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打坐在一個類似於瑜伽墊的東西上，雙腿盤起全神貫注，她的面前是一座屏幕牆，十六進制數位如同瀑布一般向下流動，宛如全息執行的矩陣。而她凝神屏息的樣子，就像山洞裡的高僧達摩，又像閉塞心靈的面壁者。
高超可不敢打擾她參透人工智慧病毒的奧秘，只站在門外等著，又怕她走火入魔。
很快牆上流動的數字逐漸消失，黛西也氣沉丹田，緩緩睜開眼睛，對著牆壁說：“請進，高董事長。”
高超走進她的房間問道：“黛西，你發現了什麼？”
“你應該問，你看見了什麼？”
黛西最近變得神神叨叨的，不過沒關係，搞駭客的就像哲學家，總是在探索終極問題。
“好吧，你看到了什麼？”
黛西：“人工智慧的缺陷就在於平衡，精確演算法和模糊演算法的平衡，而平衡就意味著平庸。所以，高階人工智慧在核心演算法上打破了平衡，就像蹺蹺板一樣告訴它們什麼時候應該精確，什麼時候應該模糊，但控制蹺蹺板也是一種精確和模糊之間的轉換，當它們在執行中失誤時，會反推演變，造成問題的冗集，最終這些冗集堆積演變成了病毒。”
“呃。”高歎為觀止：“我聽不懂。”
黛西輕飄飄掃了他一眼：“我說點你能聽懂的，知道機器和人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什麼？”
“最大的區別就是它們不會說隨便。”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當你走在大街上想隨便找一家飯店餵飽自己的時候，你會怎麼選擇，選擇高檔的？選擇抵擋的？這只是機器的選擇。我們會遵循自己的感覺，突然間你看到一家熱氣騰騰的街邊小店，老闆弓著身子在鍋邊擀著餛飩皮，一對戀人坐在桌前，有孩子帶著自己的小狗乖乖坐在椅子上，小店的貯藏室中透出昏黃的燈光，老伴端著盤為客人上菜。這一瞬間你感覺到了溫馨，決定在這裡吃飯，你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這種選擇是機器永遠做不出的。”
高超頓悟：“我好像聽懂了，就是因為機器不會出現人類的靈光乍現，所以才出問題的？”
“對，這種病毒只會在高階人工智慧上出現，它們用來協調工業叢集的生產，整體安保和技術革新，一旦產生病毒，他們就會傳染低階的人工智慧，但最低階的人工智慧，和自動化機器人則不會受到影響。”
高超：“我想讓你把這種病毒強化，讓所有的人工智慧癱瘓，你能做到嗎？”
“不可能。”黛西搖搖頭：“我只能讓病毒根深蒂固，難以清除，卻無法讓低階人工智慧染上病毒，就好比弱智永遠不會得精神病。”
“黛西。”高超用鼓勵的目光看著她：“你的研究是我們將來的制勝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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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西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轉身剛準備走出門去，黛西在身後開口：“高超，你也應該清楚，這種針對人工智慧的病毒一旦傳播出去，是不分敵我全方位覆蓋的，我們的人工智慧也會癱瘓。”
“我知道。”高超回頭笑了笑：“所以才叫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嘛。我已經做出部署，撤換工業叢集中的高階人工智慧，由一部分我們的複製人同類和低階人工智慧取代它們，產能和協調可能會逐步下降，但沒關係，敵人的損失會更大。
……
美洲區政府眾議院大廳內，幾百名議員在會議席上吵吵鬧鬧，他們正爭論就三大巨頭提出的在美洲區內全面禁止原子印表機的法案，雙方代表意見不合，造成了整個議會局面的對立和撕裂。
“為什麼要禁止原子印表機，這只是一樣生產工具，難道百姓製造產品參與商業也犯法了嗎？”這是反對法案方的正義言論。
“原子印表機有太多的不確定性，它能夠生產武器，讓民眾使用太危險了！”這是華萊士豢養的議員們在狂吠。
“得了吧！整個美洲區已經槍支泛濫成災了！這些槍是民眾生產的嗎？百分之九十九的槍都是三巨頭的工業叢集裡生產出來的。”
“我說的是危險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亞洲有個銀行搶劫犯，單槍匹馬造出了氫彈。如果所有民眾都像他一樣造核武器，美洲就會變成一片焦土！”
“我們只需要嚴格控制鈾和鈽等放射性重元素，就像亞洲區做的那樣，完全不用禁止原子印表機。”
“這玩意兒連活物都能列印製造，讓平民擁有指不定會出什麼亂子，列印出什麼怪物來。”
“華萊士算不算平民？斯賓塞算不算平民？這兩位一個突破上帝的極限，已經開始造人了。另一個在實驗室裡造出了血腥的怪物，你們出臺法律限制過嗎？這不是只許資本家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看看美洲都亂成什麼樣子了！普通民眾遊行示威，三大巨頭高枕無憂！”
議長站在臺上高聲叫喚道：“安靜！安靜！都聽我說！既然大家有爭論，那就投票決出是否透過法案。”
議員們依次排隊走過投票箱前，投出了自己的寶貴一票。
半個小時後，投票結果出現在巨型虛擬螢幕上，322票對317票，僅僅5票的差距，禁止原子印表機的法案沒有透過。
議員們都私下裡松了一口氣，聯邦政府美洲區苦資本巨頭久矣，許多議員都被脅迫收買，甚至有些是他們栽培出來的。但還有一些議員們，堅持著自己的底線。
兩週前參議院已經全票透過了法案，他們眾議院不再攔著點，可就真的是覆水難收了。
這時三巨頭豢養的議員們已經偷悄悄把投票結果彙報給了他們的主人，最終結果尚未可知。
……
“你們可真膽大呀。”一個清越的女聲從議院的入場口傳來，議員們回頭去看，一個面頰清瘦身穿白色風衣的女人緩緩走來，她正是華萊士的女複製人助理露芙二號。
另一個聲音從大門的西端響起，聽起來溫文柔和：“一個音符能破壞整支交響樂，幾張投票也能毀掉社會秩序。”
這位是生化人大衛，他梳著偏分頭，昂首闊步走向議會席。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議會！”議員們紛紛站起來：“為什麼警衛不攔著。”
大廳的東邊傳來一陣陰間的咆哮聲：“哇嗚，senator！”
一個肌肉縫合牙齒凸出的巨大怪人站在東邊入口，他穿著怪異的黑色皮裙，虯結的肌肉就像被紅燒了一樣，左臂上長著奇怪的觸手，右手中提著火箭筒。這位正是復仇女神追蹤者，人送綽號小追追。
一名議員回過頭來正準備大聲斥責，當場嚇得把話縮回到喉嚨裡，弱弱地說道：“眾議院內不得攜帶武器。”
小追追無意殺人，他只是提著火箭筒站在門口，阻止任何人離開議會廳。
議長非常擅長講道理，他儘量保持溫和的語氣說道：“你們是華萊士、韋蘭德和保護傘公司的代表吧，請回去告訴你們的老闆，議會投票已經結束，禁止原子印表機法案沒有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