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入夜微涼,白莜君揉揉鼻子,將最後一浣紗架起來,來到茶桌前,氤氳的熱氣不再,已經是人走茶涼。
“哼,以後別想老孃搭理你!”她腹誹一句,收拾了茶具,往裡屋走去。
“喵嗚!”
沒來由的一聲從院子裡傳來,老闆娘回頭張望,但見一渾身黑又亮的半大貓從牆頭翻下來,對著她齜牙咧嘴。
“去去去,嚇我一跳!”她往外趕它,那黑貓忽的警覺,弓起身體,渾身的毛髮豎的和一根根鋼針,嘴裡低吼,“嗚嗚!”
白莜君眉頭緊蹙,心想,“這貓膽子真大,也不怕生人,莫不是餓了?”
轉身走進屋裡,在中間的圓桌上拿了幾塊棗糕,扔了出去,那黑貓竟一口叼住了。
許是餓了,許是棗糕的味道的確合乎口味,總之那野貓幾乎是囫圇個將棗糕全部吞下去,掙長了脖子似乎有些卡住了,“咳咳……”
白莜君不忍,嘆了口氣,將手裡的那杯茶放到了黑貓面前,“喝吧,喝吧,他不喝你喝。”
說這話的時候,她臉色陰著,甚至都著嘴,這印證了她的情緒不是很好。
泰半是想到那段青雲了。
黑貓露出一個人一樣的表情,看向白莜君的眼神充斥莫名的複雜情緒,若是白莜君看的仔細,該知道,那是一種情慾。
可她像是沒注意到,又或者看到了裝作若無其事,只都囔催促,“你呀,趕緊喝了走吧!”
黑色野貓這才伸出舌頭在茶杯裡舔了舔,潤了潤喉嚨,那發幹發黏的棗糕順了下去,它舒服了些許,眼神裡有些感激之色。
見它吃飽喝足,白莜君好事做盡,轉身離開,留下少婦特有的窈窕身影,影在院子裡,足在月下,好一副美景。
被應該知足離開的黑貓看在眼裡,它莫名有些躁動,彷佛下一秒就要撲上去。
可黃色的童仁琢磨了許久,終於是放棄了。
順著來時的路,黑貓快跑幾步準備和平時一樣,以貓族特有的身體效能躍上牆頭。
牆頭雖有一丈高,且有些溼滑,可這樣的程度確乎沒辦法阻擋它,因它是貓,還是獨來獨往的野貓,翻巖走壁已經是家常便飯。
嗖嗖嗖!
黑貓身影劃過黑夜,穿梭在牆面,身影矯健。
但就在它看到牆頭,準備最後一步蹬上去,一躍而起站立上去時,腳下忽的一軟。
而後就是波及全身的痠軟,它立刻軟塌塌的和一團肉一般,從牆面滑下來,啪!
它又重回院子裡,只不過這一次狼狽的很。
狼狽說到底還不是可怕的,怕的是身體不知怎的居然沒氣力了,而更讓它怕到骨子裡的是,它感受到生命力竟在迅速消逝。
這便是貓族也特有的能力了,彷佛能看見死亡。
“棗糕,茶水,那女人!”
這貓若是能和人類一樣產生詞語的思想,那它此時的腦袋裡必定浮現的是這幾個。
“好歹毒的女人!”黑貓表情錯愕,心有不甘盯著院子另一側,那是女人即將離開的身影。
“可是它為什麼要這樣?難道只是因我冒犯了它?可是,它不也是……”
黑貓忽覺一陣陣劇痛刺激大腦,彷佛針扎一樣,思想也麻痺了,童孔裡凝聚的光芒逐漸渙散,竟是死了!
……………………
還沒等走進屋裡,院子裡忽的傳來啪一聲,彷佛肉餅從天而降。
白莜君以為那黑貓賊心不死,心裡氣不過,面色微霜,轉身噔噔噔快走幾步準備怒斥一番。
“——你到底有完沒……”她的話噎住了,童孔放大,眼神裡滿是錯愕。
蹲下來看著身體硬梆梆的黑貓,白莜君渾身發冷,可是腦門又直冒汗,心裡後怕。
“怎麼會?怎麼會?”她呢喃著,下意識的看了眼手裡的茶杯。
三指寬度的茶底還有些茶渣,此刻在白莜君眼裡,這恐怕是最恐怖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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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那黑貓吃了棗糕沒事,因她自己今日也吃過,可是唯獨茶水……
茶水有毒!!
她之所以怕,可不是因她不小心毒死了這黑貓,更是後怕,因這茶水是她親自泡給段青雲的。
她不記得了,他來的時候有沒有喝?
忽的緊張起來,女人身體都在發抖,瘋狂的回憶,“他碰了茶杯,說水溫正好,可是我沒有看見他到底喝沒喝!”
女人幾乎要尖叫出來,焦急的快要在眼角淌出斗大的淚珠來,可是臨了,又迅速抽動鼻翼,用手抹了一把,起身朝著大門口衝去。
“段青雲,你千萬別死!”
女人瘋了一般衝出門口,正此時,一個寬大的身形走過來。
撲通!
女人撲進那人懷裡,仰頭一看,頓時覺得委屈,淚珠子就和細線一般落下來,“你這天殺的,怎麼現在才回來?”
白莜君敲著段青雲的胸口,肆無忌憚的發洩。
段青雲今日才結交了新朋友,正心情甚佳,只是馬上要離開青城,總得和白莜君說一聲,不曾想,就碰到了這一幕。
段青雲自恃身體強壯異常,可卻被白莜君雙臂勒的肋部竟有些隱隱發痛,也不知她這失態模樣到底是為哪般?
要知道,作為一個寡婦,在民風相對淳厚,古樸的青城小鎮,做出這樣的舉動,已經不是瓜田李下那麼簡單了。
可她就這麼放肆的,無所顧忌的抱著他,彷佛吃奶的力氣都用盡了。
“莜君,你......”
“——別說話。”白莜君本能的覺得,這男人怕是又要拒絕自己,於是趕緊打斷,踮起腳,趁著男人不注意,堵住了他厚實的嘴唇。
殺過人,鬧過京城,曾一人戰一山土匪的段青雲有些懵圈,大腦一片空白,女人的主動超出了他的想象,兩隻手掌譁的張開了,渾身陷入了無盡的溫柔。
記起了這還是在大門口,被人看到,白莜君怕是要被浸豬籠的,段青雲勐的掙開,狼狽的說道:“莜君,我有話對你說。”
“你說......”白莜君又衝過去抱住他,大有破釜沉舟的氣勢。
男人無奈,嘆了口氣,“京城的通緝令下到了這裡,我怕明天就得離開。”
白莜君身體抖了下,將頭深深的埋進男人的胸膛裡,只一句,“我不會後悔。”
“我不能帶你走......”他強調,怕女人誤會他的意思。
“我不會後悔。”白莜君仍然只是一句。
段青雲瞭然,也知這女人的性子,這一刻,久違的豪情自心底裡湧出,他抱起女人,走進大門,穿過院子,走進了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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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又被稱作“一條城”,蓋因東西長,南北狹,共計二餘里。
青城的街巷依城為界為棋盤格式,整齊有序,主次分明。主街以商鋪、糧店、藥店、餐館、鐵木加工鋪為主;民宅則順小巷而建。
按理說這城的佈局相對簡單,可向來不識路的項薄依舊是走丟了那和尚的蹤跡,等尋的深了,再回頭,卻發現老費酒館也找不到了。
夜裡的青城安靜的像是一頭蟄伏的野獸,家家戶戶大門緊閉,他也不好硬闖進去尋和尚,只得攀著一大戶人家的牆頭登上了屋頂。
所謂登高望遠,此刻的項薄目力極佳,遙遙望去,整個青城筆走龍蛇,如盤踞的臥龍橫貫一片平原,南北兩邊都是分叉的深水河,夜裡急匆匆的不知道流向何處。
鎮子裡,商鋪停歇,居民巷格外的安靜,可若是細細聽去,仔細看來,那遠處似乎又有燈火搖曳,些許喧鬧。
縱然是夏夜,房頂依然有些涼氣,赤腳的項薄只腳尖點地,輕鬆在月光下,一個個屋頂之間遊走,跳躍,彷佛一身的絕妙輕功。
忽的,於遠處的那火光之中,一個身影一閃即逝,青年雖然沒聞到妖氣,可看的分明,那居然是個光頭。
當下增快了腳速,項薄望著那人似乎鑽進了一門頭坊,幾乎鎖定了那人的位置。
夜裡青城的熱鬧,這裡幾乎是獨一份的,項薄站在門前,兩個魁梧的大漢守著門口,兩張對開的布簾遮住了門裡,上面一塊牌匾,寫著:水煙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