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故寧是一個非常敬業的人, 每每在工作的時候,他都會盡最大的力保持最好的狀態。
儘管拍攝雜誌相比於拍電影來說簡單了不少,可是李故寧對自己的要求依舊沒有放鬆下來。然而這一天晚上, 想起了從前的事的李故寧,竟然又罕見地失眠了。
他看著窗外的那一輪殘月, 發了一整個晚上的呆。
當初給段執舒說完那一番話後, 李故寧就暫時離開了他和段執舒的住處, 去了e國大劇院的宿舍。而後準備最後一場演出,還有回國拍攝電影的事情幾乎將李故寧的生活擠滿。
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久時間沒有和段執舒見面,等再一次聯絡的時候, 李故寧終於正式說出了分手的事。
那個時候雖然是易尚幕本人邀請李故寧拍戲的, 但是李故寧的第一部電影並不是什麼商業大片,而身為導演的宋預西,更是剛才獨立指導作品沒有多長時間。
這是一部藝術性遠遠超過商業性的影片, 拍攝的時候業內的人都不看好。
李故寧在演戲方面很有天賦,而初期懷著一顆“不能搞砸事情”的心, 他也準備的非常用功。
但儘管如此,在那個時候並不瞭解電影行業的李故寧還是很忐忑。並且他時常覺得, 自己輝煌好運的前半生就要這樣過去了。
——到現在宋預西都不知道李故寧那個時候這麼不相信他。
總之在剛和段執舒分手的那個時候, 李故寧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未來會這樣成功。
凌晨四點半,意識到自己今天晚上真的睡不著了的李故寧直接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抱著枕頭,坐在床頭向著窗外望去。
剛剛分手的那陣子,李故寧需要忙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七年的時間過去,有關於那一陣子的記憶竟然也變得模糊起來。
但還是他清晰的記得,自己在做下決定的時候清楚地意識到,他與段執舒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李故寧喜歡平等的關係,而那個時候, 他覺得自己和段執舒不再平等。
分手的事情是李故寧提出的,他的態度也格外決絕。段執舒並不理解李故寧,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聽到“分手”這兩個字,他依舊無措。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在之後的幾年時間裡,段執舒始終無法徹底放下。
其實這一點,李故寧也能看出來。
想到這裡,李故寧忽然後知後覺,自己當初做的不太對……
但是在七年前,李故寧還是一個心思格外敏感的少年,這樣的結局,似乎又是註定了的。
……
有了第一天這個好頭,後面幾天的拍攝都非常的順利。
而轉眼,《aphrodite》在k市的拍攝計劃便結束了。工作完成之後,雜誌社的工作人員們收穫滿滿,他們馬不停蹄地帶著裝置回到a市,準備著新一期的雜誌。
不久之後,李故寧又要回到《摯愛》劇組,所以他也沒有在家裡多待,便離開了k市。
——這一次,李故寧還是和段執舒一起回去的。
在回a市前的那一場聚餐上,段執舒裝作不經意的透漏了私人飛機執飛一次需要多少錢,並對李故寧的爺爺奶奶表示,要是李故寧能和自己一起坐飛機回去的話,價效比就會變高許多。
於是兩位勤儉了一輩子的老人見先是震驚於飛一次的成本,接著便告訴李故寧,一定要將這趟飛機坐回本來。
所以最後,他又坐了段執舒的私人飛機……
就像是每一個回老家的人一樣,李故寧在回a市的時候,被硬塞了許多土特產。甚至於不只是李故寧,就連段執舒也拿到了很多。
擔心放在貨倉磕碰或者濺灑,有一部分還被堆在了座位上。
飛機起飛前,看到這堆滿機艙的東西,李故寧不由覺得好笑。
“我每次回家都是這樣,這一回他們聽你說了什麼執飛成本,就更不想浪費空間了。”李故寧看著那些東西說。
聽
到這裡,段執舒也笑了一下。
下一刻,坐在李故寧對面的他,忽然有些出神。
其實最近這幾天,不只是李故寧,段執舒也忍不住回憶起了當年的事情。
同時七年前那一天李故寧離開住處時說的話,也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在段執舒的腦海中迴盪。
“我只是現在才發現……我們或許無法互相理解。”
無法互相理解?
在和李故寧分手之後的很長時間裡,段執舒都想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和驟然間感受到兩人差距的李故寧不一樣,分手之後很久很久,段執舒仍舊覺得,李故寧是一個靈魂與自己無比契合的人。
他們雖然有著不一樣的愛好,以及完全不同的職業,但卻是相似的執著。
正是這樣相似與不同的碰撞,讓他們為對方著迷。
段執舒不知道李故寧為什麼要說,他們兩個為什麼無法互相理解?
這一個問題困擾了他很多很多年。
現在段執舒還記得李故寧說出這句話之前,在和自己說與錢有關的問題。
然而哪怕將那天發生的事情全部刻在了腦海中,可是直到這一次他來李故寧家,段執舒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李故寧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和你不一樣,你的人生沒有後顧之憂,我有……”
這一句話同樣是段執舒始終不曾忘記的。
來到k市後,段執舒意識到李故寧說的並沒有錯。
七年前,自己雖然與家裡斷絕了關係,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瀟灑?
況且無論父親多麼不靠譜,段執舒其實一直都知道,段家不可能真的將自己拋棄。他所面對的,只不過是家人支援多少的問題。
而在這一點上,李故寧和自己完全不同。
李故寧的人生裡,滿是後顧之憂。
這一點只有在李故寧成長過的城市裡走過一遭他才能真正的體會到。
飛機將要起飛,原本在隨手翻看雜誌的李故寧忽然轉身,
朝著窗外看去。
李故寧的動作有一點大,見狀,段執舒忍不住將視線向他落去。
他看到,陽光從飛機的舷窗照了進來,軟軟地灑向李故寧的臉頰。他那又長又密的睫毛,被這樣的光一照,看上去竟成了金色的。
陽光下,李故寧不再神秘,而是多了幾分更為少見的聖潔感。
最重要的是,段執舒覺得這個時候的李故寧還有些悲傷。
難道是因為離開家鄉嗎?
段執舒理智告訴自己,最好不要打擾李故寧,但是在飛機開始滑行、起飛的那一刻,他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故寧,你在看什麼。”
一般來說,無論對問題感不感興趣,聽到有人問自己,李故寧都會將視線轉過去,禮貌回答對方。
但是這一次,他的目光卻一直都在窗外。
直到飛機高度逐漸上升,小小的機場還有整座k市都慢慢不見,李故寧這才回答道:“看一下k市,也不知道下一次回來是什麼時候……”
李故寧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是心裡想的卻並非如此。
夏天越來越近了,而離《永恆星光》裡說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從前李故寧總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時間,手頭的計劃晚一點完成也沒有什麼。但是現在,當一個倒計時清晰擺在面前的時候,他終於感受到時間不等人。
前幾天李故寧規劃了一下,後面的日子自己要拍電影,還要再回e國的劇團與學校看看。要是時間還夠的話,他還想要問一下當初的舞蹈總監,可不可以再排一場小劇。
正巧上次綜藝節目的影片傳到e國之後,舞蹈總監也有邀請李故寧,並且和他說這件事。
不過最近幾年李故寧雖然有一直都在練習基本功,可曾是世界頂級舞蹈演員的他知道,自己的基本功,這幾年還是落下了不少。
上一下綜藝還可以,可重新回到舞臺,卻是一件完全不同,且極其困難的事情。
但無
論如何,還是要試一下的。
算完這些事情,之後的幾個月時間便被滿滿當當地安排了下來。
李故寧覺得自己或許是真的沒有機會再回k市了,他頂多將家人接到a市,與自己生活上一小段時間。
李故寧明明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可是看到李故寧望向舷窗外的表情後,段執舒卻覺得自己猜到了李故寧的想法。
——李故寧應該是在想和自己身體有關的事情。
看出了這一點,段執舒並沒有說話。等到飛機高度繼續上升,k市徹底消失在眼前,段執舒這才換了一個話題,重新與他閒聊了起來。
而除了這件事外,此時段執舒還做出一個決定。
等回到a市,他想去見一見易時聲和易尚幕,從他們那裡瞭解當年的事情。
段執舒知道,或許易時聲有可能不清楚,但當初親自邀請李故寧去拍戲的易尚幕,絕對知道許多。
……
好幾天前,《aphrodite》的團隊就回到了a市。
而有消息靈通網友發現這一點後,便開始每天按時在《aphrodite》雜誌,以及主編和攝影師的微博下面打起了卡來。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儘管《aphrodite》一向說自己是正經雜誌,可是俗話說得好——有錢不賺王八蛋。
知道網友想看什麼的他們,在正片還沒有出來的時候,便悄咪咪的於網路上預熱了起來。
班彲之前雖然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但是事實證明,她在這一方面真的很有天賦。
幾天下來,網友們的好奇心徹底被挑了起來。
雖然大部分人理智上覺得,當天班彲透出的照片裡的男人不會是段執舒,但是經過這幾天預熱之後,還有不少人開始刷“萬一呢”。
是啊,萬一那個人真的是段執舒呢?
這一項活動不只是普通網友參與,甚至於就連圈內人也看到了。
李故寧回到家中還沒有休息幾分鐘,便接到了一通電話。
“宋預西?”看到來電顯示上的幾個字,李故寧不禁有些疑惑。
宋預西怎麼會和自己打電話。
對方是自己正在合作的導演,李故寧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李故寧,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電話裡的聲音傳來的同時,李故寧的腦海中就出現了兩個字:“欠揍”。
李故寧和宋預西是真的合不來。
因為宋預西這陰陽怪氣的一句話,剛才還打算好好回答他問題的李故寧,笑了一下說:“騷擾電話嗎?沒有問題的話我掛了。”
“哎哎哎!你這人怎麼回事,我都和你合作那麼多次了,竟然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一個戀愛腦啊。怎麼這段時間談戀愛談的開心,連工作都要忘了?”
宋預西雖然也不知道李故寧和段執舒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為了能夠損一損對方,他還是這樣說道。
李故寧發現,自己是真的不喜歡和宋預西這個人說話。
他沒有說話,將手機扔到了一邊的沙發上,隨手摸起了好久不見,正在和自己撒嬌的旺財。
而聽到手機那一邊一直沒有人說話,宋預西這才著急起來。
“怎麼那麼小氣,我打電話是想給你說之後拍戲的事情,”大概是怕李故寧直接掛掉他電話,順便拉黑自己,電話另外一頭的宋預西噼裡啪啦將自己的話全說了出來。
“下一週就是你的戲份了,我們要去伍姚山。你要是最近沒有事情做的話,可以和之前一樣,提前來現場看。”宋預西說。
他雖然嘴上不承認,但是好歹也是個成年人,宋預西心底裡承認李故寧是一個敬業的好演員,而他提出來的問題,也很有道理。
這幾天李故寧回k市,沒有呆在片場,身邊少了一個時不時會和自己挑刺的人,宋預西竟然還怪不習慣的。
李故寧剛才點了擴音鍵,因此儘管他將手機丟到了沙發上,卻還是將宋預西的話聽得
清清楚楚。
除了李故寧以外,旺財也能聽到。
現在還不等李故寧說話,剛才從李故寧懷裡跳到沙發上的旺財忽然好奇地湊近聽筒,然後朝著電話的那一頭“喵~”了一聲。
“李故寧!”聞言,電話那一頭的宋預西高聲道,“你是不是把手機扔了!”
然而除了這一聲外,李故寧還聽到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一邊說:“……媽呀,又是貓。”
又是貓?
等等,又是?
要不是這個聲音忽然傳過來,李故寧差一點就要忘記一件大事——前一陣子他的老搭檔夏如沉在劇組搞迷信,四處傳謠說自己是旺財……前陣子自己回k市了,還沒有來得及報這個仇。
現在夏如沉在宋預西身邊發出聲音,終於讓他記起了這件事。
李故寧裝作不知道什麼地拿起手機說:“沒有,我在聽。”
“行吧。”宋預西覺得,李故寧就是在故意氣自己。
“我也準備過去,”李故寧看了一眼桌上的紙質日曆說,“等到時候具體聯絡吧。”
“……你倒是挺忙。”宋預西嘟囔道。
的確,李故寧現在是有一點忙,不過他不是忙工作,而是忙忽然想起的那件事。
自己怎樣回敬夏如沉比較好呢?
幾天之後李故寧來到了宋預西說的伍姚山。
李故寧只是客串出演《摯愛》這部電影,他在伍姚山這邊拍攝的是所飾演人物的結局戲份。總共算上去,也不過三兩分鍾而已。
伍姚山在a市的鄰省,這座山中風景瑰美異常,唯一的問題就是山裡面的天氣總是不受控制。
在來伍姚山之前,宋預西就已經瞭解到了這一點,並且提前準備了非常寬裕的拍攝時間。
李故寧到伍姚山的時候,山裡面正好忽然下雨,劇組的工作被迫中斷。不過車停穩李故寧便看到,早就有準備的宋預西並不著急。
“故寧哥,”看到李故寧,剛才端著保溫杯喝茶的宋預西放下手頭東西,他過去
輕輕地敲了一下李故寧的窗子,“您終於來了。”
宋預西的語氣還是那麼陰陽怪氣,不過因為有一陣子不見,兩人之間的火藥味暫時被稀釋了一點。
聽到聲音,李故寧將窗子打了開來。
“怎麼了宋導?”
車裡的李故寧沒有戴墨鏡,剛才睡了一路的他開窗之後,神情依舊顯得懶洋洋的。而這樣的表情出現在李故寧的臉上,除了傳達情緒以外,還顯得他格外性感……
看到這樣的李故寧,剛才還忍不住想要和他鬥嘴的宋預西忽然安靜下來。
李故寧是蘇雲這個角色的原型,換句話說,他對宋預西而言簡直是相當於繆斯般的存在。
宋預西雖然和李故寧經常吵架,但他也就像網上說的那樣,他是最會欣賞李故寧的導演。
看到李故寧的樣子之後,準備好的話在嘴裡面轉了一個彎。宋預西忽然對李故寧說:“反正這個雨停還有一陣子,現在正好五點,我請你吃個晚餐。”
“啊?”宋預西的話李故寧是真的沒有想到,他頓了一下,忽然對宋預西說,“你又有事求我?”
“什麼玩意!”這一下,李故寧的話讓宋預西想起了自己邀請對方來參演《摯愛》的事情。
宋預西不禁說道:“我這是提前隨份子錢。”
“噗哈哈哈哈……”不等李故寧說話,坐在車裡面正在喝水的助理孟獻忽然忍不住一口噴了出來。
他已經習慣了李故寧和宋預西鬥來鬥去的樣子,現在忽然聽到“份子錢”這三個字從宋預西的口中說出真的非常怪異。
“抱,抱歉故寧哥。”看到自己將水噴到了保姆車裡,現在仍處於“改過自新”階段的孟獻被嚇了一跳。
完了完了,故寧哥那麼愛乾淨,自己這下是不是在太歲爺頭上頭動土,工作是不是要完蛋了。
就在孟獻趕緊撕紙去擦桌椅的時候,李故寧非常和藹地朝著助理笑了一下說:“孟獻,下一次對我有意見的
話,其實可以直說。”
孟獻:“……”
語畢,看到這一車的水,李故寧終於忍受不了的嘆氣,從車上走了下來。
“走吧,”他輕輕地拍了一下宋預西的肩膀說,“宋大導演不是要……什麼給我份子錢嗎?走啊。”
宋預西:!!!
李故寧竟然沒有反駁?難不成他現在真的和段執舒又在一起了?
雖然這話是自己剛才說出口的,但是等它從李故寧的嘴裡出現,宋預西還是懵了一下。
他一邊與李故寧轉身朝著不遠處的餐廳走去,一邊在百般糾結之後問道:“……那個,竟然是真的?”
“什麼真的?”
“就是……你和段執舒真的在一起了?”宋預西大導演曾經不小心看見過李故寧閒暇時間刷論壇,於是他當即表示,自己一點也不關注娛樂圈那些亂七八糟的新聞,對八卦更是沒有一點好奇。
但是現在,李故寧和段執舒的八卦實在是太令人好奇了。好奇到就連宋預西都忍不住直接問了出來,就像是忘記了自己曾經的人設一樣。
只不過在問這句話的時候,宋預西默默地在心中寄希望於李故寧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
但可惜的是,他錯了。
聽到宋預西的話,李故寧忽然轉身並意味深長地說:“哦,原來你也看八卦啊?”
“咳咳咳,”走進餐廳時,宋預西嘴硬到,“我只是關心演員生活!”
“我懂我懂。”
此時伍姚山還在下著大雨,伴隨著雨滴撞擊屋簷的聲音,服務員將李故寧和宋預西帶入包間。
而在同一時間,正在尚幕集團大廈摸魚等待下班的易時聲,忽然接到一通電話。
“……奇怪?段執舒?”看到那個名字,剛拿起車鑰匙準備起身下電梯的易時聲忽然愣住。停頓一下他這才接通電話。
a市另一頭,好不容易處理完這幾天積壓下來的工作的段執舒,終於完成了自己之前的計劃。
他要向易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