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樂兒沒回答，似乎是懶得回應他這種暴露情商的問題，直接拉著他的胳膊朝休息室走去，路上沒碰到什麼人，走廊裡出奇的安靜，這讓宋文博的注意力再次飄到了樂兒的身體上去。
他是個正值青春期火力極旺盛的青年，大晚上和漂亮女孩有肢體接觸，足以把內心的獸性都激發出來，不過按他的膽子，這也就僅限於看兩眼而已。
宋文博悶悶地開了口：“樂兒，之前在日料店裡我說錯了話，希望你別往心裡去，忘掉是最好的。”
晁樂兒頭也不回地說道：“我都知道，丁長官和我解釋過了，她確實作弊放出只長舌鬼來偷看牌，我還以為是你急昏頭編造出來的理由，我也有錯。”
宋文博接著解釋道：“還有，我完全不會厭惡與你接觸，只是有點害羞，雖然說我都十九歲了，但是至今還打著fff團的旗號呢。”
“那你介意脫團嗎？”晁樂兒突然來了句奇怪的話，害得宋文博愣在了原地走不動步。
這是什麼意思，樂兒要幫他脫團？怎麼個脫法？他感覺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湧上了大腦，這個常年沒經歷過高速運轉的生鏽零部件，發出超載的顱內警報聲。
樂兒不會是想……
“和我交朋友吧，從今天開始，像對待戀人那樣，和我毫無顧忌地牽手擁抱甚至是親密kiss，喝奶茶也有理由享受第二份半價的優惠！”晁樂兒面對著他，一口氣說出這些話來。
宋文博瞠目結舌，他需要大段的時間來消化這些話語，但顯然他現在並不被允許有思考的機會：“等等，樂兒，你不會就是為了理直氣壯地喝半價奶茶吧？”
晁樂兒篤定地搖頭：“當然不是，我是真心實意想和小博你改變關係，我今年二十一歲，已經是合法結婚年齡了，在高度危險的工作環境下結婚是不可能的，但總得在死前嚐嚐戀愛的滋味。”
她條件又不差，幹嘛一輩子從出生到死亡都保持單身狗的身份，雖然對戀愛算不上渴望，但她真的很羨慕父母那樣無條件相互扶持的感情，那是和友情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宋文博因為過度緊張而戰慄著，用微小的氣聲問道：“為什麼是我？”
如果只是想談個戀愛試試，外勤部那麼多優秀的同事，他們都身具數項技能，工作能力和生存能力都很強，能更好地起到保護戀人的作用，外勤部沒有看上眼的，還有別的部門，怎麼也不該輪得到他。
晁樂兒笑了起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裡面有走廊花骨朵形狀的吊燈、深紅色的毛毯、窗外斑斕的夜景和站在整個景觀正中央僵硬地挺直著身子的宋文博。
她說道：“你很特別。”
特別，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樣的詞彙來形容宋文博，他摸著後頸低下頭喃喃道：“我哪裡特別了，明明從頭到腳都很普通。”
沒有特別優異的成績，也沒有格外出色的外貌和社交天賦，好朋友不過兩三個，平時閒暇的時光都用來打遊戲和追番，加入收容所之後也秉持著這種特性，這樣的人就算死掉也只是在檔案上添了筆冰冷的數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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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又不是二次元，普通的大學生是無法拯救世界的。
可晁樂兒的態度分明很認真：“不，在外面的世界你的確很普通，甚至完全可以融入人堆裡，不會吸引到任何人多一秒的目光，但正是這種普通才讓你成為收容所裡特別的存在。”
她突然走近，踮起腳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你不覺得這裡的人都很奇怪嗎？”
大家都還是有自主意識的生物體，但性質早已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一切都在潛移默化中悄然發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會再厭棄血腥味了，對同事的殉職也可以理智看待。
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清楚自己在做著怎樣的事情，很多東西涉及機密不能知曉，就只是被上級安排著去工作，心裡默默告訴自己這都是以正義之名從事的活動。
但實際上真是這樣嗎？沒有人知道答案，等她走到能接觸到事情真相的那一天，又會面對怎樣慘淡的光景呢？
晁樂兒其實一直在害怕，怕自己身體裡的惡魔，也怕外部世界像書頁似的被掀開一角，露出的是無邊黑暗。
在這樣的生活中度過太久，身邊的人都像褪去了色彩的黑白紙片人，但宋文博不一樣，他是鮮活的彩色，充滿生命蓬勃的氣息。
晁樂兒接著說道：“你知道嗎？一隻腳踏入收容所，你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我們這樣的怪物不可能真正迴歸社會。”
勇士殺死惡龍，身上也會濺滿黑血，與異常搏鬥的外勤部人員要是離開收容所，很大機率會成為殺人犯、吸毒者等社會邊緣人群。
宋文博沒聽過這些，暫時也沒法感同身受，只覺得這都是離自己很遙遠的虛無縹緲的情緒，但他能真實地感受到晁樂兒的難過，如同從海洋深處翻湧而來的潮溼浪花。
他想盡自己所能說出點安慰人的話：“樂兒，其實沒有那麼糟糕，這裡的工作雖然危險但酬勞豐厚啊，我們能生活的像精英階層的人一樣，還有柴嘉怡和可可這樣同生共死的好朋友，丁蕊這人算起來也不賴……”
話沒說完，就見晁樂兒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你看，我就說你很特別吧，你和他們都不一樣。”
啊？他有做什麼嗎？
宋文博徹底被搞懵了，而且這時他們剛好走到了休息室門口，他掏出房卡遞過去，由晁樂兒放在感應器上解鎖，大門開啟，裡面是久別重逢的舒適空間，氤氳著溫暖芳香的味道。
看來清潔人員有定期來打掃，裡面一塵不染，還放了香水瓶裝的空氣清新劑。
感覺就像回到了在這世上的第二個家，由於晁樂兒在，他不能立刻躺倒在床上打滾，最多只能把整個身體堆在沙發上幽幽地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