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的早上，蘇記裡的一家人都起得很早，今天是蘇錦榮和師兄們約好，一起去拜祭父親的時間。
馮一帆依舊是早早起床，除了給家人做早餐之外，還準備一些拜祭的點心。
四種糕點，是蘇老爺子喜歡的點心。
前一天做的豌豆黃和桃花酥和桂花糕，還有昨天準備好材料，今早蒸出來的茯苓糕。
當然，還有一些果脯，以及一些應季的水果。
馮若若今天特別乖，甚至早上都沒有去廚房裡纏著爸爸，而是乖乖跟媽媽洗漱，乖乖換上了媽媽準備的衣服。
早餐一家人吃的也是比較迅速簡單。
雖說是簡單，但早餐依舊還是有馮若若喜歡的翡翠燒麥和餛飩。
吃了早餐，馮若若湊到爸爸的身邊，輕聲問：“爸爸，我們是不是現在就要走啦？那我們中午能回來做生意嘛？”
馮一帆抱著女兒，笑著回應：“中午我們恐怕趕不回來，因為拜祭太姥爺的地方有些遠的，不過沒有關係，我們下午回來，能趕得上晚上做生意的。”
馮若若聽到這話點點頭，然後低聲對爸爸說：“那我們晚上一定要做生意呀。”
馮一帆好奇問：“為什麼晚上一定要做生意呢？”
馮若若掰著小手說：“爸爸，我們這個星期，好幾天沒有好好做生意啦，若若過生日那天沒做生意的，爸爸你過生日我們又提前關門啦。”
馮一帆倒是沒有想到，女兒竟然還都記得這麼清楚。
盧翠玲聽到小孫女的話，忍不住笑著說：“哎呦，我們家的小財迷，擔心爸爸不好好做生意，以後沒錢給若若買好吃的、好玩的、漂亮衣服，是吧？”
聽奶奶這樣說，馮若若撅著小嘴回應：“才不是呀，爸爸不好好做生意，沒有錢給姥爺治病呀，還有爸爸要給媽媽買花，也沒有錢啦，還要給爺爺奶奶買好吃好玩，再給若若買一點點，就沒錢啦。”
小姑娘“如數家珍”的細數了一遍，也是引得大家全都笑起來。
本來早上要去拜祭，導致有一點點沉重的氣氛，因為馮若若的話頓時讓氣氛恢復了歡樂。
蘇錦榮樂呵呵說：“好，拜祭完，若若的，太姥爺，下午回來，好好做生意。”
石晉斌接著又說：“不光要好好做生意，一帆你答應給電視臺錄製富景樓烹飪比賽的標準化烹飪流程，你下午回來可要好好準備。”
馮若若聽了石姥爺的話，也是趕緊對爸爸說：“爸爸加油。”
馮一帆抱著女兒點頭：“好，爸爸一定會好好加油。”
一家人接著收拾了一下東西，然後便一起出門，向老街西邊停車場走去。
在西邊路口的地方，一行人見到了轉成開車過來接他們的蘇連成。
蘇連成主動下車，和馮一帆一起把蘇錦榮抱上車坐好，石晉斌也同樣上了蘇連成的車子。
到了馮若若的時候，小姑娘拉著爸爸對手不願意上車。
“若若要坐爸爸的車呀。”
馮一帆微笑對蘇連成說：“那就這樣吧，我開車帶我媽、若曦和若若好了。”
蘇連成還有點不死心，對馮若若說：“若若，你看大舅的車很大的，而且你姥爺也在大舅的車上啊。”
但是馮若若卻別過頭去不理那些：“才不要，若若要坐爸爸的車子。”
看到小姑娘堅持，蘇連成也只好作罷。
先是目送蘇連成車子發動開出去。
馮一帆抱起女兒，拉著妻子和母親一起過馬路，去對面停車上裡，坐上父母給自己留下的那輛小皮卡，駛出停車場。
一行人一共三輛車，一路便來到了之前蘇瀾馨帶梅茹去的小鎮子。
蘇泉晟和蘇家祖上的墓，其實都安放在鎮子外，小山坡上的一片公墓中。
車子沒有進鎮子，而是直接來到小山坡的公墓前。
一行人下車，匯合到了一起，相互看了看卻都沒有多說什麼。
馮一帆推著岳父領著妻子、女兒走在前邊，其他的人則是跟在他們的身後。
一路沿著公墓裡的道路向裡走，來到了一排蘇家幾代人的墓碑前。
在蘇錦榮指引下，大家首先還是祭拜了蘇家上面幾代的祖輩，上了香，集體給祖輩們鞠躬。
作為晚輩，馮一帆和蘇若曦帶著馮若若以及蘇連成，還一起給祖輩磕了頭。
最後，來到了蘇泉晟的墓前。
在站在墓碑前的一瞬間，蘇記的幾個師兄弟首先剋制不住。
陳威、馬文靖、戴峰、呂永軍、孫明興、石晉斌，六個人幾乎是同時跪在了師父的墓碑前。
接著，馬文靖首先開口：“師父，對不起。”
喊出了這句話同時，馬文靖已經淚流滿面。
隨後老師兄弟幾個全都哭了出來，跪在師父的墓碑前痛哭流涕。
幾十年來，這些徒弟對師父的那份愧疚，這一刻終於再也剋制不住，徹底地爆發出來，哭聲在這早上的墓園中異常清晰。
馮若若站在爸爸身邊，小手緊緊握住爸爸的大手，看著眼前這幾個爺爺哭泣的樣子，小姑娘現在還不能夠很懂。
蘇錦榮看到師兄們在父親墓碑前哭泣，臉上也同樣是老淚橫流。
他努力支撐著身體，從輪椅上站起來，顫巍巍地上前了幾步。
馮一帆和蘇連成見到，兩人幾乎是同時上前要去攙扶。
但是蘇錦榮用力甩開兩人攙扶的手，固執地自己努力走到父親墓碑前，然後顫巍巍地慢慢跪在父親墓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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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錦榮無能，沒有能，讓蘇記，重新揚名，只是守住，蘇記，也沒能，把師兄們，給找回來，錦榮，給您，磕頭認錯了。”
聽到蘇錦榮的話，看到蘇錦榮對著面前墓碑磕頭，師兄弟們趕緊上前攙扶阻止。
石晉斌一臉悲愴地說：“錦榮，你不要這樣，你這樣讓我們這群師兄老臉往哪放啊？這樣我們還有何顏面以後去見師父？”
馬文靖接著也說：“是啊，是我們當年太混蛋，責任不在你的，錦榮。”
戴峰、呂永軍則是一起給墓碑磕頭，不停地去向師父認錯。
孫明興帶著哭腔說：“師父以前常跟我們說，做菜先做人，可我們竟然沒有能學會做人，如今一把年紀才真正明白一點做人的道理，真的是辜負了師父。”
言罷，孫明興也跟著兩位師兄一起對著墓碑磕頭。
場面一度有些混亂，馮一帆和蘇若曦也趕緊上前去勸說。
最後就連馮若若也帶著哭腔，上前來勸說姥爺：“姥爺你不要呀，你這樣若若也會哭的，你不要哭啦。”
在這種悲愴氣氛下，陳威突然重重對著墓碑磕了三個頭。
清晰的磕頭聲一下子將所有人都嚇到了。
蘇連成趕緊上前，想要看一看父親的情況。
好在雖然磕得用力，陳威的額頭上也已經紅了，但並沒有磕破。
陳威磕了頭，老淚橫流對師父墓碑說：“師父，這一切都是陳威的錯，是我當初心中不服，是我在背後鼓動了瀾馨，是我帶著一群師弟離開蘇記，離開您，陳威今天來給您認錯了，若您在天有靈，請您原諒徒弟。”
“咚咚咚”接著陳威又是重重磕了幾個頭。
馮一帆也過去和蘇連成一起阻止。
場面在一片痛苦悲愴氣氛中，隨著推攘和拉扯變得開始有些混亂。
眼見幾位老師兄弟們剋制不住情緒，場面開始有些失控。
突然原本陰霾的天空中，雲層彷彿被一雙無形的手撥開，一束陽光穿透雲層落下，將早上縈繞在墓園中的薄霧驅散，暖暖陽光灑落在每個人身上。
馮若若首先揚起掛著淚珠的小臉，望了望陽光說：“呀，太陽出來啦。”
馮一帆接著也是仰頭看了一眼太陽，然後趕緊對老人們說：“爸，各位師伯你們看，爺爺他已經原諒你們了，陽光灑下來，灑落在我們每個人身上，說明爺爺希望我們每個人都能好好生活，不用總是沉浸在過去的悲傷和自責中。”
蘇若曦趕緊順著丈夫的話說下去：“對啊爸，你們看看，爺爺肯定不希望看到你們現在這樣的，爺爺肯定更喜歡我們能生活的幸福。”
大家一起抬起頭，看著天空中灑落的陽光，看著逐漸散開的雲層。
每個人身上慢慢變得暖洋洋，同時心裡也被陽光暖和起來。
蘇連成開口說：“大舅，爸，各位師叔，一帆和若曦說得對，我想姥爺一定是已經原諒了你們，姥爺肯定希望我們能生活的更好，更加幸福，所以你們不要再繼續沉浸在悲傷中，不要辜負姥爺對你們的期望。”
鎮子上的小學裡，蘇瀾馨站在教學樓上，憑欄而立眺望著鎮子外山坡上的墓園。
裴彩芸緩步來到她身邊，輕聲問：“大哥他們應該就在鎮子外的，你真的不去見一見他們嗎？”
蘇瀾馨仰頭看了看天空，看著雲層撥開刺眼的太陽出現。
她轉頭笑著對裴彩芸說：“我可能就是他們所有人心頭的那片烏雲，如今太陽已經出來了，我這片烏雲還是乖乖躲起來吧，何必去給他們添堵呢？”
裴彩芸無奈搖頭嘆息：“你呀，還是沒有放下，都是一家人，何必這樣呢？”
蘇瀾馨依舊保持微笑說：“這樣不是很好？烏雲不見了，他們以後的生活裡，只剩下陽光。”
不等裴彩芸再開口勸說，蘇瀾馨握住裴彩芸的手：“而且，遠離那些紛擾，我在這裡也能享受屬於我的陽光。”
裴彩芸看著蘇瀾馨，突然笑著說：“想不到，你蘇瀾馨也會選擇逃避。”
蘇瀾馨先是一愣，接著繼續笑起來說：“我累了，所以請讓我選擇逃避吧。”
裴彩芸點頭：“好，那你就跟我一起在這裡教教孩子，說不定有能發掘某個有廚藝天賦的孩子，給蘇記再找一些徒弟，讓他們去把蘇記發揚光大。”
蘇瀾馨只是保持微笑，並沒有去應承什麼。
蘇錦榮和師兄們拜祭了父親後，又單獨領著女兒、女婿和外孫女一起去拜祭他過世的妻子。
馮若若給姥姥磕頭過後，小姑娘還伸手擦了擦墓碑上姥姥相片。貼近姥姥墓碑的相片小聲跟姥姥說了幾句悄悄話。
“姥姥，你知道嗎？若若的爸爸回來啦，爸爸他好厲害的，都很疼若若，而且也非常非常愛媽媽，他吧姥爺也照顧的很好呢，所以姥姥你也要保佑爸爸呀，讓爸爸給若若、姥爺和媽媽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雖說是悄悄話，但小姑娘其實沒有壓低多少聲音，而且墓園早上又比較安靜。
所以馮一帆他們都聽到了馮若若跟姥姥的悄悄話。
不同於之前悲愴壓抑氣氛，在這邊因為馮若若的悄悄話，一家人臉上都掛起笑容來，覺得這樣的氣氛真是很讓人舒心。
馮一帆上前拉過女兒，擁著女兒跪在岳母的墓碑前。
“媽，請您放心，一帆不會再離開蘇記，一定會把爸爸、若曦還有若若照顧的很好，一帆也一定會給家人做很多很多好吃的，請您在天有靈，保佑爸的身體能好起來，也保佑若曦能夠開開心心，保佑若若健康成長。”
說完這些，馮一帆讓女兒站在一邊，也是非常恭敬給岳母磕了三個頭。
拜祭完岳母，一行人今天早上的祭奠便算是結束了。
走出了墓園後，蘇連成來到馮一帆的身邊，輕聲把梅茹告訴他，有關於自己母親一些事情說給了馮一帆聽。
馮一帆聽後，扭頭看向了山坡下不遠處的小鎮子。
他心中也是不禁在想：看起來，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很多人也發生了變化。
馮一帆沉默了一陣問：“你不打算去找姑姑？把姑姑找回去嗎？你們的公司或許還需要姑姑吧？”
蘇連成搖頭說：“我媽已經很累了，她也應該去好好休息一下。”
馮一帆想了想又說：“你和梅茹已經做好了接手公司嗎？”
蘇連成又是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們應該會努力，不讓公司出現問題，或許離開了我媽，我們才能夠真正成長。”
馮一帆微笑著拍拍蘇連成肩頭：“挺好的，希望你們能比姑姑做得更好。”
蘇連成接著說：“關於你們在公司裡股份的事情……”
沒等蘇連成往下說，馮一帆笑著擺擺手阻止他：“那些股份我們其實不需要，我們有我們的生活方式，蘇記才是我們的根本，所以姑姑公司的東西，我們就不參與了。”
言罷，沒有再給蘇連成開口機會，馮一帆快步向前去與家人匯合，一起開心歡笑著向山坡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