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人。”陳小二平靜道。
聽到陳小二的話，南柯明亮期待的眸子微微一閃，眼簾低垂。
“一個合格的掌權者，有她，私以為是盛陽之幸。”陳小二再次道。
聽到這後半段，南柯眸中光澤湛湛，雙手撐著腮幫，看著陳小二，道：
“合格的掌權者嘛，確實了。”說著，她問道：“可這後半句怎麼說？”
“這天下民怨載道，可是真的。”
陳小二撇撇嘴，道：“……民怨載道自然也是真的，但也算給了天下人活路。”
“……太子早逝，太宗傳位幼皇，太后積鬱成疾，無心國事。”
“二相把持朝政，六部黨派爭鬥。”
“……之後二王以清君側的名義起兵，滿朝文武毫無反抗之力。”
“……若不是那位請來李麒麟逼秦王退兵，用未知手段讓溫王撤兵。”
“一旦真打起來，京都必敗！”
“那時，其他諸王必然趁機起兵。天下大亂之際，其餘諸國也會伺機而動。”
“這盛陽怕是會四分五裂。”
“……亡國滅種也不是不可能。”說著，陳小二深吸口氣，道：
“盛陽如今雖然內憂外患，但不得不說，全憑那位一人在壓著。”
“這不是給了天下人活路？”
聽著陳小二的話，南柯雙手撐著腮幫，小臉仰著，雙眼都眯成了月牙。
“陳小二，你說話真好聽。”
“……去！”陳小二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只當是這女人又在調侃自己。
嘖！這女人一會情緒低落，一會又笑臉盈盈，怕不是有病吧。
情緒太不穩定了！
陳小二嫌棄的瞥了南柯一眼，頓了頓又道：“你身為皇商，對儒門瞭解吧。”
“嗯嗯！”南柯點點頭。
“……儒門因為理念，分成了兩個派系，具體的不談。”
“天下之所以民怨載道，多數都是國子監那幫‘燒餅’搞出來的。”
“……等等！”南柯突然出聲道：“燒餅是什麼？”
陳小二：“……”
“你還想不想聽我的分析了！”陳小二瞪了這女人一眼。
怎麼解釋？我怎麼跟你理解？
“……噢，你說吧，我聽著。”南柯不敢出言打擾。
她很喜歡被人這種誇讚。
……或許是以另一種身份，從別人口中聽到對自己的另類評價吧。
畢竟這天下多數人都是不支援她的。
……偏偏陳小二是個異類。
“再則，如今天下人最怕什麼？”陳小二自問自答，壓低聲道：
“……自然是繡衣御史了！”
“江湖門派、官員，那位上臺後，繡衣御史大肆排除異己。”
“江湖門派自由慣了，按照規矩，江湖事江湖了，可現在朝廷開始插手江湖事了，江湖人犯了事，繡衣御史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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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地方駐軍，甚至直接滅門。”
“雖然都是小門小派，可也算是對江湖的一種挑釁。”
“……自然而然的，那位也就得罪了江湖諸派。”
“朝堂派系林立。”
“……百姓中有國子監一派的讀書人到處蹦躂抹黑，又得罪了江湖人。”
“一團糟！”
說著，陳小二搖頭道：
“……天下人忌憚她手裡的未知力量，又幹不掉她。”
“自然就是各種各樣的抹黑了。”
南柯此時已經趴在了桌子上，下巴杵著胳膊，雙眼卻一眨不眨的看著陳小二。
一雙眸子中，掩飾不住的開心。
……嘖！這女人窮開心個什麼勁？搞的像是在說她似的。陳小二撇嘴。
也不管她，只當是又發神經了。
“不過，這也是個隱患啊。”忽然，陳小二似乎是感慨道。
“……嗯？隱患？什麼意思？”南柯心中一動，問道。
陳小二白了一眼，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都不懂？虧你還是做生意的。”
“生意好壞，百姓才是重點好嗎！”
“……這治大國如烹小鮮啊，手藝自然重要，可火候、柴火、籠屜。”
“都是重點好嗎！”
“……一個王朝，是靠普通人撐起來的，可不是什麼權貴大臣，也不是幾個九品高手，就能稱為一方王朝的。”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治大國如烹小鮮……南柯心中微怔，反覆唸叨這兩句話。
越品越是有感覺。
看著陳小二的眼神，也越發的明亮起來，臉上的崇拜之色毫不掩飾。
……嘖！這個眼神不錯，很受用！
這女人安靜下來的時候，還是很不錯的嘛…想著陳小二繼續道：
“……這些都不談。”
“雖然那位喜歡到處建塔，堪稱建塔狂魔，這些都屬於瑕不掩瑜了。”
“建塔又不是沒給工錢？”
聽到陳小二這傢伙竟然說自己是‘建塔狂魔’，南柯卻是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然後在陳小二不滿的目光下，雙手捂住嘴巴，心裡卻是依舊覺得有趣。
……嘖！建塔狂魔？虧這傢伙能想得出來，不過嘛，還不錯！
“一個能執掌天下的女人，氣度必然不會小。而且你的投靠，她非但不會嫌棄，還會厚待！”
陳小二用手點了點桌子說道。
……南柯心中驚訝了！
陳小二說對了，自己的確寬待了柯家，要不然也不會用柯家長女這個身份了。
“這是為什麼？”事關自己，南柯表現出很是積極的態度，追問道。
陳小二也不藏著掩著，繼續道：
“……六大皇商中，你柯家從初代開始就跟隨皇室，深受皇恩。”
“其餘五家都是後來跟上。”
“……到了現在，也只有你柯家一直秉承著皇恩，不肯低頭。”
陳小二用筷子敲了敲桌面，欠了欠身，壓低聲音，道：
“那位雖然跟少年天子面上和睦。”
“但那位天子肯定不爽，二者競爭是必然存在的。”說著，陳小二道：
“別問我怎麼知道，我爹說的！”
——遇事不決，甩鍋老爹！
然後繼續道：“你想，這個時候，如果連世代深受皇恩的柯家都投靠了。”
“這對小皇帝必然是個打擊！”
“或許還能給那些為了顏面，低不下頭的家族一個臺階，樹立榜樣。”
“……接受柯家，百利無一害！我想，這筆賬，那位肯定算得清楚的。”
南柯雙眼呆呆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心中已經是震驚的無以復加了。
陳小二竟將她當時的心思，看的透透的。
如此敏銳的官場嗅覺。
……恐怕就算是一些官場浮沉多年的老家夥，見了也要自嘆弗如！
“別愣著了，吃飽了嗎？吃飽就起來吧，我還有正事要辦。”
這時，眼前突然一暗。
陳小二站起了身，擋住了照過來的陽光。
南柯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高大身影，竟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呵！心底一聲輕笑，把這種亂七八糟的想法打消，一拍桌站起身。
一伸手拍了陳小二肩膀一下，道：
“陳小二，你真厲害，佩服，不愧是被視為儒門未來的天才！”
“少來！”白了這女人一眼，陳小二招呼了一聲，道：“大叔，錢放桌上了。”
說完，拉著南柯就走。
一路向不遠處路邊停靠的一輛租車。
“哎哎哎，你幹嘛，我還沒玩夠呢……陳小二，你鬆手！”
“二兩銀，看好了！”
“……送她回家，地址她知道，剩下的是你的賞錢！”
陳小二掏出錢塞進車伕手裡。
“……走你！”
不顧死女人的反抗，直接野蠻粗暴的將其塞進了馬車。
“喂，陳小二，你這個混賬，一份豆腐腦就把我打發了？我會找你的！”
“……你等著！”
陳小二拍了拍手，瀟灑轉身！
對於身後的呼喊，充耳不聞，一路向著大理寺的方向而去。
……白三、容錦、晉王這些事，都是需要跟周鴻禹等人商量的。
馬車內。
南柯安靜了下來。
趴在後窗，看著漸漸遠去的陳小二的背影，雙眼眯了眯。
然後莫不作身的轉身坐好，道：
“……去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