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整。
蘇家。
蘇明哲剛剛帶著鄭娟來到家門口，出來迎接的蔣翠萍只是看了一眼未來兒媳婦，就暗叫一聲‘壞了’。
蔣翠萍這些年操持蘇家，還把兩個兒子養大，眼光敏銳，很輕鬆就發現鄭娟眉宇已開，眼帶桃花，臉頰嬌潤，身段風騷。
這分明是已經經歷過人事的模樣。
再看自己大兒子和鄭娟眼神交流，情濃意濃的樣子，蔣翠萍就氣不打一出來：
“姑娘，你先進屋坐會，臭小子，你跟我過來！”
蔣翠萍強忍暴打兒子的衝動，先讓鄭娟進了屋，這才揪著兒子耳朵來到了後院，低聲怒吼道：
“你這個臭小子，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已經把人家姑娘禍害了？”
“媽，你可真是火眼金睛。”
蘇明哲也沒想到，親媽這麼有眼力勁，連忙陪笑道：
“媽，現在這事已經這樣了，還是趕快給我們辦婚禮吧。”
這個年代，女人的名節還是很重要的。
蘇明哲和鄭娟提前同居，事情如果傳開，鄭家是要被戳嵴梁骨的。
所以，蘇明哲現在也怕自己親媽看不起鄭娟和鄭家。
“……”
蔣翠萍看著大兒子沒皮沒臉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但是她也害怕事情鬧開，自己這個兒子被當成流氓抓起來。
她只能伸手狠狠地錘了兒子一拳，這才說道：
“你不是說，她願意陪你到穆蘭縣嗎？先讓她跟著你去穆蘭縣，你們兩個在穆蘭縣領證吧。”
還是蔣翠萍的心眼多，害怕自己兒子當了接盤俠。
蘇明哲看出了親媽的擔憂，也不解釋。
反正只要蔣翠萍接受鄭娟，到最後結果是好的就行。
很快，蔣翠萍帶著兒子回到屋裡，鄭娟連忙從板凳上站起來，面對這個未來婆婆，恭恭敬敬的問了一聲好。
“好孩子，來炕上坐。”
蘇明哲見到鄭娟緊張，就岔開話題，問道：
“媽，我弟弟呢？”
“學校今天放假，他回學校收拾東西去了。”
蔣翠萍經過兒子這麼一打岔，原本準好好的氣場就被破壞掉了，頓時沒好氣地瞪了這個大兒子一眼。
真是有了媳婦就忘娘。
鄭娟見了自己男人和親媽的相處模式，感覺還是蠻好笑的。
不過，也是有了蘇明哲插科打諢，鄭娟這才免受了一頓婆婆的‘殺威棒’。
在這種輕鬆得氛圍中，蔣翠萍就像是查戶口一樣，把鄭家的老底子都掀了出來。
一直到了四點多鍾，蘇明學回來，鄭娟這才發現，太陽已經落山了。
蘇明哲接到了女人眼神示意，連忙笑道：
“媽，天色不早了，我先送娟子回家吧。”
“那行吧，早點回來啊。”
蔣翠萍總體來說，對鄭娟還是挺滿意的。
“我知道。”
蘇明哲拉著鄭娟來到門口，見蔣翠萍送到門口，這才嬉皮笑臉道：
“媽，晚上別做我的飯了。”
“知道了，這大冷天的，你早點回來。”
蔣翠萍見兩人成雙成對的模樣，心裡有點不捨的。
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就這麼跟著別的女人跑了。
蘇明哲和鄭娟回了鄭家，和鄭母說了一趟情況。
鄭母聽到，蔣翠萍對兩人婚事沒意見，也就放寬了心。
吃了晚飯，蘇明哲在臨走前，又和鄭娟約好，明天週一，兩人去知青辦報名去穆蘭縣。
到了第二天，週一。
蘇明哲帶著鄭娟去吉春市知青辦上山下鄉辦事處報名。
最近知青辦和街道辦也正在為動員知青下鄉插隊的事情發愁呢。
上面的動員令，要求每家每戶只能有一個孩子留在家中，其他孩子要麼去兵團、邊疆，要麼就去上山下鄉。
吉春市這邊動員情況很明顯不是盡如人意。
辦事人員聽到鄭娟是來主動報名，立刻喜出望外。
蘇明哲告訴對方，想讓鄭娟指定去穆蘭縣，地方不遠不近，也不算是特殊照顧。
知青辦的人自然不會為難鄭娟，表示知道穆蘭縣的知青辦肯接受就行。
蘇明哲當著辦事人員的面，給穆蘭縣知青辦楊主任打了一個電話。
辦事人員見蘇明哲都聯絡到地方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直接就幫著把手續辦好了：
“本來呢，這檔案流程走完，下週就要出發了，不過馬上就要到春節了，上面給報道的知青時間寬鬆一些，允許等過了年再走。”
“不需要這麼麻煩，能這周週四辦好嗎？我想……週五就過去。”
鄭娟自然想陪著家人過年，但是她現在更想和蘇明哲一起去白牙山。
“那也行。”
辦事人員看出了蘇明哲和鄭娟有點著急，呵呵一笑：
“你們是愛人吧？這樣吧，這個程序流程也不急，你可以先過去，到了穆蘭縣再補辦手續也行。”
“補辦也可以？”
蘇明哲和穆蘭縣知青辦楊主任關係不錯，聽到就算補辦手續也沒問題，當即喜上眉梢。
很快，鄭娟就拿到了戶口遷移證明，上山下鄉通知書和其他資料。
到了中午，蘇明哲帶著鄭娟回家，把資料給蔣翠萍看了看。
蔣翠萍這才把擔心放進肚子裡。
到了下午，蘇明哲帶著鄭娟又回到鄭家。
“都辦好了嗎？”
鄭母見兩人高高興興回來，問了一句，得知鄭娟這週五就要跟著蘇明哲去白牙山，也不驚訝。
很明顯關於這個決定，鄭娟早就和鄭母透過氣了。
“沒辦好，不過我們問過了，有些流程可以到穆蘭縣後進行補辦。”
“那也行。”
因為鄭娟要和蘇明哲離開，蘇明哲為小舅子治療眼疾，也就放開了手腳。
週二的時候，蘇明哲和鄭娟就帶著鄭光明去了眼鏡店，配遠視眼鏡。
“姐，大哥，我看到你們了！”
鄭光明戴上了眼鏡，終於恢復一定的視力，雖然年紀小，戴著老式眼鏡，感覺壓的鼻樑疼，但是出生以來，他第一次這麼清晰地看到了這個世界，心裡的興奮自然是難以言表。
“鼻樑疼不疼？有沒有感覺頭暈目眩的感覺啊？”
蘇明哲知道剛戴眼鏡的人，會有一定的適應期，問了小舅子一些問題。
“鼻樑有一點疼，有一點點。”
鄭光明第一次看到這個世界，走路都是搖搖晃晃的。
蘇明哲見他表達不清楚，也只能再給他買上一瓶眼藥水，叮囑道：
“這副眼鏡你先戴著，如果感覺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們，咱們再過來除錯，千萬別不舒服也不說話，那樣的話，會對你的眼睛造成二次傷害的。”
“嗯，我知道了，大哥。”
鄭光明這個時候哪裡還管得了頭暈不頭暈啊，他現在就想練習一下‘走路’。
時間一天天過去。
鄭光明的白內障已經被治好了，但是遠視眼想要調節回來，需要每天堅持不懈的鍛鍊。
轉眼到了週五這天，蘇明哲和鄭娟準備出發。
氣溫低得有點嚇人，早晨出門的時候，院子裡的溫度計顯示當前室外溫度零下二十五度。
“這麼冷的天，你們還只能坐在車兜裡，注意把大衣和披風裹嚴實一點啊。”
蔣翠萍難得請了一上午的假，來送兒子和兒媳婦。
鄭母和光明也都來了，同樣對著蘇明哲和鄭娟不停地叮囑。
“放心吧，車子速度不是很快，不太冷的。”
蘇明哲畢竟是乘坐過很多次了，也趁機告訴鄭娟一會上車後的注意事項。
七點多的時候，王雅芳的家裡人也來送行。
王家人一見到蘇明哲，態度就極為熱情，不停地感謝蘇明哲。
蔣翠萍聽了一會，眉宇間開始凝聚殺氣。
王家人也沒說什麼。
無非就是感謝蘇明哲弄出來了‘五個推薦上大學’的名額，等再過兩三年，王雅芳就能上大學回城了。
不過這事，蘇明哲一直都瞞著蔣翠萍，沒和她說呢。
現在，王家人把事情抖摟出來。
蔣翠萍的臉色自然是一下子就耷拉下來。
之前，她能同意蘇明哲娶鄭娟，那是因為蘇明哲有可能待在白牙山村一輩子的情況下，這才沒辦法，不得不同意兒子娶一個太平衚衕的女孩。
但是現在，自己兒子再過兩三年就要上大學、回城了，以後不僅是大學生，甚至可能當幹部，做城裡人。
自己兒子這樣優秀的條件，竟然還要迎娶出身太平衚衕的鄭娟。
這不是虧大了，而是血虧。
蘇明哲眼看親媽的怒火膨脹，連忙不停地作揖賠笑。
就在這個時候，救星來了。
“車來了，車來了，媽，我們該上車了。”
蘇明哲見勢不妙，連忙拉著鄭娟上了卡車。
“這個兔崽子！”
蔣翠萍眼看著兒子帶著鄭娟上了車，知道現在已經是木已成舟了，所有的不滿都只能化作一聲長嘆。
天高皇帝遠。
現在蘇明哲都帶著鄭娟跑了，蔣翠萍就算是想反悔，也沒辦法了。
下午三點多鍾，車隊趕到穆蘭縣。
因為這次沒帶貨，蘇明哲三人在招待所門口下得車。
蘇明哲直接開了三間房，三人一人一間。
“芳芳，你在屋裡休息一會吧，我先帶著娟子去一趟知青辦，辦理一下戶口遷移手續。”
“蘇大哥，要不我陪著一起去吧。”
王雅芳雖然看到了鄭娟，但是她依舊對蘇明哲有些不甘心，連帶著看向鄭娟的眼神都帶著敵意。
“不用了。”
蘇明哲又不是傻子，見王雅芳看鄭娟的眼神不善，肯定會對她防著一點。
畢竟，在夥伴和老婆之間做選擇，他肯定會選老婆。
看著蘇明哲牽著鄭娟小手離開，王雅芳跺了跺腳，卻又只能無可奈何的回房間休息去了。
穆蘭縣知青辦，楊主任幫著鄭娟辦好了戶口遷徙證明，他對鄭娟的第一印象倒是非常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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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蘇，如今你愛人也來到穆蘭縣了，你這是不是準備紮根在這裡啊？”
“楊叔，我是有這個打算的。”
蘇明哲本想陪著鄭娟一起去倉庫領口糧的，不過現在被楊主任叫住，兩個人待在走廊下面噴雲吐霧了一會，這才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白牙山村太小了，人口也少，我想把眼光放得長遠一點，格局大一些，比如說公社、縣城，甚至整個江遼省。”
“你這是想當大領導啊？”
楊主任沒想到，蘇明哲的野心這麼大，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
“我支援你的想法，不過，在你當大領導之前，需要先把白牙山村發展起來。”
“我會的。”
蘇明哲和楊主任交談了一下，也把自己買了一臺推土機的事情，和楊主任說了一遍。
等鄭娟領了第一個月的口糧回來，楊主任就邀請蘇明哲和鄭娟去家裡吃飯。
“楊叔，嬸子在家嗎？”
“這麼冷的天，她肯定在家。”
“那我和娟子現在就過去吧。”
“去吧，去吧。”
以前楊主任請客的時候，蘇明哲都會等楊主任下了班一起回家。
但是這一回因為帶著未婚妻鄭娟呢。
蘇明哲心疼鄭娟坐了一路車，肯定是又冷又餓，就想著早點過去把飯做好，然後可以早點開飯。
蘇明哲帶著鄭娟把口糧放回招待所，就想拉著媳婦去楊主任家，卻被鄭娟攔住了：
“叫上芳芳吧，畢竟是一起的。”
“她對你那樣，你還想著她啊？”
蘇明哲原本對王雅芳感官不錯，覺得這小姑娘活潑可愛，敢愛敢恨。
但是，因為王雅芳對鄭娟沒怎麼正眼瞧過。
恨屋及烏，蘇明哲對王雅芳的感覺自然就差了許多。
“我能理解她。”
鄭娟是真的心善、大度，眼神裡帶著溫柔笑道：
“畢竟，她長得那麼漂亮，喜歡你又那麼長時間。現在卻被我半路截胡，這事放到我身上，我也惱火。”
“那行吧，我去叫她。”
蘇明哲見鄭娟真的不在意王雅芳對她的態度，這才來到王雅芳門口，敲了敲門。
“誰啊？”
“我，芳芳，楊主任請我們去他家吃飯，咱們現在過去吧。”
“蘇大哥，你稍等我一下。”
王雅芳雖然看鄭娟不順眼，但是對蘇明哲依舊還是崇拜、著迷。
聽到蘇明哲叫她，她立刻就高興地跑過來開門。
這丫頭見到門口只有蘇明哲後，臉蛋上笑得就更加燦爛：
“蘇大哥，你進來坐一下，我打盆水洗下臉。”
“我就不進去了，一會你收拾好了，叫我一聲就行，咱們一起出發。”
蘇明哲可不想孤男寡女單處一室，惹人閒話，和王雅芳聊了一句，轉身就回自己房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