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裡浮著慘白的人體,黑色的長髮鋪散在水面上,像是飄逸的水草。她的身體已經被啃咬得千瘡百孔,上身的皮肉被撕掉露出肋骨,臉上的皮肉被撕掉露出顴骨和牙齦,何知樂不知為何想起醫學書上人體肌肉組織的圖。
滿浴缸的水都是紅墨水般的顏色,乍一看像是玫瑰浴,仔細看卻都是血,紅的刺眼。
淡紅色的泡沫在地板上慢慢消散,一嘟嚕一嘟嚕的泡沫和積水聚集在牆角和下水道,如同撒了一地的紅小豆。這些泡沫是浴缸裡的女人垂死掙扎時潑出來的。
浴缸旁的牆是白瓷磚,浴室的牆許多都貼白瓷磚,防水又美觀。現在瓷磚上面爬著幾十道血手印。光看那些手印,那些蜿蜒慘烈的痕跡,就能想象的出是怎樣驚慌失措而劇痛發抖的手,拼命地拍在上面,一開始力氣還很大,留下整個手掌的印記,到最後越來越小,逐漸模糊。
何知樂大喘氣,渾身發抖,他不得不退出去,在外面的水龍頭底下用涼水洗臉來讓自己冷靜,這種兇殺現場把他嚇的夠嗆。李隆傑似乎見多了,沒有何知樂那麼大的反應,但也瞪大眼睛,臉色駭人。他仔細地檢視浴室的每一個角落,推測兇案發生當時的慘狀。
地上還有一些黑色的羽毛。毫無疑問是剛剛用槍打死的那些暗鴞身上的。也只有成群的暗鴞會啄食一個活人,啃咬得筋骨外露。
鬼蠱黨的人這次行動做的很方便且兇殘。他們可能尾隨了下班回家的阮春唐女兒,等她進了家門,就把防盜門撬開一個缺口,將馴養好的暗鴞一隻只塞進去。隨後在門外等待。那些暗鴞可能事先在籠子裡餓了許多天,餓的眼紅發狂,一被從籠子裡放出來,就四處飛竄地尋找獵物。
阮春唐的女兒正在浴缸裡泡熱水澡,水汽白茫茫地升騰。譁啦啦的水響和關緊的浴室門讓她聽不到撬門的動靜。當她察覺到鳥翼聲時已經晚了,絞索已經套在了她脖子上。暗鴞匯聚在一起,猛力撞開了虛掩的浴室門,飛撲下來啄食浴缸裡的肉。接下來就是驚叫、掙扎、混亂、血染清水、慘叫、抽搐和死亡。她死去以後那些牙尖爪利的暗鴞還在爭搶著撕咬,屍體在水裡被撞地一沉一浮,血水泉湧般從浴缸裡溢位,流淌在地。
李隆傑把浴室門關上,他似乎還能聽到浴室裡歇斯底里的慘叫聲。
“怎麼辦?”何知樂剛洗完臉,關了水龍頭,看著李隆傑小聲問。
半晌的沉默。
“我問問……阮春唐。”李隆傑猶豫著說。
李隆傑摸出手機來,給阮春唐打電話。
“喂,怎麼樣?到了嗎?”阮春唐立刻接通了,語氣關切,他應該是一直在等這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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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傑張了張嘴,又閉上。撥通號碼前他想了好幾個開頭,來儘可能委婉地說這件事,現在卻發不出聲音來。這種該死事他能怎麼說呢?一個辛苦一生只為自己女兒的老父親,你突然告訴他,他可愛的天使一般的女兒死了?慘死?這種話怎麼說的出口呢?
“我懂了。”阮春唐在電話那頭等了半晌,突然說。
李隆傑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阮春唐足夠聰明。這邊長時間不說話,他肯定就能想到是為什麼。有時候沉默能表達許多意思。
“把她的遺體帶回來。”阮春唐又說。
“好。”李隆傑立刻答應。阮春唐說話時間太短,並沒有來得及聽出他有什麼情緒,但李隆傑知道這訊息對他來說是五雷轟頂。於是試探著說,“你……節哀。”
“我得……緩緩。”阮春唐的聲音傳過來,這次他說的很慢,能聽出來話裡語氣的不對勁了。每個字都非常硬,像是嘴唇舌頭都結了冰,費了極大力氣才說出來。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話音剛落,手機裡傳來噼啪的聲音,接著有人驚呼,嘈雜混亂的響動。
“阮春唐?阮春唐!”李隆傑對著手機喊,“怎麼了?怎麼了?聽得見嗎?”
何知樂站在旁邊聽著,一言不發。他覺得很悲哀。心情低落。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是熟人的女兒。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除了悲傷還有恐懼,何知樂頭一次知道暗殺還可以有這種方式。他在想自己和自己認識的人會不會也有這麼一天呢?吃飯散步或者泡澡的時候,不明不白地、絕望地死掉。
李隆傑開了擴音,試圖聽清楚手機那頭的動靜,但擴音只是放大了一片嘈雜。
過了一會兒,高橋靖彥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驚慌地結巴。
“阮阮阮春唐他倒了……我們在忙……救救救他……”
“明白,醒了以後讓他放心。掛了。”看來阮春唐受不了打擊昏過去了。李隆傑幹脆利索地結束通話電話。不給那邊添麻煩。
這次任務沒有帶高橋靖彥,他大概是水土不服,早上吃壞了肚子,一直跑廁所,跑的虛脫沒勁了,只好待在lpt,和阮春唐一起留守。阮春唐也沒有來,他正在忙著聯絡可靠的專員。異協峴港分部再出叛徒後,許多專員都選擇脫離組織,以求自保。阮春唐一下子成了頂樑柱,需要抓緊時間集合那些散開隱匿的專員們。脫不開身。
“姐,把裹屍袋送上來吧。”何知樂已經聽到了電話內容,明白接下來該幹什麼,開對講機,聯絡樓下的尹夢諾。
房間裡一片寂靜,何知樂和李隆傑相對站立,都面色慘白,無話可說。浴室裡滿是人血,浴室外是遍地的暗鴞屍體,血腥氣濃烈地蒸騰上來,讓人牙關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