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柔款款地下馬車來，便用從府中帶來的手絹自捂口鼻，眉頭皺起來，是一臉的嫌棄。
因為這沙鎮不比泉港，是小地方，還是黑幫控制的，所以自然是任憑它汙水橫流，垃圾遍地，惡臭燻人。
就連本地人幾時都有受不了的感覺，何況趙柔一個雖性子刁蠻了些，好動不好靜，本質上卻還是一位嬌生慣養的大小姐了。
而她還好，相比較隨她下來的趙雪來說。
趙雪可是十年間從未踏出閣樓一步，她當下下來，牽住趙柔的手，那股混合著屎尿與食物殘渣的腐臭味一湧上來，差點沒讓她直接吐了。
幸好她們倆都隨身帶著手絹，她這才及時地捂住。
趙萍兒倒沒顯得像是這兩位大小姐一樣狼狽，此時，她在旁候著，也是面露怒色，責怪牧塵不好好看停車的地方，才讓兩位小姐吃了這麼大的苦。
牧塵心裡這個苦。
他心想，這車停的地方，也不是他定下的呀！還不是那車伕？而且，這還真的是客棧大門口，說起來，連大路邊都這麼髒亂的話，那估計這整個鎮子也沒有什麼地方比這兒更好的了。
雖心裡有百般要說的話，而且他以前身居高位，又德高望重，哪受得過這樣被一個小小的丫鬟責罵的氣？不過，在此時，他也只有一邊連連賠不是。
誰讓這三位都是他的主母，每一個他能惹得起的呢？
為了明天的飯碗，為了明天還能繼續在靈魂之術上更上一層樓，他，忍了！
然而，牧塵能忍，脾氣暴烈，直來直去的趙柔可是忍不了。
她將姐姐趙雪接下來後，雖仍是捂住口鼻，但已經是深深地不滿，道。
“此地如此惡臭，竟也沒一人打理打理！豈有此理！這店也沒有一小二上來迎接，真是胡鬧！”
此時，那車伕料理好了馬匹，便屁顛屁顛地跑到旁側，媚笑著解釋道。
“小姐、管家。這小地方，可不比泉港，更比不上您趙家。照顧不周，還請寬恕。如小姐管家不願，我們立即啟程便是……”
車伕說著，便將目光偷偷地瞟向牧塵。
他以為牧塵能夠理解他的意思，誰料牧塵就不是那沉溺世故之人，被這一瞟，反而瞪了回來，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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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做什？”
這嚇得車伕不敢再看了，只好收了目光回來，並小聲罵道。
“古怪的傢伙，真是不通人事。”
車伕想要表達的，牧塵所不解的，卻是這趕車行裡，不成文的一條規矩。
那條規矩，大多乘客都知道，也都默許。
那就是，一路馬車勞頓，車伕與乘客都不可能日夜不停地在趕路中，不時就得停下，或吃飯，或休息。而在這些，車伕便與沿路上一些商家“搭夥”好，便是要在某某某地，某某某店，帶乘客吃飯、休息，不去其他。因路途遙遠，而且選的地方往往周圍也沒得什麼其他的店鋪了，乘客也沒得選。
自然，那價格上是番了一些。
這幾乎等於是變相被脅迫的事情，乘客們卻也大多能接受，只要價格不是高得太離譜。
商家與車伕為了長遠的利益，也不會做殺雞取卵那種蠢事。
再加上這路的確遙遠，送那些食材、寢具過來，的確也廢了不少工夫，平添了不少支出。
所以這幾乎可以算是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而車伕向牧塵遞去的一眼，眼神裡便寫著大大的“分贓”兩字了。
此間“客如雲來”客棧，便是這車伕的一個“搭夥”店之一。而車伕以為，牧塵是護著馬車的管家，管著銀錢，他想這些銀錢歸根結底還是那趙家的，不是他管家的，所以就用眼神示意，示意著留下，就能從他賺的一點兒裡面，給牧塵一部分。
如果是平常的管家，肯定會將此想法按按記在心底，然後等吃飯完分錢就好了。畢竟一個正常人都不會拒絕這些輕鬆的額外收入。
偏偏牧塵不是。
錢財對他來說，還真的是身外之物。以往他還是門主的時候，出門只帶金銀，從不帶銅的，而且每次帶都是胡抓的一把，根本不會注意有多少。要不，就是帶一個小徒弟，美其名曰出來歷練，實際上則是替他背東西，銀錢包括在內。
而馬車裡的三位也不是。
且不說趙萍兒對趙雪是忠心耿耿，那件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很久了，也死都不肯認趙雪做姐姐。就說趙雪和趙柔，平日裡出門也差不多跟牧塵是一樣的，從來手不沾銅臭的，要她們怎麼能理解？
而且今日，她們還都是那杯坑的主。
所以，車伕也只好打碎牙往肚子裡吞，想著會不會被看出來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得趕快在臉皮沒撕破之前趕緊離開這裡，那還有得救。否則他這在泉港車馬界的聲望，真的就要顏面掃地了！
因為這潛規則沒說出來，它始終是潛規則，誰都可以裝作不知道。而一旦它被擺上檯面來，那就是人人可以指著鼻子罵臉的了。
而車馬這一行，聲譽可是很重要的。
所以車伕提出了那番話。
但是，此時，恰恰是此地的髒亂差救了車伕。
趙柔抬起她的鞋底，看了一眼，只覺得染上了這些汙水，分外的噁心，便罵道。
“都這個樣子了！難道還要上去汙了馬車嘛！既然下來了，就在這裡休息一會，要緊的是把這腳擦擦，好回去。”
趙雪點頭贊同。
她想到要是這樣就回去，肯定讓車廂裡面也滿是這種味道，那再一路顛簸過去，豈不是一種折磨？而且正好趕了半天的路，肚子也餓了，打算著也就在這裡吃一頓午飯。
牧塵和趙萍兒見兩位小姐都如此發話了，自然也是沒有什麼異議。
車伕因禍得福，此時長吁了一口氣，並轉過彎來，趁機進言道。
“嘿嘿。幾位。這‘雲來’客棧的‘燒豬肚’甚是不錯，那是個外焦裡嫩，滋味無比吶！怎麼的？待會要不要試試？還有他這兒的醬鴨脖，帶到路上，也算不錯的小吃。以及……”
車伕背起這客棧裡的“招牌”菜來，可謂是如數家珍，就像這客棧就是他家開的一般。
實則是在“搭夥”時，就差不多背下來的。
這些菜，好吃另說，都有一個特點貴，而且還是特貴。
而車伕說起的這些菜品，加上耳來能熟的形容，聽得牧塵都厭了，他便一擺手，道。
“閒話不說，我們先進去吧！”
“好嘞！”
車伕在前興奮地引路，心裡想著這次肯定能大賺一筆。
牧塵、趙柔等四人跟在後邊，想著只是快快離開這個糟糕的地方。
他們誰都沒有想到，二樓窗後，那雙一直注視著他們進樓的眼睛裡，卻滿滿的淫邪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