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藤到得很早,讓韋基有些意外的是他是一個人來的。
“文子的媽媽病了,她要去醫院陪她。”加藤輕描淡寫地說。
“也許我們可以重新約個時間。”韋基答道。
加藤搖了搖頭:“其實沒有她在更好。女人嘛,你懂的,整天只知道和花呀、眼淚呀在一起度過。她們對男人的世界一無所知,卻又想控制男人的錢包和生活。”
韋基微笑了一下:“看來加藤君今天準備帶我去個男人的世界囉。”
加藤大笑起來,蒼白的面孔泛出了紅暈。
“沒錯,我要帶你去快活快活。文子是不會喜歡這個主意的。”
難道加藤是想帶他去全星系聞名的白座黃燈區?
為什麼?
要引起文子的反感?還是設有某種陷阱呢?
“現在就去是不是太早了點兒?”他揶揄地說。
“不。如果要在扶箕山上狩獵,現在是最好的季節了。”加藤豎起他細長的食指搖了搖,“同時也是最後的機會。再晚兩天,西京就要入冬了。隨著大雪封山,動物們就要進入冬眠。”
韋基微微一愣,帶著幾分自嘲地笑了起來。“現在有什麼獵物可打呢?”
加藤並沒有注意到韋基的反應,“扶箕山上有幾塊天然獵場,低海拔的地方有柏雞、野兔這樣的小動物,中等海拔地段可以打得到鹿和高山角羊。你打過獵嗎?”
打獵。
窗簾、望遠鏡、戴寬邊軟呢帽穿長大衣的頭兒、瞄準鏡裡的大鬍子麥比烏斯、被血浸透了的雜誌、滾落在地上的微型通訊器,他被撲倒時看到的天花板……
記憶的碎片就像爆裂彈穿過窗戶時四濺的玻璃渣,雜亂粗暴地刺入韋基的腦海。
他的眼睛微微眯縫了一下。
那原本是一場狩獵,到最後仍然是。只是他們才是獵物。
“是的。”他簡單地說。
“好極了,我們可以比一比。”加藤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歡愉。“在扶箕山下有一家狩獵俱樂部,那裡提供打獵所需要的一切。我們早一點出發,可以在山中住一晚。到了明天,獵人再帶著獵物回來。”
韋基注意到加藤最後那句話裡的“獵人”和“獵物”都沒有用複數。
這僅僅是語法錯誤嗎?也許是,但更有可能這就是加藤的意思。
“我倒很想看看能打到什麼有趣的東西。”他淡淡地說,微微一笑:“也許文子小姐也會喜歡。”
“不,她認為這是種既危險又殘忍的娛樂,壓根就無法理解這其中的樂趣。”加藤說,帶著一種洋洋得意的優越感:“請相信我,馬克辛先生,對文子,我瞭解得遠比你要多——從頭到腳。”
這是加藤再一次明確發出的挑戰訊號。
韋基展開了嘲諷的笑容:“沒有人能真正瞭解女人,加藤君,包括她們自己。”
加藤看到韋基的目光越過了自己,轉向自己的身後。
他循著這目光轉過身去,惱怒地見到文子就站在開啟的房門口,正向他們走來。
加藤迎上前去,警告地瞪著文子。但是文子好像根本就沒有見到他。她從加藤身旁走過,就像穿過一堵虛幻的牆。
她的眼裡只有那個男人。
韋基在她伸出來的手上吻了一下。
“你媽媽生病了,你應該照顧她。”
“我知道,尼爾,但是我昨天答應過你會來。我要自己過來告訴你不能和你去遊覽了。”
她的聲調裡帶著被努力抑制的憂傷。
加藤顯然舒了一口氣。他打算說上幾句,但是他的通訊器響了。
他看了一眼通訊器,向韋基抱歉地躬了躬身,匆匆退出了房間,一直去到走廊的另一端,才接通了通訊器。
房間裡只剩下韋基和文子。
“你媽媽怎麼樣?”
“不要緊,謝謝你。她只是……”文子艱難地說,“需要我陪伴。”
“你不能去我很遺憾。”韋基說,凝視著文子。
她的眼睛是浮腫的,眼底的紅絲還沒有退去。
“加藤要帶你去哪兒?”她輕聲問。
“扶箕山,我們去打獵。”
“打獵!”文子輕輕地哆嗦了一下。“那太危險了,尼爾!”
韋基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地微笑了一下。
“為什麼男人們都喜歡這樣的活動呢?”她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苦惱。
“不要緊,有加藤君在,你可以放心的。”韋基答道,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她側過頭,想掩蓋住臉上焦灼的神氣。
韋基知道,文子一定有什麼話想對他說,但是在掙扎。
會是什麼重要的情報嗎?或者是想提醒他加藤安排的陷阱?
應該鼓勵她說出來嗎?一旦加藤回來,時機就要錯過了。
韋基的大腦在快速思考,心底卻升起一絲憐惜。他看著這個楚楚動人的女子,輕輕握住了她的一隻手:
“別擔心,我能對付,一切都會好的。”
那只被握住的手顫抖了一下。
她很快地轉過頭來,眼睛裡噙著淚水,但是多了一分堅定。
“尼爾,我有話告訴你。”
韋基警覺地向門外掃了一眼,本能地想要拒絕,但是文子已經堅決地說了下去。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尼爾,如果我今天辭去小松教授的秘書職位,我能為你工作嗎?我的意思是……”
她的臉色潮紅,呼吸急促。她豎起沒被韋基握住的那只手的食指,壓在了韋基的唇上,不讓他開口,語無倫次地說:
“你會認為我太輕賤,或者太痴心妄想嗎?你是不是會看不起我,因為我主動告訴你這些?”
她閉上了眼睛,急匆匆地說下去,彷彿害怕一停下來就會失去說下去的勇氣。
“你別說話,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想為你工作——不,我只是想能和你在一起,很久很久,到死那麼久。”
儘管她的情感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但韋基沒有想到會是現在。他輕輕挪開了壓在唇上的那根手指,溫柔地回答:
“不會,絕不會。你那麼美麗,是我的榮幸。但是文子,你應該冷靜下來好好考慮一下,也許我並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
這句話並沒有讓她平靜下來,反而讓她說得更多更快了:
“我不要冷靜,為什麼要冷靜?愛情什麼時候需要過冷靜呢?我不在乎你到底有沒有錢,也不在乎你從哪兒來,到底是什麼人。”她重新睜開雙眼,長長的睫毛上掛滿了晶瑩的淚珠,但是婆娑的淚眼裡飽含著堅定。“但是我知道我愛你,愛你的人,愛你的頭腦,愛你的心。如果錯過現在,我也許永遠不會再有機會去告訴你這一切。也許是我貪得無厭,昨晚本已是我不敢奢望的最好一夜。但是尼爾,我沒有辦法告訴自己你對我不重要,我做不到!”
她抽回被韋基握住的那隻手,兩隻手交叉握在了一起,就像是在禱告。
韋基憐惜地看著她,向那張在淚水的沖刷下更加美麗精緻的臉伸出手,輕輕拭去她的淚水。
他發現那是徒勞的嘗試,更多的熱淚沿著他的手指滾滾而下。
她的真誠深深觸動了他的心。他無法對她說不。
“我還有一些事要完成。”他柔聲說。
“那之後呢?”她喃喃地低語道,絕望和希望交織難分。
“我會回來找你。”他平靜地說,蘊含著力量。
文子發出一聲難以抑制的低喊。
“真的嗎?”她像是要笑,卻哭了出來。
他聽見她斷斷續續地嗚咽:
“我真幸福,尼爾!哦!我真害怕!”
她鬆開雙手,握住了韋基的手:“尼爾,我害怕,怕你不能完成你的那些事。為什麼不把那些事扔得遠遠的?為什麼還要去做打獵那麼危險的事?我多想現在就和你離開,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做你的研究,發現你昨晚告訴我的那些。”
“傻孩子。”韋基輕聲說。
“有些事是一個男人必須得完成的。一完成這些事,我們就離開,去過你想要的那種生活。”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也不敢相信剛才這一切的確發生過。
“會嗎?真的嗎?還是我在做夢?”她含淚問道。
“抱歉打攪了,但是文子,你媽媽叫你回家了。她很著急。”加藤在門口說,揚了揚手中的通訊器。
他們誰也沒有去理會。
她抬頭望向韋基,從這個男人眼裡的微笑看到了鼓勵和不可動搖的決心。
“會的,相信我,文子。”
PS:終於復更。對不住大家!明天繼續更新(不對,都一點半了,應該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