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李皓終究沒有因為要對付陳昇之，而去做有害大宋之事，歐陽修還是有些欣慰的。
當即說道：“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打算，那我這邊也會來幫你，縱使是他找了韓琦出面，我也能讓他麻煩一陣。
不過這件事縱使是因為他的原因，但你作為鹽鐵使，只怕也會有所牽連。”
李皓回道：“叔父放心，這事我在做之前就已經想好了。
我之前故意在眾人面前與之爭辯，反對他的巡查舉措。
無非就是想撇清關係，免得他到時和韓琦一起，把黑鍋砸到我的頭上。
我現在也就是個失察之罪，最多也就是一頓斥責加上罰俸。
而且處罰了我，那此次罪責更重的陳昇之，又該怎麼處置呢？”
顯然這個問題就得讓韓琦去考慮了，而這也是李皓的打算，以小換大總是划算的。
當然陳昇之若是想大事化了，自然也是可以的。
只要樞密院這邊能走通關係，將限定的時間往後移一移就好，不過這就得過歐陽修這個樞密使的關了。
所以今天李皓特意來找歐陽修，就是要他來卡卡陳昇之，好讓自己能騰出手來。
見李皓這邊已然是做好了準備，歐陽修接著也就沒再說什麼。
本來說完了事，李皓便打算起身告辭的。
結果走到門口時，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還有一事沒問。
當即便又轉身回來，把正端起茶盞準備飲茶的歐陽修給弄得頗為無奈。
只能說道：“你這是又怎麼了，難不成還有事要我來辦。”
李皓回道：“沒、沒，我只是想問一下，西北那邊的境況如何。
我岳母和娘子都頗為關切，想知道我岳父還有多久能回來。”
聽了這話，歐陽修也沒多想，直接回道：“前幾日，西北倒是傳回過軍報，上面提到西北如今尚算安穩。
西夏那邊雖有在銀州和洪州駐紮了人馬，但倒也未有進犯之舉，可能也是英國公去的及時。
所以你回去讓英國公夫人放心，至於歸期的話，那暫時還說不準。”
之後李皓也再沒什麼問題要問，便告辭而去。
另一邊，陳昇之此時也得到了訊息，知道李皓去了歐陽修那。
原來那些跟著李皓一路的人，都是陳昇之派出去的。
胃院突然出事，陳昇之本來就有些懷疑是李皓搞的鬼，只是原先還不敢確認。
結果今天李皓突然過來興師問罪，就讓陳昇之越發覺得自己懷疑的沒錯。
所以在李皓走後，立即派了幾個人遠遠跟著，看李皓接下來會去哪。
現在知道了結果，當即便認為自己的懷疑是對的，而且認為這事可能是出於歐陽修的授意。
本來陳昇之是不打算去麻煩韓琦的，但現在牽扯到歐陽修，就不得不告訴韓琦了，而且還能順勢把鍋甩給韓琦，讓他來解決這事，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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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連忙命人備車，徑直前往韓琦府上。
韓琦見陳昇之在下人帶領下進府，不由問道：“今日你怎麼有空，來我府上了。”
結果陳昇之當即說道：“大相公，歐陽修出招了。”
一聽這話，韓琦直接一個激靈，問道：“歐陽修做什麼了，快說。”
陳昇之解釋道：“前段時間，大相公不是讓我想辦法給李皓多安排點事情，讓他沒有心思去關注其他地方，然後我便順勢安排了一輪巡查。
結果沒想到，李皓卻在歐陽修的支援下，藉著巡查的機會將胃院那邊即將完成的兵器損毀大半。
如今這已然要到樞密院要求交貨的時候，看來他們是打算藉機生事了。”
韓琦聽到陳昇之的訴說，並沒有第一時間表態，而是問道：“你怎麼確認這件事就是歐陽修指使的，是有查到什麼嗎？”
陳昇之回道：“本來今日之前我還只是有些懷疑的，但今日李皓特意跑到我面前挑釁生事。
便讓我有了警覺，於是便派人暗中跟蹤，只見他徑直去見了歐陽修。
若非是早有預謀，李皓這段時間本就少有前往歐陽修那，怎會今日出現情況就去了。
由此我便斷定，李皓肯定是受了歐陽修指使，才想著從三司開啟缺口的。”
陳昇之說的這一切乍聽起來，似乎是有些道理，但韓琦心裡卻不怎麼相信。
只不過趙宗全這邊本來就沒什麼重臣支援，陳昇之這個三司使執掌財權，其中的重要性顯而易見。
於是韓琦乾脆接話道：“這事若是歐陽修給刻意安排的，那他必然不會輕易鬆口。
你若想要安穩過上這關，只怕是有些難度。”
陳昇之此時倒是顯得灑脫，回道：“其實若是我自己的話，過不過得了這關有什麼要緊。
我主要擔心歐陽修與李皓這麼做，是另有目的。
要是影響到皇子和大相公的大計，我就萬死莫辭了。”
這話說的是冠冕堂皇，但歸根結底還是想讓韓琦來兜底，
韓琦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如今確實不能把陳昇之拋開，只能說道：
“倒也確實有這種可能，所以在這段時間，我們一定得小心防備。
這樣吧，明日你先見下歐陽修，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然後我們再來商量，看要如何處置此事。”
見韓琦答應接下，陳昇之心裡頓時踏實多了，終於有人來背鍋了。
不過縱使是心裡再著急，陳昇之也沒有去樞密院，而是等到歐陽修下衙之後，直接去的歐陽修府上。
畢竟這事雖然是公事，但陳昇之卻不想當公事去辦，否則萬一讓歐陽修找到機會，借題發揮豈不遭了。
對於陳昇之的想法，歐陽修這個老狐狸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在陳昇之來之前，歐陽修便已做好了打算，準備先晾一晾他。
反正三司也沒正式把情況報告上來，自己就權當自己根本不知道此事，讓陳昇之先著急一會再說。
於是陳昇之剛一進府，歐陽修當即熱情說道：“暘叔兄，你今日來得可巧，我正準備煮壺新茶呢。
我府上新近購得了些小龍鳳團茶，其品極佳。
而且今日還有從小泉山取的泉水，用之煮茶可謂絕妙，你今日可有口福了。”
當即不等陳昇之說話，就直接把陳昇之領到了椅子旁坐下。
而後便命人取了泉水和茶葉，親自給陳昇之煮茶，並完整展示了一套士大夫間，步驟嚴謹的點茶步驟。
從碾茶開始，到羅茶、侯湯、熁盞、點茶，一步一步的操作看的是眼花繚亂，反正這活估計讓李皓來幹，肯定是幹不了的。
可歐陽修卻做得得心應手，甚至還有閒心來觀察陳昇之的狀態。
每當陳昇之想要出言說話的時候，歐陽修便讓陳昇之靜心，說等到這茶煮好再談。
沒辦法，陳昇之無奈之下，也只好坐那看著歐陽修炫技。
好不容易等到這茶煮好了，剛要說話便又被歐陽修制止，說道：“不要急，這茶要趁熱來品，涼了就少了幾分滋味。”
說著倒出兩盞，一盞遞給陳昇之，一盞自己就端起來細品。
品著品著還閉起了眼睛，似乎是沉醉到茶香之中了。
陳昇之雖然心急，但也不好在這時說話，只能無奈也端起茶盞，品起茶來。
別說這滋味確實非同凡響，確實是那個記憶中的味道，說起來這小龍團陳昇之也就是在宮中喝過兩次。
見歐陽修還在那閉眼，陳昇之乾脆在喝完之後，又給自己倒了一盞。
再喝完就再倒，等到歐陽修睜開雙眼的時候，這一壺茶已經讓陳昇之喝了一大半。
不由對陳昇之說道：“暘叔兄如此牛飲，不品其意，倒是浪費了我這小龍團。”
對於歐陽修的話，陳昇之也不反駁，直接道歉，順便抓住機會說道：“那愚弟少飲這般好茶，此次見獵心喜，還請歐陽修恕罪。”
“另外，愚弟今日冒昧前來，是有一事想請歐陽兄幫忙。”
剛剛已經晾過陳昇之，這個時候歐陽修也就沒打算再堵他的嘴。
但該裝的湖塗還是要裝的，於是便問道：“哦，暘叔在三司任職，平日打交道的多是政事堂的人。
再加之你與韓大相公親厚，這有事怎麼沒去向韓大相公求助，反倒上我這來了。”
陳昇之自然知道歐陽修這是在用話點自己，畢竟上回李皓都親自跑來了。
要說當時李皓沒告訴韓琦事情，陳昇之能一頭跳進黃河裡去。
但既然歐陽修裝不知道，陳昇之也歲了他的意，直接說道：“我與韓大相公是頗為親厚，但難道我與永叔兄交情就淺了。
而且這次的事情正好牽連到了樞密院，我不找你這個樞密使，還能找誰。”
歐陽修聽後繼續裝道：“哦，是有什麼事和我樞密院有關，你儘管說，若是我能幫忙的，一定盡力。”
陳昇之於是說道：“這不是前段時間，度支司和戶部司都出了大問題。
我便想著要對這兩司進行一番巡查，但單獨拋開鹽鐵司不管，我又擔心會讓其他人誤會，認為我是有意偏私，於是便乾脆把這三個衙門一起清查。
但在這個過程中，似乎與李皓產生了些誤會，然後又出了些事。”
聽完這些，歐陽修避重就輕，直接說道：“這事就確實是李皓不對，沒能領悟你一番好心。
但李皓終究是年輕了些，哪懂得這些中庸之道，你多多見諒。
你放心，我明日便把李皓找來教訓一頓，一定讓他向你賠禮道歉，你看如何。”
看歐陽修就是不往正事上走，陳昇之也只能自己上了。
“那倒是不必，這事說起來我也有責任，等著哪天我找他說開就好。
只是這次巡查途中，出現了一點小意外，導致樞密院要求的一批武器不能按時完成，我今日來找主要是為了這事。”
歐陽修此時裝作恍然大悟，說道：“原來是為了這事，你早說呀。
樞密院下的要求，肯定也是仔細考慮給過足夠時限的。
但既然出了些小意外，那晚個兩三天的功夫，也是可以的。”
其實陳昇之早有預料，知道歐陽修肯定不會這麼輕易就讓自己過關的。
所以聽著這話，自然也明白歐陽修這就是在裝湖塗，等著自己往上湊呢。
陳昇之這時是真不想在這接著待了，但想到韓琦那邊總歸還是得有個交代。
總不能說自己來這一趟，結果到最後都沒把事情挑明，就自己回去了吧。
於是乾脆直接說道：“這個日期估計兩三日是不夠的，有一批需要重新返工，估計得要十來天的時間。”
歐陽修就為難的說道：“這批武器是要運往西北的，對於限期有著嚴格的要求。
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這十來天時間實在是擠不出來啊。”
說完，歐陽修長嘆了口氣，便開始低頭沉思。
見狀，陳昇之也不想在這多待，還是決定回去找韓琦。
當即便起身說道：“此事讓歐陽兄為難了，你就權當我今天沒來過吧，告辭。”
說完之後，轉身就要離開。
這副果斷的態度讓歐陽修一愣，本來歐陽修還準備了不少戲碼，打算給陳昇之好生演上一波的，結果這傢伙還不給發揮演技的空間。
不過最後陳昇之也沒走成，因為歐陽修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拖住陳昇之，讓李皓能空閒下來做事。
所以不管陳昇之是破罐子破摔，還是另有奇謀，歐陽修都得阻止，來儘量保持拉扯。
於是在陳昇之還沒走上兩步，就被歐陽修給拉了回來，說道：“算了，你我兩人終究是多年的交情。
雖然近些年是走的遠了一些，但你遇到了難處來找我幫忙，我實在是沒有理由拒絕。
這事我來幫你處理吧，只是要想完全平息，只怕李皓還是繞不過去。”
說實話，這個時候陳昇之是有些湖塗的，不明白歐陽修這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怎麼就突然答應了呢。
這腦子還在轉，可嘴上卻自動接話道：“這怎麼又和李皓扯上關係了？”
歐陽修解釋道：“這事又不光是牽扯到樞密院，還有西北那邊呢。
若是在平日裡，那自然無事，畢竟西北那些武將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說什麼。
可如今在西北管事的可是英國公，他眼皮子底下可不好湖弄。
正好李皓又是英國公女婿，讓他出面給英國公書信解釋一下，想來英國公總不好為難自家女婿吧。”
這話陳昇之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接，只好說道：“可李皓那邊能幫我嘛！”
歐陽修答道：“李皓那邊就交給我了，你放心就是。”
這話都說了，陳昇之還能說什麼，只能說道：“那一切就麻煩歐陽兄了。”
話都說開之後，歐陽修又把陳昇之拉進去吃酒。
等喝的差不多時，這天色都已經黑了，不過陳昇之並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去到了韓琦府上。
畢竟現在陳昇之一肚子疑問，要不找韓琦商量清楚，晚上估計都要睡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