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人都未曾再說過一句話。
入耳的一切，盡是蟲鳴鳥叫，充滿了活潑的生機。
傍晚時分，夕陽嬌羞地掛在天邊。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土路上，身影拖拽拉長，投入漸暗的密林中。
在正前方，數百米開外，一座鎮子的輪廓逐漸放大，愈發清晰。
而在鎮子之後，有著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巒。
夕陽灑下，彷彿為其蒙上了一層金紗，熠熠生輝。
隨著靠近，還能聽到空明的鐘聲從遠處傳來。
若是靜下心仔細聽，隱約當中還會發現，在這鐘聲中，夾雜著微弱的佛經聲。
眼前的一切，莫名透著靜謐與安詳，讓人心靜神寧。
但修無缺和孫茹玉心中有著各自的想法，根本平靜不下來。
走了不久，他們漸漸追上了即將入鎮的行人，感受到了人煙氣。
穿著卦衫的漢子駕著簡陋馬車，貨箱裡滿滿當當的柴火。
三兩行人說說笑笑，似乎是周圍村子的村民，想要來鎮上混一段日子。
而一對身影，卻是一下子吸引了修無缺與孫茹玉的注意。
“爺爺，俺們去鎮子上幹啥哩？”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搖著腦袋，滿臉童真地問道。
牽著她手的是一位腰身佝僂的老漢，白髮稀疏，臉上充滿了刀刻般的褶皺。
他慈愛一笑，揉著小女孩的腦袋：“俺們去鎮上找親戚，以後呀，就有好日子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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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日子？有饅頭吃嗎？”小女孩興奮地問道，純真的眸子裡滿是晶瑩的光。
“當然有了，有大白饅頭，還有又香又軟的白米飯哩！”
老漢笑得愈發慈祥，但眼中卻閃過一絲哀傷。
小女孩並沒有看懂這種情緒，完全沉浸在了喜悅當中。
“好耶好耶！那爺爺我們再走快點吧！”
老漢眼中閃過不捨，似乎並不願意儘快趕到鎮上。
他杵著腰桿，臉泛疲憊地擺擺手：“那不成，爺爺這副身子骨可經不住折騰。”
“咱們呀，還是走慢一點吧。”
“爺爺真沒用。”小女孩嘟起嘴巴，甩開老漢的手掌，兀自跑向了前方。
不過跑出幾步後，她又飛快地跑了回來，臉上的笑容愈發明媚。
老漢慈祥地笑著，看著孫女跑來跑去的身影，眼角突然滑落了眼淚。
他趕忙揚起頭，用發黑的破爛袖子擦了擦眼睛。
這一幕落入了修無缺與孫茹玉的眼中，二者對視一眼，都有了某種猜測。
但目光剛一接觸，先前的不愉快就又湧上心頭，搞得兩人趕忙扭開了腦袋。
冰冷的氣氛再次籠罩，但他們都沒有緩和的意願。
即便，已經發現了一些線索。
就這樣，他們一同走著，目光皆在前面的爺孫二人身上流轉。
但時不時的，他們也會對視一眼，然後又趕忙移開。
在旁人眼中，多少有些像出遊鬧了彆扭的小夫婦。
而老漢正是如此以為的。
走了不久，老漢突然回過身，來到了修無缺的身旁。
他渾濁的眼眸眯了眯，苦口婆心地說道：“年輕人，媳婦是用來哄的。”
“看你們一路了，也不知道攙著點人家，費心思哄一哄。”
修無缺微微一愣，也不解釋，輕笑一聲說道：“老伯你也是過來人。”
“應該知道，有些女人是不能哄的，否則只會蹬鼻子上臉啊。”
“你個後生，當心晚上被踹下床喲。”老漢搖搖頭，頗有些苦口婆心的意味。
一旁的孫茹玉耳根一紅，輕輕啐了一口：“誰是他媳婦！？”
所幸她的聲音並不大，只有修無缺聽見。
修無缺笑了笑，轉而朝老漢問道：“老伯，你們這是去千禪鎮吧？”
“對...對啊。”老漢的臉色有些不自然，笑容僵硬了幾分。
他拉住女孩的手掌，故作喜悅地說道：“我們去鎮上走親戚。”
察覺到老漢的異常，修無缺愈發確定了心中所想。
這老漢帶著孫女去千禪鎮，恐怕是想要買了她。
稍稍猶豫片刻，修無缺便目光幽深地說道：“老伯，看您的樣子，鎮上似乎不太可能有親戚吧？”
若是底氣十足的人遇上這麼個問題，恐怕會忍不住破口大罵。
你個生瓜蛋子，還看不起人了！？
但老漢顯然沒有這份底氣。
他黑紫起皮的嘴唇顫了顫，不太硬氣地說道：“有..有的。”
看到這一幕，修無缺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瞥了眼天真可愛的小女孩，他湊到老漢的面前，壓低聲音：“老伯，你這孫女，值幾個錢呀？”
老漢的眼眸驟然收縮，似見了鬼一般，膽顫心驚。
他顫顫巍巍地退後幾步，慌不擇言道：“你...你是什麼人！？俺怎麼會賣了丫頭呢？”
修無缺稍稍躬身，儘量讓自己看上去比較親和：“老伯你不用擔心，我不是官府的人，也不會傷害你們。”
孫茹玉在一旁眨了眨眼睛，靜靜看著，並未發言。
老漢看著修無缺溫和的模樣，不安的心靈稍稍緩和了幾分。
直視著那雙彷彿看透人心的眼眸，他猶豫片刻，決定不再強撐了。
一時間，他像喪失了所有氣力，腰桿變得愈發佝僂。
他撫了撫小女孩的頭髮，柔聲說道：“丫頭，前邊自己玩一會兒去。”
小女孩不明所以，怯懦地看了修無缺和孫茹玉一眼，慢慢跑了出去。
隨後，老漢看著她的背影，頹然說道：“公子怎麼知道，俺打算賣了丫頭？”
“這種事情都快傳遍十裡八鄉了，像您這般風塵僕僕地趕來，多半就是奔這個來的。”
修無缺簡單應了一句，轉而問道：“老伯你可是聯絡好買家了？”
老漢擺了擺手，臉色有些難看地說道：“俺哪有那能力呀。”
“只是聽村裡的人說過兩句，就準備帶著丫頭來試試。”
“聽說，只要在鎮上逛一逛，自然會有買家來碰面的。”
“這樣啊。”修無缺輕輕點頭，心中生出了一個念頭。
他柔聲問道：“那老伯你，當真想要賣了孫女嗎？”
“唉。”
老漢長嘆一聲，滿臉苦澀地說道：“要是有辦法，誰願意賣自家孫女呢？”
看著他愁苦的樣子，修無缺點點頭，說道：“那老伯你幫我一個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