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況。”
傑森放下吃到一半的烤肉, 反手抹掉嘴邊的油漬，快速抄起放在一邊的巨斧，和數名獵人離開溪邊, 奔向發出警訊的崗哨。
鐵斧趴在一座廢棄的白蟻丘後，視線穿過白蟻丘上的缺口，盯著沿河道走來的一行人。
從表面看, 這是一支商隊，只是代步工具不是改裝車, 而是一群肩高超過兩米，加上駝峰接近兩米五的駱駝。
變異駱駝排成一線, 嘴邊凸起尖銳的獠牙，碗口大的蹄子每一次落下, 都會掀起大片沙塵，在地上留下近三寸深的蹄印。
為首的駱駝體格最為強健，脖頸上掛著一枚鈴鐺, 隨著前行左右搖擺，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商隊成員坐在駱駝背上, 全身被長袍包裹，頭和脖頸也纏繞布巾，僅僅露出兩隻眼睛。
幾個赤-裸上身，被曬得黝黑的奴僕牽著繩子徒步行走。不敢靠駱駝太近，依靠長杆指引駝隊行進的方向。
這支商隊攜帶少數貨物, 均以獸皮袋裝裹，袋口繫緊, 打成結實的繩釦, 掛在駝峰之間。
隊伍的最後, 七八個形容狼狽, 因口渴嘴唇起皮的流浪者被捆綁雙手，腳步踉蹌，幾乎是被駱駝拖拽移動。
雙方距離漸近，傑森從蟻丘後現身，手中巨斧反射寒光，警告來者不許再靠近。
按照荒原上的規矩，他們先一步抵達樹林，趕走這裡的變異獸，自然有更大的話語權。如果商隊不想發生衝突，必須繞道。
出乎預料的是，這支商隊對警告視若罔聞，非但沒有按照規矩離開，反而繼續加快速度。
駱駝背上的首領取下強弓，牽引駱駝的奴僕當即放開繩子，揮舞長杆抽在駱駝腿上。原本安靜的駱駝變得狂躁，邁開四蹄朝傑森等人衝了上來。
“快，去通知城主和葉領主！”
傑森意識到來者不善，馬上做出安排。自己帶人守住白蟻丘，由腿腳最快的獵人返回營地。
木棉慢他們一步趕到，見此情形，飛快跳上改裝車，從車頂探出身，藉助改裝車的高度搭弓控弦，鋒利的箭頭瞄準衝過來的駝隊。
雙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商隊首領從懷中取出一隻木瓶，撥開瓶塞，將瓶子裡的藥粉潑灑而出。
在他取出藥瓶的瞬間，商隊眾人已經拉緊頭巾捂住口鼻。奴僕有經驗，也能想辦法避開。被抓住的流浪者不幸吸入，瞬間變得狂躁，和駱駝一樣雙眼泛起赤紅，掙脫捆綁雙手的繩索，大吼著衝向對面的蟻丘。
葉安和蕭玧同時趕到，看到眼前的情形，同時心頭一沉。
衝鋒中的商隊成員也是臉色驟變。
他們還以為樹林中是一支狩獵隊，頂多二三十人，哪裡想到數量竟是預期中的幾倍。更糟糕的是，商隊首領感知到熟悉的能量波動，他有九成以上肯定，對面有和他一樣的變異者！
直覺告訴他，這次行動很可能帶來糟糕的結果。但是駱駝已經開始衝鋒，在藥物的作用下，無論如何拉不住。他索性心一橫，繼續帶隊衝鋒，硬碰硬，未必沒有勝算。
他盯上了對面的改裝車，如果搶下來，必然能換來更多的物資和藥劑。扎姆給他送來訊息，只要他按時抵達金城，今後賣給他的藥劑價格都會打折。
思及此，商隊首領心頭火熱，強壓下不妙的念頭，帶領眾人繼續衝鋒，放出手中的箭矢，意圖將對面的獵人全部殺死。
“攔住他們，那些駱駝不對勁。”葉安對蕭玧說道。
他話音剛落，即有冷風平地而起，透明的冰罩從半空垂直落下，擋在白蟻丘前，攔截飛來的箭矢。
不料箭矢在飛行中忽然轉向，以不可能的角度穿過冰罩，繼續飛向屏障後的獵人。
“變異者。”
蕭玧目光微凝，冰罩繼續拔高，直至將白蟻丘周圍全部罩住，形成牢不可破的屏障。
鋒利的箭矢打在上面，刮擦出刺耳的聲響。
在冰罩合攏之前，又有數支箭矢飛入其中，擦著木棉和傑森的肩膀飛過，像是有看不見的絲線牽引，去勢不減，直至釘入冰槍。
瘋狂的流浪者越過駱駝，率先撲向冰罩。
這些人雙眼通紅，五官猙獰，趴在冰罩上用力捶打，嘴裡發出嘶吼。散發著臭味的涎液從嘴角流出，垂掛在胸前，在高溫和藥物的作用下，完全失去理智，彷彿沒有了痛覺，雙手和身體撞得滿是淤青，甚至手骨碎裂都沒有停下動作。
駱駝緊跟著衝上來，撞飛瘋狂的流浪者，就準備破開冰牆。
駱駝背上的商隊成員已經高舉起彎刀，只等冰罩碎裂就要大開殺戒。
不承想，原本該一往無前的駱駝突然停住，無論首領如何驅策，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首領正要再取藥劑，駱駝終於動了，卻不是衝向冰罩，而是反戈一擊，憤怒地轉過身將背上的人掀落在地。
商隊成員拼盡全力，牢牢抓住駝峰和繩子，無論如何不敢放手。
雖然不知道導致駱駝這麼做的原因，但他們十分清楚駱駝的力氣，一旦掉在地上，哪怕只是被踩一腳，也會骨頭斷裂，非死即傷。
除了兩三個人反應不及，當場落地被踩死，剩下的商隊成員都在拼命自救。
可惜他們的努力註定化為虛有。
甩不掉背上的人，駱駝竟開始互相幫忙，用嘴巴咬，用頭去撞，將同伴背上的商人強行拽下來，當場亂蹄踩死，還吐上口水。
變異駱駝的口水帶有一種獨特的物質，一旦大面積接觸，會給人帶來極大的痛楚，效果堪比強-酸。
商人們在地上翻滾，商隊首領僥倖沒有當場死去，卻也被踩斷胳膊和小腿，只能依靠手肘在地上移動，像蟲子一樣翻滾。
十幾分鍾後，駱駝們停下動作，不再瘋狂踩踏，陸續向周圍散開。
白蟻丘前一片狼藉，七八個商人倒在血泊中，已經停止呼吸。還活著的也是個個帶傷，在滾燙的地面翻滾哀嚎。
冰罩碎裂，木棉和傑森等人不打算浪費，拿起大塊的碎冰給自己降溫。
葉安邁步走上前，之前兇悍無比的駱駝變得異常溫和，更低下頭，任由葉安的手指撫過頭和脖頸。
“告訴我，誰是首領。”葉安靠近駱駝，手指一下下梳過駱駝的脖頸和下巴。
地上的商隊成員大聲哀嚎，沒辦法說話，卻下意識滾向一邊，讓開首領身邊的位置。
“是你，沒錯吧？”
葉安拍拍駱駝的額頭，走向倒在地上的商隊首領。
後者抬起頭，透過遮擋在眼前的汗水和血汙，看清楚葉安的樣子，恐懼感油然而生。即使面對龐大的變異獸，他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變異者。”
葉安蹲下-身，單手抓住男人前額的頭髮，強迫他抬起頭，看清那雙散發灰暗色澤的眸子。
商隊首領咬緊牙關，強忍住骨頭斷裂的疼痛，勾動手指，散落在地上的箭矢忽然飛起，鋒利的箭頭瞄準葉安，下一刻就要朝他飛來。
“小心！”蕭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葉安頭也沒回，手指猛地收緊，近乎要將男人的頭皮硬扯下來。
周圍的駱駝快速行動，在箭矢飛來的剎那，用牙齒咬，用蹄子去踹，甚至用身體阻擋，憑藉厚實的皮毛，硬生生將攻擊全部攔截。除了被劃掉幾根毛髮，身上沒留下一道傷口。
商隊首領瞪大雙眼，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再看葉安的樣子，他忽然想起之前聽到的訊息，臉頰開始抖動，聲音艱難乾澀：“你、你是……”
不等他將話說完，葉安勾起一邊嘴角，雙眸漆黑如墨，掌心覆上他的頭頂。
男人雙眼充血，嘴裡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四肢如灌了鉛，連根手指都法移動，只能恐懼地盯著葉安，大腦中的記憶被不斷深挖，不存半分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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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過了一刻鍾，葉安收回手，男人破布一樣倒在地上，已經是出氣多入氣少。
身為變異者，常年行走荒原，犯下的惡行不知凡幾。他從沒想過自己會落到這樣的下場，別說勢均力敵，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比他之前肆意-凌-虐的奴僕和流浪者還不如。
葉安站起身，視線掃過還活著的商人，神情中充滿厭惡。
“這是專門做人口生意的商隊，他們依靠藥物控制駱駝和抓來的人，還從事搶劫的勾當。”
說出商隊的來歷和惡行，葉安告知蕭玧，這支商隊和扎姆有聯絡，此行即是前往金城。
“或許可以利用。”葉安道。
兩人商議片刻，又詢問過眾人意見，決定暫時留下商隊首領的性命，外加幾個之前逃走，遇到斑馬又自己跑回來的奴僕。
當夜，隊伍在樹林中過夜，商隊首領斷裂的胳膊和腿骨被簡單包紮，確保他還有一口氣，不會幾天都熬不過去。
翌日出發時，隊伍分成兩撥，葉安帶著木棉幾人騎上駱駝，偽裝成商隊成員，並以異能控制住商隊首領，準備混入金城。
蕭玧率領獵人們駕駛改裝車在後，同葉安互相照應。
隊伍離開樹林，葉安學著商隊首領的樣子，穿上寬大的罩袍，用頭巾包裹住頭和脖頸。
駱駝再次排成一列，不需要奴僕用長杆驅策，在最為健壯的雌駱駝帶領下，沿著記憶中的路線，頂著高溫向金城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