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昆，你先別著急。”周秉義後退了兩步，認為自己處在一個安全距離之後，“你可以想一想，周蓉把女兒送回吉春，有沒有可能是農村條件太艱苦，她不願意孩子跟著吃苦的原因?”
“沒有。”周秉昆搖著頭否定道:“周蓉她生活條件又不差，她又不是沒有跟家裡說過她什麼條件。即使農村的條件比城裡差一點，但她也應該懂得，孩子不管交給誰來帶，也不如跟在父母身邊長大。”
“周蓉條件怎麼就不差了，她自己說條件不差，你就相信啊。她只是不想讓你們擔心，真實情況不願意告訴你們罷了。她一直都跟我說的是她條件艱苦，她條件真的不差的話，我還用每個月十塊錢接濟她接濟那麼多年嗎?”
周秉義為了證明周蓉，日子困難，條件差，舉出的證據很充分，但是也讓周秉昆發現了華點。
“周秉義，我不是寫信跟你說過了，因為周蓉離家出走，咱媽差點把眼睛都哭瞎了，不讓你給周蓉寄錢，你也給我答應的好好的，你怎麼還給她寄錢?”說著的時候，周秉昆走到了周秉義身邊，想繼續教訓周秉義。
當初知道自己和周秉義的關係，比不上周秉義和周蓉兩個人的兄妹情深，疏不離親，當初勸周秉義的時候，周秉昆還搭上了老孃的一雙眼睛。
沒想到周秉義信上答應的好好的，背地裡還是給周蓉偷偷寄錢。
周秉昆把李素華眼睛都搭上了還是沒有什麼用。
怪不得周蓉就算是剛到貴州的時候，周秉昆都覺得周蓉生活挺瀟灑的，溫飽都成問題了，還有閒情逸致給家裡寫描寫貴州風景的小散文。
這算是周秉昆被周秉義狠狠的背刺了一波，自己想讓周蓉在農村吃苦的目的，有了周秉義每個月支援的十塊錢之後，大打折扣。
“秉昆，你別急啊。”
周秉義又後退了兩步，直到退到牆邊，退無可退。
“周蓉那個畜牲，把咱媽的眼睛害的都快瞎了，你還給她寄錢，你讓我不著急?”周秉昆把周秉義擠在了牆邊，啪啪甩了周秉義兩個嘴巴子，問道:“我現在把你的臉抽腫了，你是不是也不著急?”
這次為了能發上力，周秉昆是摘了手套抽的，火辣辣的五指山抽在臉上，周秉義直接就急了:
“周秉昆你還敢動手，這可是在一號院門口，你信不信我喊人?”
“喊啊，你儘管的喊，你是能讓門衛把我抓起來還是咋地。給你倆大嘴巴子，臉腫了你就急，咱媽眼都快瞎了，我怎麼沒見你急，還巴巴的給把害咱媽眼瞎的周蓉寄錢去?”
周秉義動手不是個，講理又沒有理，終於是和周秉昆服了軟，試圖打感情牌:“秉昆，你要理解我，咱們和你姐是親兄弟姐妹，你姐說她快要餓死了，我能不管她嗎。這事不要說是我，就是擱你身上，你姐這樣和你說，你能不管她嗎?”
“我可以。”周秉昆肯定的說道，周蓉吃糠咽菜，忍飢挨餓，本來就是周秉昆期待看到的事情。
說教起來的周秉義就滔滔不絕了，都沒注意聽周秉昆在說什麼，自己就理解了:“你也不能不管是吧，就算周蓉她犯了再大的錯，咱們作為她的親兄弟，能不管她嗎。那不可能不管她的，都是一母同胞…”
“周秉義，你聽清楚了，我說是我可以不管周蓉。說不管就真的不管，當初就是我把孩子給她送回去的。”
周秉義頓了兩秒之後:“那更是了，咱們家一共就咱們兄弟姐妹三個，你已經丟下周蓉不管了，我不能也跟著不管吧，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餓死吧！”
看著周秉義不知悔改，還覺得自己幫周蓉幫的很對很滿意，周秉昆懶得再勸，只想再踹一腳周秉義一腳，讓周秉義徹底跌進周蓉這一家的巨坑裡去:
“願意管你就管去，最好管周蓉一輩子，她現在最大的難題，就是不想養女兒，我建議你，要幫周蓉可以先從幫周蓉養女兒開始。”
“周秉昆，你現在的思想問題真的很嚴重，能不能把人往好處想一想，你是認為人性本惡嗎?能不能把你姐往好處想一想，她那是因為農村條件差才把孩子送回來的，現在她馬上就要回城了，怎麼可能不想養自己的女兒。”周秉義板著一張臉嚴肅的說道。
“我沒興趣跟你討論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其他人我斷不定，但是周蓉這個人做事，往壞了想肯定沒錯。”
自私自利這方面，周蓉算是做到了極致。
說說周蓉，周秉義還不樂意聽了:“夠了…你這次來找我，要說的事都說完了嗎，說完你就回去吧。”
“我是說完了，但是你給的回答，讓我沒法回去，沒有一個準話，我沒法給自己交代，回去了也沒法跟媽交代，你讓我怎麼回去?”
“行，我帶你嫂子明天回去，快了中午，慢了晚上，我們肯定回去一趟。至少明天晚上我肯定回去。”越說周秉義就越沒什麼自信。
“可以，這也算我沒有白來一趟，回家我跟媽也有一個交代了。”
李素華在乎的也只是周秉義回去，郝冬梅回不回去的，李素華不在乎。
讓郝冬梅回去，只是周秉昆看不慣周秉義對媳婦一家唯唯諾諾，私加上去的。
看著周秉昆還是沒有走的意思，周秉義終於給出了承諾:“媽以後由誰來照顧的事，包給我身上，由我來協調，你不用再管了。到了開學的時間，你該上北京上北京，該上學上學，這些事都不用你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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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這麼說不就完了嗎，我走了，你回去好好伺候你的泰山泰水去吧。”
得到滿意的回答，也給了周秉義三巴掌出了心頭的一股惡氣，心滿意足的周秉昆就騎著腳踏車，哼著歌回了家。
…
剛到家周秉昆還沒把大衣，手套，帽子，圍巾脫下來，李素華就著急的追問了:“秉昆，你見到你哥了嗎?”
“見到了，他也答應了明天回來，中午不回來的話，明天晚上肯定回。”
“秉昆，你不是喜歡去黑市淘換東西嗎，明天你再去一趟黑市，看著有什麼好東西了，雞鴨鵝肉的買回來一點。”李素華這立馬就為周秉義回來張羅起來了。
“去什麼黑市，我沒有時間去，你不是最不喜歡我去黑市嗎。再說周秉義在他老丈人丈母孃家，那是什麼條件，想吃什麼吃不到，還在乎在咱們家吃什麼嗎，熬點白菜，蘿蔔的吃一頓就得了。”
為周秉義準備東西，周秉昆當然是不樂意的。
“周秉昆你現在怎麼這麼難請，媽想用用你還用不上了，你都不用上班了，明天還有什麼事?”
“我明天要去火車站買火車票，趁著這段時間坐車的人還不多，往北京來回一趟。”
“你不是年後才開學的嗎，現在去北京幹哈?”
“年後我們一家三口都要去北京，我可以住學校宿舍，鄭娟和孩子總要有地方住吧，我準備先過去一趟，把我們一家三口以後住的地方給安排了。”
周秉昆的理由很充分，李素華也是無可奈何。
因為周秉義第一次回來的時候，李素華已經把家裡的肉票用完。
第二天只能給周秉義準備點乾菜，鹹菜，酸菜，冬儲菜吃了，帶葷的只有葷油。
周秉義是到了傍晚，天已經擦黑，才一個人回了老周家。
不回來的時候是不回來，但是回來了之後，周秉義對李素華真的是很熱情。
“哎呀，還是媽你做的酸菜好吃，這麼多年了，我最喜歡吃的還是媽您做的這些菜。”
“喜歡吃你還不回來家住，回來家了媽可以天天給你做飯吃。”
李素華表面上雖然一直看上去都沒什麼，但聽這話聽的出來，李素華對於周秉義住老丈人家不是沒有意見。
“呵呵，這也不能讓媽您太辛苦了，天天給我做飯像什麼話。”周秉義尬笑著說道。
“媽做飯不辛苦，以後你們就安心的學習，媽在家裡給你們做飯，幫你們做好後勤。”李素華一擺手，豪氣的說道。
“哥，我昨天忘了和你說了，我和媽這邊也溝通過了，咱們三兄弟姐妹裡面，咱媽還是更願意多照顧照顧你。”
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周秉昆，通知了周秉義這個好消息。
“媽，你以後想跟我一起生活啊?”周秉義一臉希翼的問道，期待著李素華否定。
“媽跟著秉昆生活這麼多年了，一直沒有照顧到你，現在當然是想多照顧你一點的。趁這兩年媽身體還可以，你抓緊點的要個孩子，媽還可以幫著你們帶帶孩子。”李素華並沒有否定，笑的很開心。
“媽，我和冬梅這一直沒有孩子，不是不想要孩子，是我們要不上孩子。我身體有毛病，我不育。”
周秉義一臉便秘的說道，是個狠人，一個人大男人，可以毫無負擔的給自己安排上一個不育，比許大茂之流的有出息。
說的這個時機，也很微妙，不能不讓周秉昆多想，周秉義這個時候說出來，就是怕和李素華生活在一起。
怕李素華鬧著要給帶孩子去，乾脆就說自己生不了孩子。
“啪嗒。”李素華手裡的碗和快子，在震驚之下，松了手直接摔在了炕上，然後顫抖的說道:“秉義，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你上過醫院了嗎?”
“上過醫院了，醫生說過了，這個病沒治。”周秉義低落的說道。
“秉義，你怎麼命苦啊！”說著話，李素華眼淚刷刷的就下來了。
周秉義對郝冬梅是真好，對周家也是真狠，就這樣，沒一點預期，就把訊息給砸到了李素華頭上，完全不考慮老太太的承認能力，這大悲之下，人直接抽過去了該怎麼辦。
“媽，沒事啊，我哥以前是在兵團，那邊才有幾家醫院，看病不一定準的。現在回到城裡就好了，咱們吉春這麼多的醫院，咱們可以帶著我哥再去檢查，再去看病。”
周秉昆真怕李素華給急壞了，急忙勸說道。
“對，咱們還可以在吉春的醫院看病，省人民醫院，市院，軍醫院，這麼多醫院肯定能幫你治好的。”李素華喃喃說道，就像抓著了一根救命稻草。
“這幾天回來，我已經在咱們吉春的各大醫院都看過了，已經確診了，都是沒治。”
周秉昆這邊在安慰，周秉義那邊添著火，不給李素華留半點希望。
“我的老天爺啊！”嚎了一聲，李素華直接就倒在了炕上。
看著李素華暈了過去，周秉昆急忙過來炕的這邊，先給李素華把脈，確定了李素華只是一時的氣急攻心，一邊給李素華掐人中，一邊對著周秉義怒罵:
“周秉義你跟周蓉真是親兄妹，兩個人都是畜牲，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就一點不考慮老太太的承受能力嗎?”
“媽，媽，你怎麼了?”周秉義撲到了李素華身邊的嚎道。
看上去也是真的著急，比周蓉強一點，對老太太多少有一點感情。
“別喊了，滾出去借輛板車去，送媽去醫院。”
“好，好，我借車去。”沒顧得上穿外套，周秉義穿著毛衣就匆忙跑了出去。
掐了幾下人中之後，李素華醒了過來，靠著周秉昆身上，有氣無力的說:“秉義，你命怎麼這麼苦啊，這讓媽怎麼活啊…”
“媽啊，您別說了，休息一下省點力氣，馬上送你上醫院。”然後周秉昆對著一邊的鄭娟說道:“娟兒，你找兩床被子出來，外面天冷，一會兒給媽鋪在車上。”
李素華這個身體情況，暈了過去，周秉昆是不敢放心還讓李素華待在家裡的，怎麼都要到醫院使用儀器檢查一下。
“秉昆，哥把車借回來了。”
“你拿上被子。”周秉昆抱著李素華就出了門。
“媽，你醒了媽。”周秉義喊道。
“秉義…”李素華現在看著周秉義，就是只想哭。
把李素華放到板車上之後，周秉昆打斷了兩個人的母子情深:“周秉於你別喊了，人都讓你氣成這樣了，前面拉車去。”
“去哪啊?”
“省人民醫院，你快點拉上走吧，我在家裡收拾一下東西，一會兒騎車跟上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