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 異物（四點再看）
但想象之中的暴亂並沒有發生，那頭蜥蜴人踏著沉重穩健的步伐，從餐桌之間緩緩穿過，來到了櫃檯面前，並終於展現出了他身為高智慧種族的一面。
“這裡是餐館？”
蜥蜴人張開血盆大口，吐出不明意義的語言，但羅文卻能聽得懂他的話。
就如在迷霧世界裡，他也能聽得懂那些不同的語言。
隨後，他便是在黃昏之花的花瓣上輕輕摩挲了幾下，心中略有所悟。
這蜥蜴人來得突兀，此前在外面的街道上完全沒有騷動傳來，可見它是直接出現在酒館的門口，而非是從街道上走過來的。
因此便很容易能夠聯想到，這蜥蜴人的出現應該是和黃昏之花有關。
而身為酒館的老闆，羅文並沒有將客人趕出去的習慣，於是他便是對著蜥蜴人說道：“這裡是火焰女郎酒館，有幾位，需要選單嗎？”
“真的是餐館！”
蜥蜴人卻是猛地抬起頭來，低聲說道：“就我一個，需要選單。”
“好的，那邊請。”
羅文無奈地站起來，準備親手招待這位特殊的客人。
這倒並非是因為他變得勤快了，而實在是因為在這裡唯有他能夠聽得懂這名客人的話……
如果他不想動，就只能去將喬巴的翻譯麥克風取來了。
因而羅文便是很快從櫃檯後走出，然後順手從梅爾的手中接過一份選單，將蜥蜴人引到了酒館角落的餐桌旁。
餐桌旁的椅子太小，三米多高的蜥蜴人坐起來很是彆扭，而且他似乎是為了不將椅子坐壞，所以大部分的重量都是在用雙腳在支撐。
看來他雖然外表粗獷，內心之中卻有著細膩的成分。
而且明顯非常地珍惜這一次的用餐機會！
“要吃什麼？肉包？水餃？蓋澆飯？還是炒菜？”
羅文一邊指著選單上的各種菜色，一邊詢問起來。
那蜥蜴人仔細看了很久，方才說道：“肉，我要這個肉！”
羅文便是點頭道：“好的，烤肉套餐，大份。”
那邊的梅爾在聽到之後，便是立刻走向廚房，讓廚師鄭宏抓緊時間烹飪了。
而這時候，酒館內的人方才確信，這頭蜥蜴人並非魔物。
雖然這蜥蜴人的話只有酒館老闆聽得懂，但既然不是魔物，那就沒有必要再那麼警惕下去。
這頭蜥蜴人的個頭雖然很高，但在費爾南迪也不是沒有這麼高的亞人種，只是像這種身上完全找不到一點類人痕跡的亞人種實在是非常的少而已。
於是，劍拔弩張的氣氛逐漸消失，酒館裡漸漸又有了人聲，一些人便是開始低聲討論這蜥蜴人到底是從哪裡來，又是怎麼直接進入酒館的？
對此，羅文也是異常感興趣，因而他直接在蜥蜴人的對面坐了下來，然後輕聲問道：“這位客人，你是從哪裡來的？看你的模樣，似乎很驚訝這裡竟然會有一間餐館？”
蜥蜴人沉聲道：“邁斯嘉，我來自邁斯嘉。沒想到在沙漠中還有這樣一間餐館！我很渴，能先給我來一杯水嗎？不要酒，就要水。”
“邁斯嘉？沙漠？”
羅文心中一動，便是先叫秦櫻從自動飲水器中接了一大杯水來。
蜥蜴人捧起杯子便是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他那滿是鱗片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其它表情，但羅文本能地覺得他應該是在感激人生，感激這個世界再次賜予他生命。
……
蜥蜴人布倫克爾達，來自於異國邁斯嘉，乃是一名想要橫穿大沙漠的猛者。
但是，他失敗了。
如果不是在沙漠上看到了一間酒館的海市蜃樓，然後他還下意識地走了進來，或許不久之後他就會因脫水而死，變成一具蜥蜴幹了。
瞭解到這些後，羅文便是興致勃勃地問道：“你們邁斯嘉，是一個怎樣的國度？”
蜥蜴人喝了一口氣，雙眼微眯，抬頭望天，似乎是在享受那杯水帶來的生命動感，因而他好半晌之後才低頭問道：“能再給我來一杯水嗎？果然歷經苦難之後，就連喝到的水都跟甜的一樣。”
“不。”羅文搖搖頭，“這水本來就有點甜。”
蜥蜴人：“……”
但羅文還是讓秦櫻再去續了一杯水。
蜥蜴人也是很快便再度沉迷在有水喝的感動中，給人感覺他不是來吃飯的，而是單純來找水喝的……
兩大杯白水落肚，蜥蜴人這才低聲道：“邁斯嘉，是一個被包圍在茫茫沙漠中的古老國度，我們有著長達數千年的悠久歷史，是死亡大沙漠中唯一的國家。”
這時候，蜥蜴人似乎是逐漸意識到了這家酒館的不同尋常，他略顯警惕地問道：“你們這家酒館為何建立在沙漠中？我沒有看到任何人出入酒館，你們的客人又是哪裡來的？”
說到底，死亡大沙漠之中可能有酒館嗎？
他先前完全沉浸在死裡逃生的喜悅中，根本沒有往細處想，現在仔細一回憶，便覺得全是疑惑，這酒館到底是什麼？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在臨死前的幻覺？
而看到他逐漸變得迷茫起來，羅文便是笑道：“這裡是費爾南迪，我的酒館可不是建立在沙漠上的，只是偶然性的在你所說的沙漠上開了一扇門，而你便是從中走了進來。”
蜥蜴人一陣驚訝：“費爾南迪？不是邁斯嘉？我走出死亡大沙漠了？難道我成功了？”
“不。”羅文再次搖頭，“你應該還沒有成功。”
他偏過頭看向酒館的門，那裡依然有隊伍排列，依然有客人進出，但再仔細一看，便會發現有一層朦朦朧朧的微光在閃爍，那是黃昏之光，更是空間之門。
他有種感覺，如果蜥蜴人從那扇門中走出，就會回到他所說的死亡大沙漠之中。
因而他便是繼續說道：“需要帶點水和食物回去嗎？”
蜥蜴人的腦子不夠用了，他不太明白羅文的意思，但若能帶著水和食物回去，應該能在沙漠中撐上更久，所以他連忙點頭。
但這時候，羅文卻是突然問到了一個關鍵點：“對了，你身上有錢嗎？”
蜥蜴人頓時渾身一僵，如果不是鱗片遮住了他的臉，那裡現在應該是通紅的吧？
他諾諾道：“錢的話，我沒帶出來。死亡大沙漠中不需要錢，我們這些向它發起挑戰的人，只想著儘可能多的帶上水和食物。但半個月前，我的隊伍遇到了恐怖的沙塵暴，不但用來代步的騎獸逃了，就連同伴們也都被沙塵暴卷走了，我身上剩下的水和食物也只讓我多撐了幾天。若不是突然發現了這家酒館……”
也就是說，這是個想吃霸王餐的客人。
羅文想了想，說道：“那就說說你的故事吧？”
……
烤肉套餐很快便是端了上來，蜥蜴人用不來筷子，便是拿著叉子和勺子拼命刨了起來。
使用“美味香豬”為食材的烤肉，從本質上擁有著一般肉類無法比擬的美味，更何況這蜥蜴人已經很多天沒有吃過東西。
當肉汁在齒間流淌而過時，他只覺得自己這一生都沒有吃得過如此美味的料理。
一口氣吃了一大半之後，他開始講起了屬於他的故事。
布倫克爾達，是他的名字，他出生在沙漠之國邁斯嘉。
邁斯嘉是一個被沙漠包圍的國度，它就像是沙漠中的一顆明珠，照亮著整片沙漠。
但近些年來，越來越多的人們將邁斯嘉稱作是“沙漠的大囚籠”。
因為被圍困在死亡大沙漠之中，沒有任何商人能夠跨越茫茫無盡的沙漠，沒有任何的外來資源能夠湧入邁斯嘉，那裡的資源每年都在減少，計劃生育政策拼命實行，人口一減再減，但依然無法迴避逐漸崩潰的民生問題。
終於在百年之前，邁斯嘉的上上上代國王組建了第一支正式的沙漠探險隊。
在那之前，並不是沒有人衝入沙漠，但每一個人深入沙漠的人都沒有回來，那茫茫沙漠就像是一個不但吞噬生命的深淵，遂而被人稱之為“死亡大沙漠”。
面對著死亡大沙漠的恐怖，有勇氣進入沙漠的人便是逐漸遞減。
但在國王組建了沙漠探險隊之後，邁斯嘉為加入探險隊的勇士們提供了特權和回報。
每一個探險隊的隊員在邁斯嘉都將擁有貴族待遇，而若是能夠成功穿過沙漠並活著回來，便會正式地為他們加官進爵。
而若探險隊的隊員實在沙漠裡，他的墓碑上將被刻上為國犧牲的名頭，他的家人將獲得來自於王國的補償，那是食物與水的資源傾斜，能使得整個家庭從水深火熱之中解脫出來。
因此，為了榮耀和地位，為了金錢和家人，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沙漠探險隊。
但死亡大沙漠還是死亡大沙漠，時過百年，至今無人能夠成功穿過那片廣闊到似乎根本沒有邊際的大沙漠。
最近幾年，更是有著陰謀論者，將沙漠探險隊說成了是一個減少人口用的表面組織，前仆後繼地進入探險隊的人都是被推入死亡深淵的犧牲者。
“所以說，那些政客的嘴臉真是醜惡！但凡是邁斯嘉的國民，哪一個不知道資源枯竭的危害？沙漠探險隊是國家唯一的希望。不求變，就等死！”
蜥蜴人狠狠喝了口水，突然大聲嚷嚷了起來。
“我們這些自願加入探險隊的國民，哪一個不知道探險隊的死亡率是百分之百？若不是為了國家，為了家人，我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說著說著，他便是突然低聲哭泣起來。
明明喝的是水，卻讓人感覺他已經醉了。
長久以來積存的壓力和絕望在這一刻瞬間爆發了出來，豆大的淚水滴滴滾落，將餐桌淋得溼漉漉的。
周圍的客人們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警惕，此刻都是被他的情緒所感染，用著溫暖的目光看著他。
但在此時，羅文突然注意到他的身體有那麼一瞬間變得透明了起來，視線竟然穿過了他的身體，看到了對面的牆壁。
“他要走了！”
羅文的腦中突然升起這一念頭，便是連忙站起來，呼喚店員們為他準備水和乾糧。
“不繼續前進，怎能看到希望？或許光明只在一牆之隔？總之，加油吧。”
五分鐘後，吃飽喝足的蜥蜴人便是滿心感激的帶著大量的水和乾糧穿過了酒館的門，然後徹底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中。
他沒有付錢，但卻留下了一個故事。
……
“老闆，那蜥蜴人到底是打哪裡來的？”
沒過多久，一個客人便是忍不住過來問道。
羅文喝了口西瓜汁，說道：“邁斯嘉，一個被沙漠包圍的國度。”
“邁斯嘉？”那客人回頭看了眼酒館內的其它客人，便是不由問道，“你們聽說過邁斯嘉嗎？”
客人們都是紛紛搖頭：“沒有。沙漠倒是有一個大的，可是那片沙漠早已被人征服，裡面已經佈滿綠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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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文便是輕聲說道：“邁斯嘉，是個異世界的國度。那個蜥蜴人，應該是異界來客。”
“異界來客？”
這個名詞讓人不覺明歷，也唯有一些看過雜誌上連載的小說的客人們，忽然驚醒道：“您說的是和《在下聖人》裡的主角一樣的穿越者？”
羅文微微點頭，說道：“黃昏之時，酒館的門連通了異界，迷失在沙漠中的旅人發現了門，便像是尋到救命稻草一般走了進來。而時辰一到，他就又離開了。”
一個客人似乎是理解了其中意思，他忽然大聲道：“那麼老闆，你似乎聽得懂那名蜥蜴人的話，能給我們講講他的故事嗎？”
“可以。”
羅文微微點頭，便是續上一杯西瓜汁，開始給他們講那蜥蜴人的故事。
六片花瓣的小黃花在櫃檯上輕輕搖曳，淡淡的光輝在花瓣上盈盈環繞，專注於老虎機中的人們也都是被吸引了過來，酒館內迴盪起了酒館老闆那徐徐道來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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