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丹大人……你怎麼能夠這樣……就算黛蕾爾救了我一次,我不是也償還了麼……我拼了命地想要守住塞利斯塔拉,就算我當日真的死了,我也不會有一句怨言!……芬丹大人,我對艾羅蘭……的一片真心,難道你不知道麼?”
安雯哭泣著,說得斷斷續續。我在一旁,心下暗歎。
……只怕她是想說“芬丹大人,我對你的一片真心,難道你不知道麼”吧。
可惜,說不定這個榆木腦殼的綠色嚴厲無情冷血肌肉男,是真的不知道。
這,可算得上“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了吧。
……嗯?!不對。我這麼一說的話……那麼,誰是溝渠?
我還沒想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就聽到芬丹的聲音。與安雯的激動悽切完全不同,他的聲音還是那樣冷靜沉穩,甚至還帶了一絲疑惑之情,彷彿不明白自己已經是秉公辦事了,安雯為什麼還要反應這麼大。
“安雯,你對艾羅蘭的忠心,西萊納女神都肯定你了,沒有人會懷疑你。你曾經為艾羅蘭立下許多功績,也不容置疑。但是我們每一樣都要分清楚來看,就好比黛蕾爾雖然以前做過很多冒失的事,也犯過錯,但是她這一次奮不顧身地出城去救你,就算是她立的功……”
我頭大。這不是越描越黑麼?這個綠色嚴厲大木魚!果然不懂得女性的微妙心理。我慌忙打岔:“安雯這次守城表現得極為英勇,身負重傷還堅持到底,跟她比起來,我那點實在不算什麼,不過就是蹲了幾天苦牢麼,也沒有受什麼大刑伺候,說到底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
芬丹奇怪地瞥我一眼,彷彿很訝異我怎麼突然變得這麼謙虛了。不過,他還是開口打斷了我。“你有你的功勞,也有你的過失。安雯有安雯的功勞,也有她自己的過失,這些都要一一分開來看待,才能夠顯得公平!你們為什麼非要把這些都混為一談呢?”
我無語,既然他非要強調功過單算,想必安雯心裡就更糾結了吧。看到安雯黯然的神情,我這次真真切切地嘆息了一聲。
唔,真是郎心如鐵啊。
幸好我沒有跟著她一樣摻和。
不過,接下來,狗血的那種情節——女配角啜泣一聲轉身倉皇跑掉,並沒有上演。如果安雯傷成這樣還能演出如此高難度的情節,那麼芬丹想必會對她的傷勢大為起疑吧。
安雯只是抽泣了一聲,就形容十分慘淡地轉身扶著木杖要走。而芬丹居然也不再理我們,徑直進了飛龍神祠。我有點尷尬地左右看看,最後選擇走向安雯。
我打了個唿哨,一直懶懶散散地跟在我身後十幾米遠自己玩的鼻涕泡兒顛顛地小跑過來。我扶住安雯,說道:“算了,傷得這麼重,還逞什麼強?上我那匹獨角獸上去吧,讓它送你回去。”
安雯看了看我,我原本以為她會很倔強很天雷地噙著眼淚對我說“不用你假惺惺裝好人”之類的,但是她大概是確實傷重不便長時間行走吧,居然連聲謝都沒道,就摸索著在我的勉力攙扶下,困難地爬上了馬。
我也不想虛情假意地陪著她一路走回去——開玩笑,那樣我堂堂一個艾羅蘭的遊俠,看起來豈不像是她的貼身侍女一般,沒得墜了我的身份?
我對她簡單地點了個頭說:“你讓它載你回去吧。之後它會自行回來找我的。橫豎塞利斯塔拉就這麼大,它自己也跑不丟。”
安雯高踞在馬背上,神色似是有點複雜。最後,她輕哼了一聲,說:“黛蕾爾,即使你真的替我受了那一記‘冥府詛咒’,我也不喜歡你。”
我啞然失笑,聳了聳肩。“安雯,我幹嗎要你喜歡?我不如多指望指望西萊納女神喜歡我,不是好得多嗎?”
安雯似是沒想到我的反應如此別出心裁,默默輕點了一下頭,沒再說話,策馬離去了。
我在飛龍神祠外面q著等芬丹出來。誰知這一等就等了許久。我信步一路q到了戰火□□之後倖存下來的市集——如果那寥寥幾家店面和更多的廢墟還能算是市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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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天沒好好吃飯,腹如雷鳴,最後進了一家小酒館。一進門就看見許久不見的獵鷹男溫利爾,正巧坐在酒館靠窗的那席雅座上。
溫利爾見我進來,也很是高興的樣子,招手叫我。我心想打個招呼也是好的,就走了過去。
溫利爾盛情邀請我入席和他一起喝兩杯,我心想這人在塞利斯塔拉好歹也算得上是半個朋友,就沒推辭,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跟他寒暄起來。
溫利爾肩頭的法爾肯卻不在。我問起時,溫利爾笑笑說道:“明日一早我又要率軍啟程去曼西爾駐防了,我派法爾肯去偵察一下沿路的動靜。”
我哦了一聲,遺憾地嘆息。大約是我的失望之情表現得太明顯,引得溫利爾笑著搖了搖頭,問我:“你那匹很喜歡聽到別人表揚它的銀色獨角獸呢?怎麼也不見了蹤影?”
我隨口答道:“我讓它送安雯回去了,拄著柺杖就亂跑,傷得那麼重了還不多在家裡歇歇就算啦,唉。”
溫利爾眉毛一挑,顯得很意外的樣子。“安雯?怎麼她現在竟然已經可以上街了麼?那過幾天豈不是就要按令被關滿三天了……”
我驚訝,“關三天?怎麼原來還要關她的?”
酒保送了一壺溫好的酒上來,溫利爾一邊替我斟著,一邊解釋:“黛蕾爾,不知道你以前喝過沒有,這種果酒其實沒什麼酒力的,我們喝起來就像果汁一樣……唔,安雯畢竟沒守住塞利斯塔拉,國……不,先王陛下,也因此為國捐軀……就算不全是她的責任,但是按照軍令,也是要至少關滿七天的。只是芬丹大人鑑於她也已經拼盡全力,身負重傷,特別准許她傷愈後再領受懲罰,而且刑期也減為三天……”
我大驚,雖然臉上還是陪笑謝過他替我斟酒的盛情,但心下尤其忿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