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事情就出奇地順利，林陽就在平車上跪了十二分鐘，把血流控制到最小，等來了省人民的救護車。
然後在省人民醫院救護車急救人員吃驚的眼神下和他們一起坐車回到了省人民醫院的急診科。
簡單說明情況之後，林陽鬆開了手。
看到林陽鬆開手之後汩汩冒血的傷口，本來不以為意的省人民醫院急診科醫生才真正慌張起來。
又是一陣緊張刺激的應對之後，林陽在隔壁兄弟醫院年輕醫生和護士充滿敬佩的眼神中坐上了救護車離開。
沒錯，回去的時候還坐的是省人民醫院的救護車，因為今天城西化工廠爆炸，受傷人的都送去他們的急診了，處理不過來，於是讓幾個頜面部損傷的病人和林陽一起坐車去口腔醫院處理。
難怪隔了一條街救護車都那麼久才過來，不過話說回來，谷主任一個挑釁玄學，把隔壁醫院都給影響了？
這些病人都是林陽篩選過了，來的基本都是頜面部損傷的，嚴重的口腔醫院也處理不了。
到口腔醫院的時候，隔壁的護士都過來幫忙了。
谷主任拍了拍林陽的肩，沒多說什麼，馬上投入了工作，按照嚴重程度把病人排好了序。
趙宇成和郭力源挑了兩個受傷稍重的，林陽分到一個頦部（下巴）和頸部被爆炸物擦傷的病人。
三個傷口，下巴一道稍長的目測5釐米長，另外兩處都是2釐米左右的長度。
一個護士自動就跟著林陽了，幫著拿好了清創器械，東西碼得整整齊齊。
林陽瞅了一眼胸牌，寫的是口腔醫院護理部嶽嫻。
“謝謝嶽老師。”林陽把病人拉在牙椅上躺好，對嶽嫻道。
嶽嫻屬於那種胖胖的女孩，聞言一笑，眼睛都眯得看不見了，道：“林醫生客氣了，剛剛的止血太帥了，希望合作愉快。”
林陽靦腆地笑笑，開始熟練地清創。
傷口已經簡單清創過了，路上還摁了紗布，現在血都不流了。
林陽看了看這位戴著眼鏡的中年大叔，道：“你這傷口雖然不深，但是都需要縫針才行。”
大叔聞言猶豫了一下，問道：“可以不打麻藥嗎？”
林陽聞言眉毛一挑，道：“為什麼不打麻藥，你的偶像是關羽嗎？打的是局麻，就蚊子咬一口的感覺。要是不打麻藥會疼的。”
大叔咬牙道：“我不怕疼，麻藥別打了。”
“你確定嗎，我們縫合都需要打麻藥的，打麻藥又沒什麼副作用，你這傷口要縫十針左右呢，何必呢？”林陽清創結束了，開始苦口婆心地勸導。
“沒副作用嗎？我……我打算要二胎，打麻藥會影響的吧？”大叔眼神閃躲，說道。
林陽這下一個白眼翻起來，那邊當助手的嶽嫻聽到了也忍俊不禁。
“你想太多了，就今天這點麻藥，再多打十倍都不會影響。”林陽無語，拿起一邊準備好的利多卡因，“不緊張啊，我打麻藥的時候會有點疼，我儘量推慢點。”
大叔聞言閉眼道：“沒影響就打吧。”
林陽實習的時候在口腔外科幹的最多的就是打麻藥，專門問過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主任打麻藥秘訣。
老主任輕笑間就大方地說了自己的秘訣，“一慢一準兩快”。
打麻藥進針速度要快，拔針速度要快，注射深度要準，推藥速度要慢。
碘伏消毒，扎針，注射。
旁邊的嶽嫻眼睛瞪大了，剛剛林醫生扎針這手，快得都看不見了，那麼快的速度針頭卻只進去了一點點，精準地停在皮下，麻藥注入隆起一個皮丘。
林陽給幾處傷口打完了藥，開始拿針。
現在打麻藥的手感都不一樣了，以前快速進針手就會不自主用力，扎的位置總會深一些，現在卻是又快又準。
林陽正想拆開普通縫合線，想了想問道：“你想用普通的線還是美容線？你對美觀這方面有什麼特別要求嗎？”
大叔閉著眼睫毛顫哪顫，聞言睜眼道：“無所謂美觀不美觀，就普通的吧。”
林陽聞言拆開了縫合線包裝，持針器咔噠一夾，準備下手。
“哎哎等等，醫生你能不能給我把傷口縫醜一點，縫得看起來慘烈一點？”大叔忽然又睜眼，問道。
“為什麼？人家都是要好看，你怎麼要求醜一點？”林陽訝然，這都什麼要求。
大叔有點臉紅，支支吾吾道：“那啥，年紀大了無所謂好不好看，但是傷得慘烈點我媳婦就知道我工作辛苦了不是……”
林陽和嶽嫻這下都笑出聲了，中年男人尋找愛的途徑真是讓人心疼。
林陽道：“可以可以，按你說的來。”
十字法吧，夠慘烈了。
口腔頜面外科的範疇大概來說，就是眉毛以下，鎖骨以上。
這個部位牽扯到頭面部和頸部，有些病人的美觀要求很高，對醫生的要求也就會高一些。
縫合一旦內卷或者外翻，都會因為在面部的原因而把缺陷成倍放大。
似乎是“小手穩如狗”的功勞，自己似乎有點信手拈來的味道？剛剛進針林陽就有點吃驚，以前縫合都是小心翼翼，還總是達不到自己滿意的程度。現在一切教科書上所說的，自己所牢記的，手上彷彿都能輕易做到了。
進針的角度，針距，間距，皮下組織的多寡，甚至連力度都彷彿渾然天成。自己縫合的時候下意識就覺得一切應該如此，於是手便真的如此了。
“嶽嫻姐你給他拿些美敷來。”林陽對戴嫻說道。
美敷就是貼在傷口表面的自粘性外科敷料，類似於創可貼，防水防感染。
嶽嫻聞言轉身去那邊器械臺拿美敷，嘴裡應道：“好，馬上來。”
翻了翻抽屜，選了三個合適大小的。
走過來放在了治療臺上，道：“拿過來了，在臺上。”
“直接給我吧，我縫完了。”林陽已經放下持針器在術後消毒了。
嶽嫻聞言以為是最大的傷口縫好了，於是拿起了那個最大的，遞了過去，順便湊上來看了一眼。
然後就驚呆了。
三個傷口都縫好了，用的是十字法，整整齊齊，線頭偏向的角度都整整齊齊，一看就是一家人。
嶽嫻心中震驚無語，自己拿東西雖然翻找了一下，但是也就不到一分鐘吧，這就縫完了？難道是我腿短人胖走得慢的原因？
正陷入自我懷疑的嶽嫻看見林陽轉身去拿第二張美敷才回過神來。
“回去以後24小時傷口不要碰水，最初兩天最好能每天換藥，1周以後拆線，傷口不深，不用打破傷風。”
林陽拍了拍還閉著眼的大叔，開始說醫囑。
大叔茫然睜眼，看著林陽不由自主地點頭，等林陽說完了，他才說道：“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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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陽道：“結束了啊，下來吧，後面還有病人排隊呢。”
大叔起身，開啟手機前置鏡頭照了照。
大叔很滿意，這些線交叉縱橫，看上去就讓人心疼，回家可得好好研究一下措辭……
嶽嫻找機會認真看了看林陽的胸牌，還真是剛剛來的規培醫師，再聯想一下剛才的止血，這麼強？
剛才的止血嶽嫻只是知道很帥，至於技術含量嶽嫻真的搞不懂。但是嶽嫻知道縫合啊，看過的縫合數不勝數，這算是很高質量的了。
當下滿眼小星星，道：“林醫生研究生學外科的嗎，好厲害！”
林陽正在脫手套順便收拾器械，聞言答道：“沒啊，我本科生，全科的哈哈。”
本科生不分科，全科說得有道理。
嶽嫻聞言又是頭昏腦漲，本科生？自己當年在這邊外科輪轉的時候，那邊手術室二把手要做跟著一樣的縫合，都沒這麼快吧？
至於一把手主任有沒有這麼厲害她不知道，因為她在外科手術臺當護士的時候從來沒看見主任動手縫合過……
“嶽老師，可以喊下一個了。”林陽開始催了。
“噢噢，好。”嶽嫻趕忙轉身去外面叫另一個病人。
…………
“喊下一個病人吧。”
林陽又結束一個，這個病人傷勢很輕，就前額頭皮上縫了三針。
只聽嶽嫻道：“搞定了，暫時沒有了。”
林陽聞言撓了撓頭：“這麼快就弄完了？”
“林醫生你效率太高了，那邊趙總和郭醫生都才處理兩個呢，你一個人處理了四個病人。”嶽嫻現在說話的語氣都變了，之前還是和平輩說話的方式，現在已經有點尊重的意思了。
某種程度上說，林陽的技藝把這位工作五六年的不算年輕的護士折服了。
林陽感覺這些病人搞下來，他收穫也很大。
以前縫的少，手上又沒數。現在自己學了系統的課程，每一下進針似乎都能感受到皮膚、肌肉組織的硬度區別。隨著這幾例縫合下來他也在調整自己手上的度，教科書寫的是一碼事，自己做了又是一碼事。
對於不同部位、不同病人、不同的肌肉韌度，林陽都大膽地透過自己的手感做出了調整，輕微地改變了針距、間距和皮下距離。不再按照教科書上死板地縫合，也許隨著病例的增多，林陽就能整理出屬於自己的一套理論……
林陽甩了甩腦袋裡這些亂七八糟的，注意到了外面走進來的谷主任。
那邊趙總和郭醫生也已經完工了，都脫了手套一起走向谷主任。
“幹得不錯，外面縫的我都看了一遍，小林做的最多也最好！不過第一個病人為什麼用十字法？”谷魏攸現在滿眼放光，看寶貝一樣看著林陽。
林陽急忙解釋了一下中年大叔的奇怪要求，谷魏攸這才輕輕點頭表示理解。
趙宇成和郭力源也都縫完了自己手裡病人，從自己配合的護士嘴裡知道了林陽剛剛的事蹟，都是各自在心裡吃驚。
本來一開始還以為這個新來的規培生要考察考察，自從止血術一露，谷魏攸就放心得不得了了。
就這無視野徒手止血的素質，作為一個口腔醫生，縫合什麼的還不是毛毛雨？
“小林，聽說你沒讀研究生？我倒是能帶，以後跟我讀研究生怎麼樣？”谷魏攸是某知名軍醫大退下來的老主任了，也一點不藏著掖著，直奔主題。
林陽撓撓頭，自己不想讀研究生，不想做實驗，更不想寫論文。最不想的就是和那些人卷啊卷，考試什麼的最煩了。
見林陽不說話，谷魏攸也不在意，拍了拍林陽肩膀道：“沒事，你好好考慮，我研究生帶的是口腔全科，我們國家可沒幾個醫生有能力帶口腔全科的研究生。”
林陽聞言訝然，說實話，這是他第一次聽說有口腔全科這個研究生專業，當下只能先答道：“謝謝谷主任看重，我考慮考慮。”
谷魏攸聞言擺擺手，對著科室其餘眾人道：“大家中午不用買飯，我請大家吃。今天辛苦大家了，省人民那裡又來電話了，又送了一車病人過來，這次是群架，實在處理不了的就止止血，再給他們送回去。”
眾人還沒從有飯吃的喜悅中回過神兒來，就又陷入了沉默。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大大的問號：大白天的，打什麼群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