。
“小倩啊，有吃的麼？”
“包裡還有一塊脆香米，我給你拿！”
“不不不，我自己來！”
深深的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他猛的坐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將右腿放在木地板上支撐好身體，再將左腿緩緩的放在地。
那塊很貼合腳型的木靴子有點沉，落地的一剎那震得傷口又有些痛。似乎兩倍重力的情況下血液的流動也不那麼順暢，他的左腿一放下來就覺得墜脹無比，他甚至能感覺到隨著血液的下流，自己的腳踝已經慢慢的變大，變得腫脹起來。
不敢讓左腳掌著地，馮小煶乾脆用一隻腿費勁的跳到包子身邊，靠著牆壁的支撐慢慢的在地上坐直身體，伸手拉過自己的雙肩包，譁啦啦的翻找了一會，從裡面掏出一塊最小號紅色包裝的脆香米來。
“我去，這麼點兒！我還以為是大塊的呢！”
馮小煶、包子、小倩，三個腦袋湊在一起，包子的眼神從脆香米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從來沒有離開過馮小煶的手心。它從趴著的狀態一下坐了起來，搖晃起毛茸茸的大尾巴，伸出舌頭討好似的搖頭晃腦，有一絲白晶晶的口水從吻部滴落下來，整一個饞嘴狗。
小塊的脆香米只有兩塊，馮小煶硬是憑著強悍的手勁把它掰成三塊，扔了最小的一塊進了包子的大嘴，而包子三兩下就吞下肚去，甚至還沒來得及嚐出濃郁的巧克力味。
見最後兩塊脆香米被大叔和主人吃掉了，包子又恢復了懶散趴著的狀態，有一下沒一下的抖動大耳朵，好像在警戒。
自己一塊、小倩一塊。苦中帶甜的香味化作絲絲能量流進他的胃裡，也為全身的肌肉帶來了一點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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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捨不得嚼，靠著口腔的餘溫慢慢的融化掉外面的巧克力層後，一顆一顆的咬碎脆脆的米花，一顆一顆的嚥下肚去。
“她們出去多久了？”
為了將左腿抬得高一點，他拉好拉鍊後將雙肩包塞到傷口下墊好，從兜裡抽出一根香菸點上，大量的尼古丁很快進入血液的迴圈，讓腫脹傷口的疼痛稍稍緩解了不少。
“大約兩個多小時吧，應該要回來的吧！”
“別遇到什麼危險才好！”
話音剛落，包子猛地一下豎起耳朵，轉頭看向那唯一通往外界的樓梯，稍稍過了一小會兒，隱約有腳步聲和男女的對話聲從外面傳進來，小倩趕緊拉住了包子的牽引帶，生怕它衝出去嚇到別人。馮小煶趕緊抓住了輪椅背後掛著的守約步槍，做好射擊準備。大大小小的六隻眼睛同時盯住了明亮的樓梯口。
小巧的獸皮靴第一個踩在樓梯口，馮小煶認得愛娜的靴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緩緩放下了槍口。
“大叔！你看誰來了！”
銀鈴般清脆的嗓音透出些歡愉，緊跟愛娜彎腰下來的男人一身紅色的甲冑，背後還掛著一條騷包又拉風的金色披風，長長的帶點弧形的長刀十分的眼熟。這不是加西亞還是誰？他揹著的包袱裡裝的什麼？
“老加！”
“加西亞叔叔！”
加西亞的到來讓馮小煶有些意外，偌大的東德洛佩從郡裡能主動找到這麼隱蔽地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隨後稍稍一分析，一定是出去尋找食物的愛娜運氣好剛好碰到他了才對。
跟在加西亞身後的卻不是漂亮的海柔兒，而是一名脖子上裹著厚厚布條、揹著大包袱、手裡還提著鐵壺的士兵，這士兵馮小煶認得，不就是那個全身麻痺後差點被長舌頭拖走的倒黴鬼？叫什麼來著？
哦，是穆爾。
穆爾的身後，才是兩手空空一身紅衣的海柔兒。
加西亞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冷酷模樣，彷彿中了面癱的巫術。雖然面無表情，可他的話倒是挺熱情。
“廝總，原來你躲在這裡！”忽然一眼看到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左腿，加西亞趕緊放下包袱，有些意外的問：“怎麼了，受傷了？嚴不嚴重？”
隨手扔過去一根煙，馮小煶苦笑道：“可不是受傷了嗎？說嚴重也不算嚴重，也就是很長一段時間無法走路而已！”心想這個時代的醫術應該不怎麼樣，還不如自己照顧自己了。他對著穆爾點點頭，做了個手勢，示意他自己找地方坐下。海柔兒也跟著尋了一處乾淨的地方抱膝而坐。
六個人圍在一起，彼此笑著打著招呼。
“那你得好好休養了，待會回去我看能不能請老軍醫抽空過來一趟，幫你治治！”
“軍醫？”馮小煶笑了，相信這時代的軍醫還不如相信自己那半吊子醫術和輪椅上的主刀醫生。不過轉頭一想，這裡有奇怪的靈術，也難保醫術也有自己的獨到之處啊。
“也好，麻煩你了！”
馮小煶接著問：“兄弟們都還安全？”
加西亞輕輕的搖搖頭：“一起過來的兄弟們只剩下十一個了！”
“誰走了？”
“......是康納和布萊特！”
這兩人給馮小煶的印象並不算太深，不過他依稀記得對方的模樣，沒想到才一天的時間，就已經天人相隔。有時候人的生命，真的是太過脆弱。
“哎！”他緩緩的吐出一股煙霧，一臉的無奈。“你那邊怎麼樣了？那外面的情況如何？”
加西亞還是搖頭：“城裡亂成了一鍋粥，好多人死了，不是被蟲子吞進了肚子，就是被大風吹上了天，還要好多人埋在倒塌的廢墟裡面......現在的東德洛佩從郡到處都是一片哀嚎！士兵們都忙著救人，可這世道，人命根本不值錢。”
“不過......會挺過去的！”
“嗯！”
“那城外呢？”
“城外倒是暫時沒什麼威脅，妖獸沒了、蟲子也沒了，就剩下好多被啃光的骨頭。”
“北城牆被那種龐大的妖獸撞塌了幾段，自己也撞死了幾隻。這不，我給你帶了肉來！還有些鹽和黃薯！”加西亞拉過一邊的包袱開啟，露出紅彤彤的鮮肉。“這肉我嘗過了，味道不錯！”
“謝謝！”
正愁著沒了食物，他就送了過來，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啊，馮小煶有些感動了。
正要開口繼續問話，加西亞忽然壓低了聲音，變得神神秘秘起來。
“我聽說主郡那邊得知了這邊的情況，準備派出軍隊要直奔失守的塔塔關誓要奪回這道天塹！”
“咦？這邊還在救人那邊就知道了？主郡離這裡有多遠？”
“約莫一個多血月的路程吧，可能是用了飛行妖獸來傳遞訊息，這個可是城主才有的權力！”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廝總，代城主霍克斯要見你，上次我進城的時候他就對我說過，這次卻是畢卡斯騎士長讓我來找你的，說是有事情找你商量！”
飛快的說出此行的目的，加西亞很生硬的笑了笑，欲言又止的思考了一會兒，接著說：“我估計是他看上了你的斯堪尼亞和流氓一號了，你要小心，霍克斯不簡單的很！”
“我知道！謝謝提醒！”自己這麼快就被高層的實權人物注意到，這在馮小煶的意料之中，從他決定讓愛娜駕駛著斯堪尼亞衝向獠牙獸群的時候，他就知道。這輛拖掛車和手.雷的事情根本瞞不住有心的人。
該來的始終回來，想躲也躲不掉！還不如認真面對。
“不過…我這樣子怎麼去見那個霍克斯？”
“過幾天再說吧，我會給畢卡斯說沒找到你！”他忽然抬頭看著對面的紅髮小姑娘，“我也沒遇見小愛娜！”
“謝了！”
“那我就先回去，待太久怕會被人注意到！那樣不安全！”這句聽得馮小煶欲哭無淚，他真想大聲的朝著加西亞來個近距離的吐槽。
臥槽！想要低調就別掛這麼騷包的披風，這是嫌我命長不是？
“需要跟我回軍營那邊居住嗎？”
“軍營？不了用，這裡挺不錯的！”
“上面的房子我會派人過來修葺，順便把你的貨物送過來！”他站起身子，很拉風的將披風往身後一甩。對他抱抱拳，轉身踏上樓梯。
“廝總，告辭！”
加西亞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消失在樓梯口。馮小煶對著他的背影喊道：
“老加，你還要為他們效忠？”
金色的披風忽然頓了一下，他隨後輕輕地搖搖頭，沒有回答，大步流星的消失不見，而穆爾則衝著幾人再次告別，三步並作兩步的追隨而去。
兩個包袱解決了四人暫時的問題，馮小煶確實是餓了，算一算差不多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有了肉，有了鹽，還有了主食，
總算不用再忍受飢餓的煎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