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巴爾德斯從門上的單向窺望孔向外看了一下，不高興地說。
“警察嗎？”韋基微微皺了皺眉。
“不，是另一個客戶，他比約定的時間早來了半小時。而且，他沒有在酒館等我，他一定是記住了上次來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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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又被堅決地叩響了。巴爾德斯答應了一聲，帶著歉意轉向韋基：“先生，我很抱歉。我不能讓他看見你，這裡又沒有別的門可以離開。我想你大概不介意在這個壁櫥裡暫時等待一會。”
韋基點了點頭，隨著特里克人走到房間深處一架攝影機後的壁櫥前。特里克人開啟壁櫥門讓他站了進去，然後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從外面“卡塔”一聲鎖上了門。
壁櫥裡有一股黴味兒。韋基從門縫裡看了出去，依稀可以見到巴爾德斯走向地下室的門的背影。他聽到巴爾德斯打開門，和客人打了個招呼，把客人帶了進來。
客人背對著壁櫥，韋基只看見一件黑色的大衣和一頂高高的圓筒禮帽。當客人開口說話的時候，韋基覺得自己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嗓音：“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先生。你看看吧，完全符合你的要求。”巴爾德斯說著，站到了工作臺前，顯然是在向客人做演示。這一過程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客人不時發出幾聲咕噥表示他的滿意。他的嗓音增添了韋基的興趣。
韋基輕輕挪動了幾個方位，試圖換一個角度看清客人的長相，但是徒勞無功。壁櫥並不大，堆放的雜物影響了他的移動。他估計那大概是些廢舊的攝影器材。最後一次，他蹭到了身旁的一個支架，發出一聲輕響，不得不謹慎地放棄了努力。
聲音並不大，但是客人顯然聽到了，他停止了談話，警覺地側頭聆聽了一下。
巴爾德斯也聽到到了壁櫥的響動。他以滿不在乎的口吻說：“什麼地方的地下室老鼠都很多。恭喜你，先生。從現在起，你就是詹姆斯·德波恩先生了。”
客人把注意力轉回到了巴爾德斯身上。
“我需要所有的原件和副本，包括影像、照相、操作日誌。”
“啊，德波恩先生，你已經拿到該拿的東西了。你付我錢，我按你的要求給你證件。至於你剛才說的……”特里克人聳了聳肩，沒有再說下去，表示自有行規。
“我需要所有的原件和副本。”客人乾巴巴地重複了一句，聽起來不帶任何情感，只是執拗地在陳述一個事實。
“這不在我們達成的協議以內，先生。”
“你是……想要更多的錢？”客人拖長了聲音，似乎是在考慮。
“哦不，請你明白，先生——德波恩先生，證件屬於你，但是其他的東西屬於我。我不會用這些東西做任何不利於你的事，否則就永遠不會再有人來找我做生意，但是我也需要保護自己。如果哪個顧客哪天想要對我做點什麼——當然，我不是說你，德波恩先生——我的朋友會把這些東西用在它們該用的地方的。”
巴爾德斯的聲調裡已經透出了幾分不耐煩。
韋基相信特里克人沒有虛張聲勢，也不會讓步，他已經決定等客人走後選擇信任特里克人。他從壁縫裡看出去，想知道那位德波恩先生會作何反應。
看起來這位沒能謀面的客人與韋基有著同樣的認識，並沒有再堅持：
“好吧，我並沒有威脅你，巴爾德斯先生。我從不會讓別人有機會覺得我在威脅他們。”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彆扭。韋基這麼想著，很有興趣地咀嚼是什麼用詞遣句上的差異造成了這股彆扭勁兒。這個客人是從哪個星球來的呢？他又是在哪裡聽到過這個聲音呢？
“我應該再付你八百斯塔特，對嗎？”
客人說著，把手伸進了黑色大衣的內袋。
韋基可以看見巴爾德斯的眼睛裡滿是警戒的神色，兩隻後手伸到了身後的桌布下，抓住了一支裂解獵槍的槍把。不過當客人從大衣裡把手抽出來的時候，巴爾德斯看上去松了一口氣。他鬆開了槍把，兩隻前手接過鈔票開始清點。
客人似乎想起了什麼：“對了，為了表達對你完美工作的謝意，我還額外準備了一點小禮物。”
他又把手伸進了大衣。
“哦，不用了，德波恩先生。對我來說……”
巴爾德斯一邊說一邊整理好手中的鈔票。他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見客人帶著黑手套的手上多了一把上著消音器的手槍。
韋基看不見那支槍，但是看到巴爾德斯的表情一下變了，兩隻後手又迅速抓向了獵槍。緊接著，他聽見“噗噗”的兩聲悶響，看到特里克人的頭上和脖子上開了兩個大洞，身軀向後重重摔倒下去，把桌子和獵槍一起砸翻在地。
特里克人已經動彈不得，但是還沒有斷氣，喉嚨裡發出嘶嘶的聲音，鮮血一陣陣地從兩個洞口向外噴。
韋基目睹著這血腥的一幕，屏住了呼吸。他並不喜歡巴爾德斯，死一個造假證的對社會也不算什麼損失，但這仍然是一條性命。
客人向後退了半步，以免血噴濺到他的鞋上。他開口了，語調冰冷漠然：
“我已經告訴你了，我從不威脅人，也從不讓人有機會覺得我在威脅他們。”
韋基忽然明白了那種彆扭的感覺從何而來。並不是語法或詞法上有什麼問題，這個客人的意思很明確：他的確不威脅你——當你感覺到威脅的時候，你已經死了。
兇手把散落在工作臺上的鈔票抓起來，沒有放回大衣，而是撒在了死者的身上，再扯過半幅桌布扔在上面，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在桌布和掛在牆上的厚厚的幕布上灑下一些粉末。那幕布本是假證販子用來做暗室的工具。
韋基始終無法看見黑衣兇手的臉。他默默地記住了這個名字——詹姆斯·德波恩。這個宇宙如此之大，一旦從這間地下室離開，他也許將永遠不會再遇到這個心狠手辣的兇手，更絕不可能由他為了巴爾德斯去主持公道。但他本能地感覺到，記住這個人是有幫助的。
突然，壁櫥的底下一陣悉悉索索地響動，馬上又停止了。
韋基希望這一串動靜沒有引起那個兇手的注意，但是兇手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他握住手槍，慢慢轉過身來，望向壁櫥，眼睛閃著寒光。
這是個陌生人。
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不但沒有減退，反而更強烈了。
就像韋基剛才看自己偽裝成柏西安老人時的感覺一樣。
韋基回想起巴爾德斯把手擋住老人鬚髮的動作，突然恍然大悟——
這是哈扎爾先生！殺害克魯瓦納教授的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