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攝像機懟著眼前的白大褂醫生們，一黑一白兩個陣營，似是勢均力敵。
“有熱心群眾打電話來，說這裡發生了一些誤會，可能需要記者的幫助，我們就第一時間趕過來了。”
柯驚雲看著眼前的兩夥人，微笑地打著招呼，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歐陽雄飛心裡罵娘，這記者就像草原上的鬣狗，有點動靜就聞風而來。當下只能說道：“那就如實記錄吧，我……”
“必須如實記錄！林陽醫生，我姐姐成了現在這個模樣，你不出來說兩句嗎？”耳釘青年的高喊打斷了歐陽雄飛的話語。
然後只見他走到夏雪晴身邊，把跪著的夏雪晴扶了起來。
林陽死死地盯著夏雪晴，見她依舊閉著眼，只是被扶起身之時睫毛顫了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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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捧著記錄本的那個人已經開始奮筆疾書，扛攝像機的人似乎知道耳釘青年嘴裡的“林陽”是誰，攝像機鏡頭一個轉向就對準了他。
林陽剛想開口，卻被身後的趙宇成扯住了衣服。
“我們沒有做錯什麼，林醫生的所有行為都在我的授意之下，也沒有違反規矩。拔牙是這位患者自己要求的，我們也出言也勸阻過，並且簽署了知情同意書，還有什麼好爭論的？”歐陽雄飛冷著臉說道。
旁邊的耳釘青年和壯漢們冷笑，問道：“那知情同意書呢？”
“我已經叫人去拿了，稍等一會吧。”歐陽雄飛依舊冷眼相對。
這位柯記者聞言微笑點頭道：“好，那趁這段時間我先採訪一下我們的患者和患者家屬們。我們的報道講究客觀公正，不能只聽一家之言。”
“進去裡面說吧，在這裡算什麼。”谷魏攸皺眉說道。
柯記者還沒說話，就聽那邊的大漢卻回頭冷聲道：“我們可不敢進你們這鬼醫院，進去之後被宰了都不明不白，我們就在這外頭說！”
“對，在外頭說，說給大家聽！”耳釘青年附和道。
柯驚雲尷尬地轉頭對醫院眾人道：“抱歉了，我們秉持的是自願原則，只能聽他們的。”
言罷柯驚雲帶著那幾個人朝旁邊走開了幾步，然後就開始了所謂的“採訪”。
“他們為了做那個什麼直播，騙我姐姐說免費拔牙，還送福利！”
“我姐姐不小心就上了當，他們就敢在直播的時候直接拔了她一顆好牙！拔下來的牙在影片裡還有呢，完完整整的好牙，就那樣給拔了！”
“那個醫生拔之前還不做做檢查，我姐姐是乳腺癌患者！什麼都不檢查就瞎搞！拔完牙到現在一個星期了，傷口一直沒有長好，還長膿了！臭得不行！你別看我姐姐現在表面看好好的，她一張嘴那臭味都能燻死人！”
“然後我就帶她去別家醫院看了，那邊醫生說是什麼骨髓炎，不應該拔牙的，拔了牙癒合不了，以後會有個洞直接從嘴裡通到外面來！”
“現在他們說什麼問過了我姐，還籤了字，都是狗屁！你看看影片，哪裡有？我完全沒看到！都在騙人！”
“我姐會要求拔一個好牙嗎？現在接下來的生活怎麼過？還怎麼吃飯？這是什麼黑心醫生啊你說，害人還騙人，就為了他直播得名得利！”
“……”
旁邊的林陽聽得火冒三丈，這完全是在顛倒黑白。影片怎麼可能沒有，他當時勸了夏雪晴那麼久，影片會沒拍到嗎？
林陽直接掏出手機翻看起那期影片來。
那期影片拍完之後他確實就沒看過了，沒什麼看的必要，再說了，前幾次的直播不都挺安穩地地度過了。
一邊二倍速快速播放影片，一邊時不時拉動進度條。
隨著影片的播放，林陽越看越心驚。
為什麼，為什麼他詢問夏雪晴骨髓炎病史和勸阻她不要拔牙的內容沒有在影片裡？為什麼簽字那段也沒有出現？
豆大的汗珠一下就從額頭湧出來，滴滴從林陽臉上滑落，讓他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他感覺有一道黑幕正從天而降，試圖把他狠狠裹挾住，推向未知的深淵。
所以這整段影片看下來，就完全呈現的像是林陽在給一個普通病人拔牙，絲毫沒有一點他原本詢問和勸阻的片段。
林陽有些驚恐，拍了拍前面正在打電話的歐陽雄飛。
歐陽雄飛幾句說完後轉頭問道：“怎麼了？”
“直播……直播被人剪輯了，我簽字和診斷雙磷酸骨髓炎的片段都沒有了。”
歐陽雄飛聞言一愣，然後瞪大眼睛道：“怎麼回事？”
林陽面容苦澀地遞過手機，歐陽雄飛皺著眉看著。
很快，歐陽雄飛就抬頭怒道：“那個影片網站怎麼敢隨意刪改我們的直播？誰給他們的權利！”
旁邊的眾人見情況不對連忙問起原因，又是一陣喧囂。
“沒事，還籤了知情同意書不是？”谷魏攸皺著眉安慰眾人。
“鈴鈴鈴鈴……”
歐陽雄飛的電話鈴聲又響起，他接起電話：“喂，找到了嗎？”
“櫃子裡沒有嗎？你問問當天的護士，幹什麼吃的，趕緊給我找！”
歐陽雄飛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掛了電話後黑著臉低聲罵道：“踏馬的。”
谷魏攸瞭解歐陽雄飛，他很少失態，趕忙問道：“怎麼了？”
“小劉說知情同意書沒找到，我讓他再找找。”歐陽雄飛皺眉說道。
手術的知情同意書都會在術後和病歷等資料一起整理妥當，再經由兩三重的檢查之後統一歸檔醫院的信息部，存檔保留。
而門診的手術知情同意書則常常寫在一本簿子上，等到簿子都寫滿了才會收納起來。
那日的知情同意書是在下面臨時拿的，寫完後應該是交給當日的護士了，不應該找不到啊。
除非……
那邊所謂的單獨“採訪”已經結束，似乎連一直閉眼的夏雪晴都張開眼睛說了幾句。
現在那群人跟著記者又朝這邊走過來。
柯驚雲拿著話筒，依舊一臉微笑，走到近前問道：“各位醫生，請問知情同意書拿到了嗎？是否可以請林陽醫生先接受採訪？”
歐陽雄飛高大的身軀不再佝僂，挺直了背道：“你先問我吧？我是口腔醫院的副院長，我叫歐陽雄飛。”
柯驚雲聞言眼睛一亮，連道：“啊，歐陽院長您好，早就聽說過您的大名。您在就更好了，那我們就不多廢話，直接開始採訪？”
“請問林陽醫生為什麼要把這個病人的牙齒拔除？”
“當日的直播我在場，目睹了全程。那顆牙是智齒，是病人主動要求拔除的。理由是拔牙前幾日便已經發生過冠周炎，為了解除痛苦防止復發，她便要求直接拔除患牙。”
“可病人卻說那是一顆好牙，她是被你們的直播噱頭欺騙了，才選擇的拔牙。”
“完全是無稽之談，我們的直播沒有福利，只有針對病情的免費診療。如果沒有痛楚她為什麼會來要求我們拔牙？我們又有什麼權利給她拔牙！？”
歐陽雄飛的聲音大了起來，明顯有些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