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招來這小丫鬟問道“柔珠的小院裡從來不見任何侍婢,深更半夜的,你怎麼跑來這裡?”
那小丫鬟趕緊道明自己叫春香,是鎮湳王最近安排在外院的值夜丫鬟之一,提防王爺不在的時候,柔珠小姐半夜有什麼頭疼腦熱,好及時去請大夫。
蟲兒又問,之前怎麼從來都不罩面。
那小丫鬟很是羞澀道,因為柔珠小姐一直不喜歡外人,所以她們這些值夜的嬛伺僅能藏起來,偷偷觀察。
這鎮湳王,簡直是保護過度嘛!
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春香道“我剛才聽你話裡的意思,柔珠小姐以前從未在夜間如此夢霾過,有也僅是今天一次,是不是?”
春香十分肯定答,以前絕對沒有此類情況,否則她也不會害怕得手足失措,去向蟲兒求救。
看來,果然是那個百手百嘴的怪物做得鬼,無形中將柔珠內心的恐懼放大。
又對春香道“其實我心裡也一直好奇,柔珠姑娘是怎麼從西宅裡,搬到外面這院子裡來住的?”
那春香一頭霧水,搖搖頭道“什麼西宅?奴婢來鎮湳王府十餘年,從來不知道什麼府內有什麼西宅的存在啊?而且,柔珠小姐也是近一個月才接入王府的啊?”
來了王府十年也不知道柔珠的存在,蟲兒慨嘆想:頑炎啊頑炎,你把柔珠藏得真是好深啊。
才想,柔珠那邊唔唔噥噥輕哼不斷,居然醒的如此迅速。
蟲兒叫春香回去歇息,自己可以照顧,春香匆匆謝恩,轉身從門口消失。
但見私下無人,蟲兒再浸水揉出一塊溫熱的毛巾,替柔珠悉心將汗涔涔的臉頰重新擦洗一趟。
柔珠醒來正對上蟲兒關切的眼神,彷彿夢中醒來的精靈,無知無覺道“姊姊,你怎麼來了?”人一開口說話,無形中扯倒額頭的傷口,呲牙痛嬌道“我的頭怎麼了,好痛啊~~”
蟲兒哄道“今夜沒跟你睡,誰知道你的睡品實在太差,竟能從床上滾下來,這不,頭撞地了,痛不痛啊?”
柔珠漸漸清醒,終於蹙眉道“真是好痛!”
遂又奇怪道“那我的手腳怎麼不能動了.......咦,誰把我的手腳給捆起來了?”
蟲兒裝出笑道“是我捆的。”
“為什麼?”柔珠清亮無辜的眼神裡,滿是錯愕,“是我讓姊姊不開心了嗎?”
蟲兒哈哈笑道“半夜三更的,你能做什麼叫我不開心的事呢?我又不是你的愛郎鎮湳王......”
柔珠啐道“姊姊不睡覺,半夜裡還戲弄我。”旋即可憐兮兮道“好姊姊,我被捆的不舒服,你能不能把我先解開?”
“不好。”蟲兒果斷拒絕道“因為我想問你幾個問題,才好解開你。”
柔珠霎時更可憐道“姊姊,你今夜好怪,但是你想知道什麼,妹妹全無保留都會告訴你的。”
蟲兒開門見山道“你是真心想嫁給鎮湳王嗎?”
“這......”
柔珠簡直奇怪萬分,瞪大柔和的眼睛道“姊姊何出此言?”
“因為我覺得你心裡的障礙似乎很大,以至於根本難以忘懷鎮湳王曾經在三十二島上做下的血腥之事。”
“雖然你看起來對那場慘劇絕口不提,但是在你的內心深處,鎮湳王率領龍族武士屠戮妖村的往事,還是對你造成了極大的陰影。”
“是想,你怎麼可能願意,與一個製造血案的劊子手共度一生呢?”
沒忍住,她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心裡擁有創傷的人,怎麼可能和製造創傷的人成為夫妻呢?
柔珠聽了,先是默不作聲,接著是慍怒,最後是無奈,一百種駁雜的心情叫她保持了許久的沉默,終於開口道“害怕他是真的,但是愛他也是真的。”
“有一件事我沒跟你講過,姊姊,其實在頑炎屠村之前,我是偷偷見過他的。”
蟲兒想反正夜色漫漫,大家都也睡不著了,索性叫她把所有事情吐露個清楚,縱容柔珠慢慢道來。”
柔珠詳細道“早跟姊姊說過,我的家族---含羞族常年在淺海裡居住,很少上岸,一時因為我們天生怕羞,二是因為我們在未脫殼前,是不能擅自離開水液的滋養,如果被太陽曝曬,就會活活曬乾。”
“記得那時我最受家族的寵愛,捧若明珠,因為經常偷偷到海面上遊玩,而被家人呵斥。”
“結果有一天,或許也是天意弄人,我再次瞞著眾人的眼目,偷偷浮游至海面的時候,海面高掀起一陣龍捲風,我抵死想要下潛,卻掙扎無力,只好偷偷藏匿在蚌殼裡,被龍捲風的推送力無意中推移到海岸上去。”
“那時候正值上午十分,太陽又昏又熱,蚌殼間缺乏海水的滋潤,很快就要把躲藏在蚌殼內的我烤炙個半死。”
“因為懦弱,我甚至不敢伸出手腳來,自行匍匐回海水中間,只能躲藏在蚌殼中間默默等死。”
“就在生死一瞬間,我忽然聽見許許多多的腳步聲靠近,那聲音既像是天神在蒞臨,又像是死亡在觸延,複雜的心情在我的胸腔內澎湃,救我!!救我!!可是我覺得多半會是死亡吧!”
“這時候有兩個人在對話,一個說居然有如此巨大的海蚌,建議把我扛回去烤炙成菜餚,另外一個則覺得我彷彿是妖物,建議把我抬在礁石間,任毒辣的日光曬死我,所有人都開始議論紛紛,就像是瓜分死屍的禿鷲,圍繞在我頭際爭論不休。”
“姊姊,你可深深體會過這種,極其靠近死亡的時刻嗎?!”
“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就在我的生命要靠著一群人定生死的關鍵時刻,頑炎正如天神般降臨,他只道:能長到如此巨大的東西,定也是耗盡千年日月精華的,索性積些陰德,把蚌殼扔回海里去吧!”
“所以,你其實因為他放你一命,所以更早得愛上了鎮湳王?”蟲兒忍不住插嘴道“由此可見,鎮湳王其實是賦予仁慈之心的,但是後面又為什麼會發生屠戮妖村的慘劇呢?”
“是的。”柔珠也百思不得其解道“因他放我一命,所以我偷窺他一眼,也正因為偷窺他一眼,此生才難忘此人。”
“就是因為一眼成錯,我才在第一次退殼之後,就跑到陸地上想找尋他,就是因為這份執念慫恿,我才看見了這世間,最可愛,又最恐懼的男人。”
“姊姊,我是真心愛他的,之所以我會如此痛苦,不是因為頑炎曾經是個殘忍的劊子手,而是因為我,一直以來,我才是這世間最殘忍的人。”
“我曾經親眼目睹了屍體堆積如山,也曾親眼目睹了血流成河,我的鼻子間至今還依依悉存著火焦味的惡臭,可是,我居然能忽略掉所有所有,只想跟他在一起生活。”
“大約,我才是這世間最殘忍的女人吧!!”
柔珠講述完這些往事,已然是泣不成聲,連連垂涕道“請放開我,請放開我,我就是這樣一個懦弱又心狠的女人,姊姊,求你放開我。”
蟲兒不過是想問一問,誰知柔珠的反應竟如此巨大,趕緊解開她手腳上的紗簾,將她摟入懷中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也只是想找到你心裡的結症所在,否則......”
她實在是說不出,柔珠夜間會發魔障的隱情,如果將來她與鎮湳王成親之後頻繁發作,恐怕對二人來說,都會是一種折磨。
看來,只好她親自再去一趟冧寒寺,打問一下百手百嘴怪物的事情了。
柔珠也不會真怨她,緊緊鎖住蟲兒的肩膀哭得撕心裂肺,蟲兒只好暫時充當人肉抱枕,把她反反覆覆哄勸一番,可算把對方的眼淚全部抹在自己身上。
她這不哭不要緊,一哭起來整個身子又香又軟,誘人的香味叫蟲兒忽然好瞌睡,強打起精神把她安慰明白。
待柔珠哭哭啼啼得沉睡去,蟲兒才把春香找來,特意把坤元繩交付與她,告訴春香若果半夜裡柔珠再發病症,就將此繩拋在柔珠身上,坤元繩自然會把柔珠捆緊,不叫她再自殘。
待一切安排妥當,蟲兒駕馭著金葉子匆匆駛向冧寒寺的山頭。
冧寒寺依舊煙火升香,熱鬧非凡。
蟲兒特意換了身男裝,撐把紙扇半遮嘴臉,賊溜溜準備溜進寺廟裡,才走幾步,只聽有人哎哎喚她。
真是奇怪,這是誰喊自己?回頭一看,竟然是姚半仙在角落裡跟自己打招呼。
那只肥青蛙自從被暴揍過之後,渾身纏滿白色的繃帶,僅留著一雙賊溜溜的眼睛,與蟲兒的鬼鬼祟祟十分呼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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蟲兒不想理睬他,孰知那肥青蛙依舊朝她招手,沒完沒了地搖擺,愈發引人注目,蟲兒只好靠近過去,拿紙扇擋住臉道“你咋看出我來的?”
姚半仙道“姑娘這種萬里無一面相,就是化成灰,我都認識的。”
真是服了他,蟲兒旋即甩甩手道“我的救命之恩,你就不要回報我了。”
“話說,我要是你,早早就跑到別處求生去了,你怎麼還敢繼續出來做生意,難道不怕那劉家的奴才再來炸爛你的嘴?”
姚半仙連連否決道“人橫豎都是要死的,我在這裡守了幾百年,這冧寒寺正是我發財致富的根源地,怎麼可能因為旁人的威脅,就丟了源源不斷的錢財呢?”
蟲兒恥道“那你可以去死了,還要喊住我幹什麼?”
滿臉嫌棄,準備要入廟去。
只聽那姚半仙積極道“姑娘先別走,今日再見你可是緣分,我願意幫你再算一卦。”
“姑娘今日特地以男裝示人,無非有兩種可能,一是想掩人耳目,幹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二是想住進這廟裡,接近什麼特殊身份的人物。”
蟲兒更加諷刺道“全錯,再見!”
姚半仙伸手把擋住嘴角的紗布一把摞至下巴,露出肥口花牙道“你信我,我真的可以幫助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