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艾莉娜抄起桌子上的杯子就朝著阿狄那個視窗丟了過去,視窗一陣閃爍,杯子掉在地上應聲碎裂。
阿狄的語氣裡有著一種哀求,像是一個孩子在哀求死神不要帶走他的姐姐一般。
“我沒有想要複製伊芙蕾的靈魂,我根本做不到,我也不想伊芙蕾死掉,我喜歡她,但是……
但是她曾經說過,如果她死了,讓我拿走她的身體,但我並不想要,我只想要伊芙蕾,活著的伊芙蕾。
可是現在她死了,我只想替她活下去,我只想替她去摸一摸星星。”
它說完,開啟一個視窗,一段影片在上面播放起來。
影片裡生態區裡的樹葉翠綠嬌嫩,花朵嬌豔欲滴。
伊芙蕾坐在一顆樹下,丟著小齒輪,那幾隻小山羊在旁邊的草地上啃著草。
阿狄的聲音響了起來:“伊芙蕾,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快樂?”
“嘿嘿,那是因為我對未來充滿期待。”
伊芙蕾的聲音像是百靈鳥一般清脆,但此時卻像鈍刀子一般割在愛德華他們的心上。
“在這個星堡上,有什麼好期待的,其他區域的生態區跟這裡的沒有一點區別。”
“不,我會長大,會結婚,會有自己的孩子,會走出星堡,找個星球定居,會老,會看著孩子們在我身邊玩鬧,然後死去。”
“死亡也是值得期待的嗎?”
“從出生到死亡,人生需要經歷的事情我都很期待。”
伊芙蕾把那幾個小齒輪裝進挎包,拿出皺巴巴的小本子和那根扭曲的金屬絲,開始寫起什麼來。
她一邊寫一邊問道:“阿狄,你不會死嗎?”
“我也會停止運作的,但是得經過很長時間。”
“那你這漫長的一生都要被禁足在星堡裡嗎?這對你太殘酷了……”
“不,我的映象經常控制戰艦飛出去,它們回來後會告訴我外面是什麼樣的。”
伊芙蕾垂下了手,抬起頭來盯著畫面,說道:“它們不也是無法踏出飛船一步嗎?阿狄我突然覺得你很可
憐。”
她說完,盤腿坐下,指了指自己手上的單兵通訊器,阿狄的視角換在了通訊器上,畫面變成了伊芙蕾的側臉。
“你不嚮往外面的世界嗎?阿狄。”
“我其實很嚮往外面的世界,我渴望擁有能自由行走的雙腳,也渴望擁有能觸控一切的雙手,但是我沒有。”
“你可以一直待在我的通訊器裡,我能帶你走出星堡。”
“不行的,單兵通訊器只能轉接我的訊號,並不能容納我。”
伊芙蕾嘆了口氣,說道:“這樣吧,如果我哪天死了,我的軀體送給你,這樣你就可以走出星堡,盡情的享受著你的自由。
你可以踩在泥土上,可以摸一摸小羊,可以聞一聞花的清香,甚至可以嘗一嘗西隆大叔做的燉菜……”
“你不會死的,至少七十年內不會,你雖然有點發育不良,但還算健康。”
“那你就等七十年後,反正你的壽命漫長的令人感到恐懼,不過到時候你收到我的這份禮物可能會有關節炎哦。
不過那樣,你就算是放棄了永生了,我的身體會慢慢變老,終有一天無法動彈。”
伊芙蕾說完,嘿嘿笑了起來。
“壽命漫長的令人感到恐懼是什麼意思?”
伊芙蕾收起了笑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悽然。
“你知道嗎?我之前被關在一個小飛船裡,十幾年的時間都關在這個小飛船裡,我每天都在問我自己,我為什麼還不死。
但每次肚子餓的時候,我都會想盡辦法活下去。
很矛盾不是嗎?”
她說著,看向阿狄的鏡頭笑了笑,那一笑,帶著一種悲憫。
“阿狄你現在就像當時的我一樣,只不過你被裝進了一個大一點的飛船裡,雖然不必擔心捱餓,卻無法離開。
但是你知道我在小飛船裡的時候最害怕的是什麼嗎?不是捱餓,不是虛弱……
是看到那些星星都那麼美,而我缺無法走近它們去摸上一摸。”
說到這,她嘆了口氣,緊接著笑了出來。
“嘿嘿,不過我是幸運的,我被愛德華大人救了,現在我有機會去那些星星上去摸上一摸了。
不如這樣,如果我死掉了,因為疾病或者什麼,你就拿走我的身體,替我去摸摸那些星星。”
“我不希望你死掉,但就算是真的出現了以外,我也無法完成你這個願望,我是個程式,要怎麼控制你的身體呢?”
“你可以去找艾莉娜姐姐,她是我見過最聰明,最漂亮的女人,她一定會想出一個辦法的。”
一滴露水落了下來,在畫面裡不斷的變大,不偏不倚的落畫面上,讓畫面裡的伊芙蕾變得模糊不清。
在愛德華他們看來,像是阿狄在擎著淚水凝望著伊芙蕾一般。
阿狄中斷了影片的播放,視窗停在那裡一動不動。
艾莉娜早已抽泣成一團,靠在愛德華身邊不停地聳動著肩膀,愛德華一臉悲傷的輕輕拍著艾莉娜的肩膀,輕聲的安慰著。
迪瑞康雙手掩面,淚水從他那粗大的手掌邊緣流出來,不停地滴在地上,但他卻一點聲音也未發出。
就連認識伊芙蕾時間最短的溫謝爾也摘下軍帽,不停地擦著眼裡流出的淚水,手背上溼了一片。
“不要為她悲傷,苦難已經不能再傷害到她;
不要為她流淚,她已經跨過了那道名為生死的牆;
她的靈魂從一處自由之地飛向了另一處自由之地;
而我將帶著她的眼睛,去觸控她那遙遠的嚮往。”
艾莉娜聽了阿狄緩緩念出的詩,大哭著說道:“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完成她的遺願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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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拍著艾莉娜的後背,一邊安慰她,一邊說道:“投票吧,阿狄,雖然這是她的遺願,但我覺得要實行起來也不是容易的。
伊芙蕾也不只是你自己的精靈,我們雖然希望她的遺願能得到滿足,但也不希望再害死她一次……
希望阿狄你能理解。”
“我完全理解,我投半票,願意放棄永生,替伊芙蕾小姐完成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