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叔叔,那一晚,是不是因為劉阿姨說到要跟你離婚,還會帶走淺淺,你才會激動地開槍?”
陸衛國嘆了口氣看著他:“應警官就像是親眼看見一樣。”
當時他在氣頭上,劉美花也一樣,她說的難聽,說她找到了更好的男人,就算去打官司法官也會把女兒判給她。陸衛國沒想到他會跟妻子搞成這樣,愛情不在,親情不在,就連最後一點牽繫的感情,也斷在了那一刻。
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劉美花說過頭了的一句話,她說她是這種下賤的女人,女兒跟著她,她也會把女兒養成一樣的人。就是這句話,觸到了陸衛國的底線,他暴怒之下開了槍,殺了自己最愛的人。
“其實你早就想明白,劉阿姨沒有想要背叛你,她仍舊是愛你的。”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是我讓她失望了,她是個渴望愛情的人,我卻忽略了這一點。她在其他人那裡找不到她想要的兩情相悅,可是我一直沒意識到她的需求。其實她說過很多次,我卻沒在意,才把事情搞成那樣。”
陸衛國曾經在鄰里風言風語時,說他願意相信他的妻子不是那種人,還安慰過劉美花。可實際上恰好是他這樣的信任,讓劉美花更加生氣,她刻意帶了不同的男人回家來,想讓丈夫發現之後跟她爭執這件事。可陸衛國一直沒給她這個機會,他的信任,在那時候反而是個錯誤。
應明禹聽了這個沉默的人這麼長一段表白,有很多感慨。
陸淺淺以前在崔嫋嫋跟丈夫郭明和好時,認為不值得,因為那個男人曾經不相信自己的妻子。這點上應明禹跟她想法一樣,他不認為陸衛國相信劉美花不對,只是女人的心思很難測,她們某些時候要的不止是信任。
“淺淺對男女之事沒什麼信心,就是我們做父母的給了她錯誤示範,希望應先生不要重蹈覆轍。”
應明禹喉結動了動,他不認為他還有這個機會,去接受考驗。
“當時我沒有去自首,只是為了淺淺,現在她已經長大了,也找到了可以託付終身的人,我可以放心去我該去的地方了。”陸衛國說到這裡很坦然,“我是罪有應得,能說出一切,承擔自己該負的責任,對我來說是解脫。這十幾年,我一直不能安寢,總算是不用再過提心吊膽的日子了。”
陸衛國這麼說,應明禹說不出道歉的話,他沒再多說什麼,出去喊了人來帶陸衛國走。
陸淺淺在過道裡跟父親見了面,只是父親帶著手銬,想抱她都不方便。
“爸爸……”
“淺淺乖,爸爸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法律制裁。爸爸已經把你託付給應先生,他有空的時候,你要帶他一起來看爸爸,好嗎?”
陸淺淺看了應明禹一眼,發紅的眼眶裡,眼神充滿了痛恨和埋怨。
應明禹停步在了那裡,沒有把犯人送出去,他沒有臉面對她。
他費盡心機,最後證明了她父親就是真兇,而且查得格外仔細,絕對沒有翻案的可能性了。
“老大……”丁原轉回來叫了一聲,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包打聽呢,我有事問他。”
應明禹找包展問了,省城最好的律師,不是最有名的那種,是最負責任有良心的那種。包展自然是不遺餘力幫忙去做了這個事,還讓應明禹放心,他絕對會給陸衛國挑一個最好的。
“老大,光是補救這些沒有用,你還是去找陸淺淺好好聊一聊吧?”包展忍不住勸了一句。
上一回陸淺淺牽涉到張福同的案子時,本來法院也是要傳喚陸淺淺到庭的,應明禹替她收了那封傳單,報了拒絕上庭的回信。這個事至今陸淺淺都不知曉,包展他們也沒特意提過。
“那你告訴我,我應該說什麼來狡辯?”
“這個……老大,陸丫頭只是一時之氣,你抽空多哄哄,說不定有轉機呢。”
應明禹看著他:“我辭了工作,說不定會很有空。”
包展眉毛一跳,自動自發離開了爆炸中心點。
陸淺淺一直跟著警局的車去了看守所,但現在案子還沒進入審訊流程,她暫時無法探視。雖然陸淺淺提供假口供妨礙調查,但念在她是一片孝心,警局只是口頭教育了幾句,並沒有追究她的責任。
那時候已經過了晚飯的點,她沒有食慾,問清楚可以探視的大概日期後,在大門外站了許久,才打車回自己家。
搜檢的人已經走了,警戒線和封條都撤了,她開了門進去,裡面倒沒有翻亂,只是顯得冷清。
這個家其實她待的時間不多,十三歲左右搬過來,十八歲就離開平城去省城念大學。大學四年她除了過年很少回家,畢業後也就是年前回來,才多住了兩個月。
陸淺淺跟她父親關係說是很好,但其實兩人心中都存著一個坎,父女倆平時話並不多,尤其是都不敢提到她母親的事。
這下好了,只剩下了她一個人。母親死了,兇手是父親,喜歡的人是抓她父親的人,陸淺淺覺得她的人生真的有些戲劇化。
範樺和王濤處理完手裡的文件就打算走了,刑偵那邊其實沒什麼後續工作,包展和丁原去吃晚飯了,說好吃完就要回省城。他們本來想叫應明禹一起去,可是很顯然應明禹沒食慾不肯去,他還一個人留在局裡看文檔資料。
“應少,不早點趕回去嗎?說不定省城還有案子等著你。追女朋友而已,追不上就算了,去道個別,也算好聚好散……”範樺說到這裡在應明禹的瞪視下卡了殼,吞回了後面的話。
“先走了,應隊長,你慢慢看。”王濤笑嘻嘻道了別。
應明禹放下了無法推翻的文件,慢步走去了陸淺淺家樓下,樓上亮著燈,說明她已經回家。
考慮很久後,應明禹上了樓,敲了三次門才有人來開。陸淺淺眼睛紅紅腫腫的,這些天都是這樣,他有些習慣了。
“我可以進去嗎?”
陸淺淺用行動回答了他,她出來並且關了門。
“我們家地方小容不下外人,應警官難道還想要搜查什麼東西?”
“淺淺……”
“我跟應警官好像沒有熟到這種程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這麼叫我的。”陸淺淺說著話往樓道下面走。
應明禹沉默無言跟著她下了樓,走了一會他才發現她好像是在往警局方向走,她自己可能沒發現。
“淺…陸淺淺,案子已經結了,我走之前,能不能最後吃一次你做的飯菜?”他停下了步子,再走下去她恐怕要跟他道別了。
陸淺淺轉身抬高頭看著他:“你能不能把我爸還給我?”
視線相交,應明禹看到她紅腫的雙眼裡帶著一股狠勁,讓他無法直視。
只是陸淺淺說的事,應明禹自認他做不到:“我送你回去吧。”
陸淺淺看了看前路,沒說話掉頭往回走,她可能下意識做了多餘的事,她差點把他送到警局。
這幾天天氣都不太好,經常下雨,這一晚卻沒有,雖然沒有月亮,但星星還不少,看來明天會轉晴了。
沉默又走了一路,應明禹又看到了熟悉的樓棟,她那間還亮著燈。
“陸淺淺,以後恐怕也沒機會了,如果你想打我,就趁現在。”
陸淺淺聽他這麼說,一鼓作氣停步抬起了胳膊,應明禹還稍微躬身配合了她。
“我不會讓你如願,你想藉此減輕負疚感,我不會打你。”陸淺淺握緊拳放下了手。
應明禹嘆口氣站直了身子,她沒說錯,他想給機會讓她洩憤,也是為了讓自己好受。只是她不肯動手的原因恐怕並不是這樣,她仍舊捨不得他,可這捨不得,現在正讓她難受。
看她快步上樓後,應明禹撥通了王子熙的電話。
“你知道陸淺淺的母親早就死了嗎,而且她父親就是真兇?”
他一開口就說這種事,王子熙嚇了個半死。
“什麼?那你現在跟淺淺在一起嗎?我不知道啊,她自己難道知道?”
應明禹沒有細說,她之後自然會從陸淺淺那裡知道:“你之前被懷疑是殺父兇手的時候,為什麼讓我不要告訴陸淺淺,難道不是因為這件事嗎?”
“我…只是覺得淺淺跟陸叔叔之間似乎有些難言之隱,我不想用自己家那樣的父女關系讓她為難。你沒有問過淺淺嗎?我還以為她會願意跟你說。”
應明禹吞回了嘆息,他不打算說明他跟陸淺淺現在的情況,反正她很快就會知道。
“稍後我把地址發給你,你過來陪陪她吧。”
“我當然會去,不過,應哥哥,這種時候你別跟我說,你還要忙於工作,不肯陪淺淺吧?”
“謝謝你。”應明禹掛了電話。
他倒是想陪著她,可是別人不願意,連門都不讓他進,他能怎麼辦?
應明禹那晚四處閒逛,走了很久才回警局,值得欣慰的是包展和丁原還蹲在門口談天等他。
“老大,要連夜回去,還是在這裡多住一晚?”
“麻煩你們開車。”應明禹上了後座後,很快靠在一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包展和丁原都坐在前面,不自覺想起了上次從三江市回省城的事,當時陸淺淺跟應明禹一起坐在後面,某人很快就靠著他們家老大睡著了。
他們看這個熱鬧看了近一年,沒想到最後會是這樣收場。
印象倒是很深刻,但結局實在有些淒涼。
包展貼心地送了應明禹回家,才把警車開回警局,路上跟丁原兩個人只是互相嘆了幾口氣,說不出什麼來。
應明禹獨自一個人回了家,去接女朋友沒接回來並不慘,去接女朋友結果變成了仇人,這就比較傳奇了。
開了燈看到鞋櫃裡還放著女式的各種鞋子,應明禹忽然有點想逃離這所房子。進去後他先把陸淺淺的房門關了,又把他之前拿走的牌子掛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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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一開始就不該追得太緊,她既然要逃,他就該讓她逃得遠遠的。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