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譚靜臉上的神情讓文子也感到了一絲緊張,“出什麼事了嗎?”
譚靜搖了搖頭:“還沒有得到證實,我們只是在做出於安全考慮的未雨綢繆。你們平時已經準備有兩套預案,對嗎?”
“是的。”文子回答,“是暫避還是永久轉移呢?”
“先執行暫避預案吧。”譚靜說,“在二十四小時以內完成所有準備,明天加藤一回來你們就集體轉移。”
“明天?明天加藤才回來嗎?”文子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失望。譚靜誤會了這種失望:
“對,所以所有的準備工作都要靠你獨立完成了。我知道這很繁瑣,但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是。但是,”文子低頭說,聲音輕得像是落在湖裡的雪花,
“姨,我們為什麼不聯絡警視廳呢?警察參加保護的話,不是更好嗎?”
譚靜的兩條眉毛微微往中間一起湊了一湊。這是文子第一次在接受任務時問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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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使命很特殊,沒有辦法尋求警察的保護。”她說。
“可是為什麼呢?”文子堅持問,“警察應該保護所有的好人才對。”
不等譚靜回答,她又繼續說:
“我們不是正義的使者嗎?為什麼還要害怕警察呢?”
譚靜嘆息了一聲:
“文子,不是所有的正義都會受到保護的。只有保護者的利益才會受到保護。”
文子沉默了一會,像是在思考這句話。
譚靜的驚訝還沒有消退。就像是一個習慣了給女兒添置衣服的母親,有一天突然聽到女兒說:“我不喜歡這件衣服,我要那件!”文子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從不會提出質疑的小姑娘了,她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然而文子想的是另一件事。
見到譚靜的喜悅一度讓她暫時忘掉了那個念頭。但是在短暫的蟄伏之後,它就像一條無法縛住的龍,在她的腦海裡翻滾盤旋。她越是想把它壓住,它就掙扎得越厲害,佔據她的整個大腦。
譚姨一定會很生氣的,更糟糕的是她會很失望。
這樣的負罪感吞噬著她,和那條躁動不安的龍展開猛烈的搏鬥。
激烈的交鋒並沒有持續太久,這樣白熱化的煎熬讓一吐為快的慾望無比強烈,就像在炎熱的荒漠裡只想把僅剩的半袋水一飲而盡一樣迫切。
“姨,等小松教授的事安排好以後,我想辭去這份工作。”她鼓起勇氣說道。
“哦?組織還沒有考慮過更換你的崗位。不過你多接觸幾個崗位也好,我來考慮一下,看看什麼樣的工作目前比較適合你。”譚靜對此並不意外。她本來也有此意。文子的請求,不過是提前了她原來對文子成長的規劃。
“不,我的意思是,我想辭去在組織裡的工作。”
譚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差點站了起來。
她從沒有想過有一天文子會提出這種請求,甚至從沒想過有一天這樣膽大包天的想法會出現在文子的的腦袋裡。
“為什麼?出了什麼事?”
譚靜平靜地問。她具有那樣一種本領,就是在再激烈的情緒下也能控制住自己的衝動,這讓她在騎士團內部贏得了更多的尊重。
“嗯,因為媽媽。”文子躊躇地說,“我覺得她現在的情況需要我用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陪伴她。”
譚靜松了一口氣:“你媽媽怎麼樣了?這一家療養院不好嗎?”
文子搖了搖頭:“不是的,她的情況沒有惡化。正相反,今天我去見她的時候,她對我說的話有了積極的反應。自從我對她提到‘銀河之眼’和‘阿佛洛狄忒’之後,她就一直在唸叨這兩個詞,我想也許她的失憶和我爸爸的失蹤都與此有關。我想……”
她匆匆說出這些在心裡反覆醞釀過的話,好像害怕一旦停下來或者被打斷就會失去繼續的勇氣。由於不敢看譚靜,她一直低著頭,沒有看見譚靜臉上震驚的神情。
“銀河之眼和阿佛洛狄忒?”
譚靜機械地重複了一遍。如果文子不是過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本該聽注意到她的聲音已經失去了慣有的冷靜。
“你為什麼會和媽媽聊起這兩個詞?”
“是馬克辛先生在和我聊天的時候提到的。”文子說,裝出若無其事的口氣。
“馬克辛先生,”譚靜控制住自己的聲音,緩緩地說,“他和你聊銀河之眼?你的彙報裡沒有提到這個。”
“這個詞重要嗎?”文子覺察到了異樣,抬起頭來,但是已經晚了,譚靜又恢復了那副沉著冷靜的姿態。她從譚靜的臉上什麼也沒有得到。
“哦,說不上。我只是很好奇他居然會知道銀河。”
“哦,他知道的,姨。”文子有幾分驕傲地笑起來了,“他像小松教授一樣是研究上古神話學的,在見小松教授的那天就提了好幾次。”
譚靜點了點頭。文子並沒有聽說過“銀河之眼”這個詞,這並不能算是文子的失誤。事實上,對著世上的絕大多數人來說,這個詞就像每天從身邊經過的無數路人一樣,不會引起任何注意。
她輕描淡寫地說:“啊,還有阿佛洛狄忒。說起來這是個有趣的話題。你們聊得愉快嗎?”
文子的眼裡閃起了光芒:“是的。他對自己的專業很精通。”
這麼說來,是真的囉。譚靜默默地想道。這個馬克辛不僅在打探騎士團最重要的秘密,還成功地給文子完成了洗腦。這就是文子為什麼變成這樣的原因。
一股怒氣從她的胸脅之間升起。她絕不會允許文子誤入歧途,絕不。
她像愛自己的孩子一樣愛這個女孩,一直在用心血慢慢培養她。文子的前程早有規劃,現在卻要被這個入侵者攔腰截斷。她才不相信這個混蛋是抱著純真的感情和文子交往的。但是現在還不是訓斥文子的時候。
“我知道了,文子。”她不動聲色地說。
“姨,我並不想離開你,辜負你為我做的一切。”文子看著她的眼睛,誠摯地說,“對我來說,你就像我的媽媽一樣。可是……”淚水堵住了她的喉嚨,她抱住譚靜,把頭埋在了她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