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本是個乞丐,不說老實本分,平日裡也只是做一些偷雞摸狗的行當填飽肚子罷了。
曾幾何時,他也想去伍家的水煙坊試試運氣,但是看見許多人站著進去,橫著出來也就怕了。
他知道自己的本事,伍家也看不上他這樣的。
只是這一次,他們廣招人,條件也放低了,只一件事,尋人。
加上給的錢太多了,他忍不住報了名。
後來他才知道,這些人哪裡是來幫著伍家尋人的,不過是藉著伍家的名頭去燒殺搶掠的。
混在人群裡,他也有些猶豫。
明火執仗的殺人,入室搶劫,他是決計不敢的,可是看著別人玩女人,吃香喝辣,大把花銀子,他也眼饞。
於是,他邁出了第一步。
那是個富裕人家,家主叫周揚,生有一兒兩女,有一個美貌妻子,家裡有幾個僕人,家住近郊。
隨著幾個狗腿子闖進去,他原本以為搶了錢就走的。
可是沒想到,同行的人看上了人家的老婆,給糟蹋了。
有人還問他,“怎麼不上?都幹到這份上了,腦袋都別褲腰帶上了,有什麼好怕的?”
王二不光是怕,心裡更是過不了那道坎,覺得這和畜生有什麼區別?
但是,他忽然想起,那年冬天他飢寒交迫,在周家屋簷底下避避雪,結果被周揚吩咐下人給打了一頓,趕走了。
他那漂亮婆娘嘲諷了他,“嘖嘖,可真是髒啊!”
血迅速衝上頭,他憤怒起來了,扒了褲子就上,嘴裡喊著,“讓你嫌我髒!讓我嫌我髒!”
“哈哈,可真是潤啊!”
都說女人的滋味很好,可是王二發洩的過程中,全然沒有感受到那種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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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感覺自己的尊嚴被撿起來,然後狠狠的踩在女人的臉上。
這一刻,滿足他的不是皮肉,而是自尊!
怎想到,那些同來的狗腿子們戲弄他,居然放開了周揚。
那周揚力氣大,又瘋狂到極點,將他打翻在地。
凳子打爛了用桌子砸,桌子砸爛了用桌子腿砸,王二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把刀。
生死關頭也顧不得了,一刀子捅進去。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殺人的滋味不怎麼美妙,王二懵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那刀是旁人塞到他手裡的。
那周婦受了刺激,也撲到刀子口上,死翹翹了。
一家人就剩下些孩子,被那些狗腿子給提出去,順手就賣到了惜春樓。
男娃養成龜公,女娃成了姑娘。
走出周家門的時候,王二腿都是軟的。
跌跌撞撞的,忽然覺得遠處有砍殺,但見劍影綽綽,好幾個狗腿子的腦袋都離了身體。
“報應!”
他只有一個念頭,拔腿就走。
王二運氣算好的,不知道怎麼的,就稀里湖塗的跑到了伍玉溪的別院裡。
在這裡,大家抱團取暖,也就漸漸的不怕了。
只是聽著後院房間裡傳出來的女人叫聲,頗為撓人。
王二覺得奇怪,剛才那會,女人們的叫聲有些不同尋常。
有點不正常,像極了外面的狗腿子被砍殺時候的叫聲,過一會,又消失的乾乾淨淨。
他一直憋著尿,找了個牆角解開褲襠,搖搖頭準備釋放。
一個巨大的陰影忽然遮住了頭頂的光,他嚇了一跳,抬頭一看,一個俊美的和尚站在月光下,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
“真佛?”王二看愣了,“話說,這和尚太好看了吧?嘖嘖......”
他也是碰過女人的了,打心底裡覺得,周婦都不如眼前的和尚。
好在是個男的,不然......
“罪過,罪過!”王二心裡默唸。
“和尚,站的那麼高幹什麼?下來和老子耍耍?”
殺了人,做了孽,膽子越發的大了,王二一挺身,將尿抬高了,幾乎蘸著和尚的腳。
和尚看起來脾氣好得很,也不氣也不惱,只直勾勾盯著他。
月下,和尚的眼睛水汪汪的,似乎能滴出水來。
王二忽的全身發麻,喉嚨發乾。
這一次,他再也不會覺得和尚好看了,因和尚看他的眼神有點怪。
哪裡怪?
他說不出來……
大約像是一隻野獸看獵物的情形。
“和尚,別擱這裝神仙了,要麼下來,要麼滾!”
王二學著那些狗腿子的模樣,氣勢上來了,吼的很兇。
然,和尚依舊是看著他。
漸漸的,和尚的影子動了,更靠近王二。
他的身體在牆頭落下來,輕盈的和羽毛一般無二。
他和煦的目光很熾烈,善意的笑容很溫暖,伸出來的手很慈悲,愣是讓王二生不出逃走的心。
對於王二而言,時間之於他是靜止的。
他眼睜睜看著和尚靠近,化成青面獠牙的怪物,張開大口,吞了他!
寧科和尚教會人,吃人和吃人是有區別的。
可以殘暴,可以和風細雨,可以突如其來,可以溫水煮青蛙。
王二大約是最後一種,被他的佛性慈悲薰陶了,誤以為他是來渡化他的。
許是覺得王二的味道不怎麼好,和尚才嚼了幾口就大口大口的全吐出來了。
目光延伸出去,那裡是前院的狗腿子們。
………………
段青雲站在井旁,提起一桶冰水來了個冰桶挑戰!
透徹心扉的涼澆滅了他心中熊熊燃燒的戰火。
上一刻,他殺氣昂然,悍氣十足,劍在手便有殺戮心!
而這時,一顆冷靜的心在跳動,卻依然滾燙,劍已經無法主宰他。
他隨心所欲的收起殺心,又隨時隨地的釋放,只為了一個道理。
殺人有道!
糟蹋婦女的人該殺,害人命者該殺,劫掠錢財者該殺,可除此之外呢?
他可以將正在犯罪的狗腿子就地正法,因為證據確鑿,可是誰也不能闖進私人宅院任意殺戮。
這是一條界限,正如他在別院門板上劃出來的那條線,是一種警告,也是裡面人救贖的機會!
他如果過了那條線,和他們就沒什麼不同,青城的百姓家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安全感將蕩然無存。
“呼!想必他們暫時不會出來作惡了。只是不知道小兄弟此時在何方?如沒有必要,還是不要出現在青城裡!”
段青雲以長袖擦拭長劍,輕聲自言自語。
殊不知,那好事的青年此刻正玩命的狂奔至青城!
“啊!有妖怪!”
“快跑啊!”
咣咣咣!
……
段青雲其實離開的不遠,就算不能闖進去,他也要緊緊看著狗腿子們,防止他們出來作惡。
因此,在別院裡發出動靜時,他第一時間聽到了。
站在井巖上,豎起耳朵順著風,他微微皺眉,只聽到淒厲的慘叫和門板撞擊聲。
休!
如離弦的箭,段青雲快速狂奔,空中劃出一道道殘影。
“快點!再快點!”
慘叫聲即將偃旗息鼓,段青雲勐地提速來到門口,不做停留徑直撞了上去。
轟卡!
硃紅大門徹底撕裂!
在他進入後,整個院子裡只有著氣若游絲的呻吟。
放眼望去,斷臂殘腿滿天飛,頭顱遍地滾。
他抱起一個只剩下上半身的狗腿子,“快說!是誰幹的!”
“妖怪!唔……”這人雙眼泛空,受到了過度驚嚇,已經是神識不清,說了半句,嘴角便汩汩流血。
段青雲放下他,走進後院。
房間裡,屍體糾纏在一起,他看到一個長髮的頭顱,有些熟悉,皺眉喊了出來。
“伍玉溪!”
………………
伍玉溪死了!
這對於伍家來說不啻一個驚天的霹靂。
尤其對於伍宗湘而言,培養了多年的繼承人說沒就沒,任誰都覺得難以接受。
裡裡外外忙活的家僕將屋子裡的屍體分開,也沒能湊齊伍玉溪的屍首。
無奈,
只得請最著名的金匠給他打造了金模拼湊,這才能完整的躺在棺材裡,準備下葬。
因死了兒子,伍宗湘忽的性情大變,甚至也不把三位黑衣大人留下的命令放在心上了,整日裡鎖在屋子裡琢磨那手裡的爛石條。
“老爺,該用飯了!”
年輕活力有朝氣的小丫鬟端著午飯來到房前,照例將飯食放在地上,照例喊了一句。
因老爺這麼多天都窩在裡面,沒有動靜,但她是決計不敢打擾的。
急轉身,她正要離開,忽的聽得身後嘎吱一聲。
門,好像開啟了!
本能的回頭,小丫鬟咽了咽口水,只因見著老爺的神色和往常大不相同。
雖然他往日裡也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打人,可那臉上是有活氣的。
如今,卻和死了一般,又青又黑。
“橘紅,你進來!”伍宗湘對著她招了招手,面無表情,但弓著腰,彷佛很疲憊的樣子。
心裡怕極了,可那畢竟是老爺,橘紅捏著小腳步極不情願的跟著他進去了。
“啊!”
門才剛關上,就是一聲悽慘。
好似半刻不到,門又開啟,橘紅扒著門板走出來。
面色煞青,兩眼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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