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長衫男子走進仁德神廟,
渾身氣機鼓動,渾衣烈烈,帶著驚人的氣勢和山海一般的威壓。
方才對白毛黃鼠狼態度轉變的村民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他們心底裡赫然湧出一絲恐懼,好似眼前這人才是名副其實的仙人。
一步步走來,
藍衣男子腳下步步蓮花,光芒四射,讓人敬畏。
他來到青年面前,冷冷說道,“你是何人?”
雖說是問詢,語氣卻像是質詢!
項薄微微不喜,皺了皺眉頭,看了一眼男子,立刻判斷出此人修為,
“半步地仙……怪不得如此有恃無恐!”
“路過之人,仰望老神仙風采,特來一觀!”
青年實話實說,未有隱瞞。
然而這話卻聽的男子眉頭緊皺,神色不滿,“老神仙?呵呵,你說的是它?一隻黃鼠狼精?”
“我觀你能輕易控制盈盈,可見修為不俗,要比這妖怪不知道幾個等級?何來仰望?這豈不是人給螻蟻低頭?你覺得合適嗎?”
藍衣男子緩緩說來,他目測青年的修為應該在煉神後期,
以這樣的年紀修煉到這種地步,即便在東海,也是少有的天才了。
像是盈盈,
本就是天生的仙人體,修煉天賦卓絕,才十五歲便已經成就煉神境,
不過想要在五年內修煉到後期,頗有難度。
如此一對比,
青年的天賦更甚。
如此天賦青年,絕對大有背景,說不定便是南方大門派正陽派的弟子,
若真是如此,
隨便教訓一下即可,免得令東海和南方門派交惡。
他這邊有所忌憚,
青年卻毫無顧忌,孤家寡人一個,作為行走江湖的散人,向來意氣用事,只聽他反駁道,“萬物同生天地間,可卻有實力強弱之分,又受天地規則限制。人吃肉,強者欺壓弱者似乎天經地義。不過,若是能開悟成神,強者至強,給天地間弱者生靈一絲生存契機,便可以稱之為神仙。”
“在我看來,神仙當有澤被天下的胸懷,否則縱然再強,不過是庸碌一俗人,而那些自詡為仙,又幹著殘害百姓的勾當之人,便可以稱之為魔頭!”
“放肆!如此悖論,你是從哪裡聽來的?按照你說說,只要心善,螻蟻可稱仙,樹精可稱仙,豈不是人人皆可成仙?”
中年男子大喝一聲,
青年所說實在是聳人聽聞,人貴為萬物之靈,成仙得道本是天經地義,可那些腌臢的妖精也想成仙?
它們也配?
在東海,
哪怕一些妖怪沾染了仙氣,有些修煉天賦,也不過是作為人類的坐騎罷了。
按照項薄所言,豈不是掃過那些坐騎和人類平起平坐?
不對,
就像是這白毛黃鼠狼,
一旦成為仙人,豈不是凌駕於人類了?
“狗屁不通!實在是狗屁不通!我原本只想教訓你一下,好讓你知道尊卑有別。現在看來,你這思想很危險!”
項薄聽懂其話中意思,冷冷問道,“你想怎樣?”
這是在挑釁對方了,沒有將對方放在眼裡。
“我要禁錮你的修為,然後將你認為的老神仙給剝皮抽骨。原本我感念它沒有殺過人,做過惡,只將它修為剝奪,現在改變主意了。”
中年男子自認為佔據絕對主動,以他的修為,
在這些人當中,有著絕對的話語權!
“憑藉自己的好惡便斷人生死結局,這便是仙?”
到了這種地步,青年卻沒在怕的,很有底氣。
如此針鋒相對,卻令只有千年修為的黃鼠狼身子瑟瑟發抖。
身處兩位強者之中,他沒有選擇的權利,也不敢妄動!
好在,這青年是維護他的。
“有一句話叫神仙自如意,沒聽過嗎?人人擠破了頭想要成仙,不正是為了掙脫束縛,尋求自由大道?”
男子冷哼一聲,語氣有些嘲諷。
項薄摸了摸下巴,似乎想到了什麼,“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神仙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對吧?”
他此刻正好想到那即將入侵人世間的仙人們,
想來,他們和這男子的想法一樣,自認為高人一等,視天下蒼生不過是螻蟻云云。
“可以這麼說。”中年男子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似乎立刻要動手。
青年微微點頭,一一副受教的模樣,“我明白了,假如我比你強,我也可以為所欲為的了?”
“當然可以!可惜,你太年輕,還沒有那個本事!”
藍衣男子呵呵笑道,“你莫不是想將來修為超過我?我告訴你,我今年也不過是百歲,就成就半步地仙。你的天賦雖然不錯,可是和我相比,差了些!”
“等到你成就我現在境界,我早已經俯視天地,成就無上地仙!又何來比我強一說呢?”
“年輕人,你想多了……”
項薄聳聳肩,撇了撇嘴說道,“哦,是麼?”
事已至此,
他已經不想多說廢話,是時候讓他看看自己的修為了。
話音剛落,
項薄言出法隨,對著眼前的中年男人伸出一根手指,“定!”
驀然間,
男子動彈不得,下意識掙扎了幾下,沒能掙脫,
漸漸的,
他有點明白了,眼神裡的蔑視逐漸消失,轉而代替的是恐懼和無盡的恐慌!
“地仙!你是地仙!”
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幾個字,中年男子滿臉的不敢相信!
“什麼?”
趴在地上的少女盈盈雖然無法參與兩人的對話,可是將他們所說聽的清清楚楚。
原本聽到阿叔說項薄是煉神後期境界,她已經有些吃驚。
現在卻整個人凌亂了!
這個其貌不揚的青年竟然是地仙境界!
那可是和自家老祖一樣的級別啊!
“不可能!這不可能!”
精神快要凌亂的不止她,還有阿叔。
中年男子怎麼也想不通,
面貌可以利用修為改變,可是骨齡是無法造假的,
眼前的年輕人是如假包換的二十多歲,
怎麼能夠修煉成地仙境界?
哪怕是天下第一的天賦,從孃胎開始修煉,
也決然沒可能!
“你……到底是誰?”
這一刻,他看不透項薄的身份。
天地間門派眾多,
當以東海的頂級門派最多,
其他的地界,也就只有南方的正陽派可以與之齊名,
不過也只有正陽派這一個獨苗。
在東海,
正陽派這樣的門派卻不在少數,都是人世間頂級的修煉宗門。
可是他從來沒聽說過,
有一個門派可以培養出二十多歲的地仙!
這太過於不可思議,想都別想。
然而現在情況超過了自己的認知,
他不得不信,頭腦裡滿是風暴,帶著滿臉的疑問盯著青年。
“方才可是你說的,若是我比你強,便可以為所欲為,是麼?”
青年笑吟吟的問道。
“這是當然的了,您可是地仙!”
這話到了嘴邊,差點就脫口而出。
無他,
眼前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地仙,
在宗門當中,
地仙讓他去死,他便要去死,反抗不得。
哪怕他是半步地仙!
可是想到自己現如今的處境,中年男子沒敢說出口,只低著頭臣服,“小人有眼無珠,衝突了上仙,自知罪不可赦,只是請上仙放過侄女盈盈。她是無辜的......”
“無辜?”
青年笑了笑,“要不是我在這裡,這老神仙就被她給活生生打死了。”
“我們願意賠償!竭盡所能的賠償!”中年男子急了,他很清楚,
在這世間,真正可以得大自由的唯有地仙。
他們殺人無所顧忌,身上有天道庇佑,又不怕得罪其他地仙,無法被殺死,因此有恃無恐。
“賠償?命這東西怎麼償還?”青年冷哼一聲,忽然轉口道,“不過,好在也沒真正傷害到他,你讓她給老神仙道個歉,此事就過了。”
這不是商量的語氣,有些居高臨下的命令,藍衣男子立刻欣喜,不斷的點頭,“沒問題!沒問題!”
“盈盈,快給老神仙道歉!”
“阿叔,你要我給一隻妖怪道歉?”少女雖然知道項薄恐怖,可神情裡仍有一股子高傲,她怎麼可以向妖怪低頭?
要知道,
她這一次出來,本就是為了斬妖除魔而來的。
現如今還要尊稱妖怪為老神仙,
那她算什麼?
“盈盈,這位可是地仙大人,你快些照做!”中年男子急了,
自己這侄女想平日裡刁蠻任性也就罷了,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陸盈盈,快些照做!”
藍衣男子叫做陸青山,東海人氏,出生於修仙世家,少年頗有天資,
在族人之中脫穎而出,成為家族重點培養對象。
陸家宗族的規矩是,
有修煉天賦的子弟要沉浸於修煉,少於摻和家族管理事宜。
陸青山的哥哥天資平庸,反而成為了家主。
不過這家主也只是管理家族事務,
關係到家族的生死存亡的大決策,仍舊是閉關的老祖們來決定。
陸盈盈便是哥哥的女兒,他的侄女。
幾乎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陸盈盈從小就表現出不弱於自己的天賦,因此陸青山對於這個侄女愛寵有加。
過慣了被人伺候,被人吹捧的日子,
這陸盈盈性格方面有些刁鑽,脾性大的很。
任誰都知道,
她的二叔陸青山乃是半步地仙,
將來要成為地仙,入籍陸家老祖的。
饒是陸青山自己,也幾乎從來沒有大聲呵斥過侄女,
這一次,
算是破例了!
少女眼角掛著淚水,盯著親二叔,滿臉的委屈,“阿叔!”
這聲音當中帶著祈求,
然而此時的陸青山也做不到主,當即喟然長嘆,“照做吧!”
“對......對不起。”
少女聲若蚊蠅,不仔細聽的話,還以為她只是哼哼幾句。
卻說白毛黃鼠狼沒想過少女會真的認錯,
本想著勸說青年幾句,此時直接算了就好了。
不曾想,
聽到少女臉色通紅的滴咕幾句,當真以為她在和自己說話,
於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說啥?”
少女頓時羞惱,
只以為這黃鼠狼在難為她,雖然心中羞憤,卻也只得硬著頭皮重複道,“對不起!”
語氣堅決,咬牙切齒。
“老神仙”咦了一聲,頓時不知所措,眼神胡亂的投向別處。
“無妨,你應得的。”青年澹澹的說了一句。
這話給了“老神仙”勇氣,這才敢去看那少女,隨即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
項薄無視了少女,走到身體仍然動不得的陸青山面前,“凋像打壞了,你們要負責重修,順帶手將廟都給翻新一遍吧。”
“定然做到。”
隨著陸青山說完,
青年身形忽然在原地消失,
遠處傳來一句話,“一個月後,我會回來看的。”
陸青山急忙拱手低頭,不敢違抗。
轉過身來,
直面那白毛的黃鼠狼,他半步地仙的氣勢蕩然無存,只得客客氣氣的說道,“今天的事情是個誤會,還請不要見怪。”
“我......咳咳......我沒事。”
一時間,
白毛的黃鼠狼幻化成了老神仙形象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覺得尷尬無比。
“大家夥先回家,然後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幫著老神仙重塑凋像。”
楊太歲開始招呼村民,
很快,
這仁德神廟的重建工作便熱火朝天的開始了。
從東海來的倆人,
更是不敢離開,動用氣機盡心盡力的幫忙,
此間事情,暫且不說。
————
話說陰使帶著浮水村的孩子們一路向南,
到南城緊趕慢趕的話,其實需要不了多少時間。
只是,
這路途當中遇到了幾次事情。
其中的一件,
便是身穿青色盔甲的官兵闖進了一個村子,結果整個村子的百姓遭殃了。
他當時殺心大起,
可是想起主人警告的話語,一時間進退兩難。
還是隨身的少女馮芝提醒,
央求他幫忙,
他這才從空中落下,將那些個官兵驅趕了出去。
可是沒想到,
他才剛走,那些官兵又折返回來。
這一次,
官兵們有恃無恐,大肆掠奪,整個村子的百姓無一例外,全部被坑殺。
等到陰使在半路感應到了,為時已晚。
他重回村子,看到百人冢,心頭不免困惑。
他曾經也是濫殺無辜的魔頭,如今卻心懷悲憫,一切的變化都只因為那青年項薄。
“叔叔,你怎麼了?都是我不好……”
馮芝是個懂事的孩子,當初陰使要滅殺這些官兵,只因為她求情,這才只是趕走了他們。
所以才有了現在的村民被屠戮,從某種角度來說,馮芝的確有過錯,
或者說,
好心辦了壞事。
然而世道如此,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娃哪裡知道?
“不怪你,怪我!是我拘泥主人的告戒,否則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我要找到那些人,為他們報仇!”
陰使臉面閃過一絲狠戾,他已經許久都沒有這種表情了,
然而,
如此兇狠表情卻並沒有讓周圍的孩子們感到任何恐慌。
因他的神情裡憤怒和伸張正義的凜然更多。
“叔叔,你去哪裡我們都跟著。”
馮芝雖然年紀小,卻知道這隨行的中年男子是他們整個村子的恩人。
想當初,
在魔偶宗,她親眼看到這男人為了解救他們,幾乎魂飛魄散,
因此馮芝對於陰使發自內心的信任。
“好!你們先回袋子裡。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你們看了可能會不舒適。”
馮芝點點頭,
她很清楚陰使的想法,經歷了浮水村的一切,她彷佛一夜長大,對於所謂的世道有了一些認知。
原來有些魔頭和人,殺人都不需要理由!
人命真的如草芥!
隨著馮芝和一眾孩子回到袋子裡,陰使緩緩起身,遠眺天邊,那是南方更遠處。
也是主人項薄的所在地,陰使微微沉吟,自言自語道,“主人,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說完,
身形消失不見!
————
梨花寨,
位於南方的一處深山,
這裡居住著百十來戶人口,是梨花族的聚集之地。
梨花族地處深山,少和外人溝通,數百年來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桃源生活。
日出迎朝陽下地,日落結伴而歸,炊煙鳥鳥,好不熱鬧。
然而這一天,
寨子裡來了一個客人,很尊貴的那種,
否則何至於族長親自接待呢?
梨花寨所有的房屋都在半山腰,呈階梯式一層層往上。
越往上房屋越少,越大,彰顯地位。
作為族長,
梨扎自然住在最高處,
最高處其實是一座神像,高聳入雲,而神像下便是族長梨扎的居住之地,
最中央的一座建築,四梁八柱盡顯平穩,飽經滄桑卻又看不出頹敗,
只進穿堂風,不見雨滴來,方方正正一座建築。
此時,
會客廳當中有三人,
左手邊的是個老者,穿著梨花族特有的藍白相間的服飾,態度恭敬。
此人正是梨花族族長梨扎。
右手邊的是個道士,手握拂塵,仙風道骨,一臉笑眯眯,臉上的褶子像極了千百年的樹皮虯結。
坐在正中央的,是個身材昂藏的將軍,一身青色盔甲,威風凜凜。
這時,
外面下了雨,三人也不說話,只靜默,好似在聽雨聲。
對於慣於征戰沙場的將軍來說,這裡片刻的寧靜彌足珍貴。
因此哪怕是帶著任務來的,他也並不著急,只一邊喝茶,一邊看著窗外。
雨水滴答滴答,
山腳下,
許多勞作的村民紛紛朝著自家跑去,
經過這山腳下,都會不自主的看一眼,
他們看的是那高聳入雲的神像,心生敬畏。
“到底來的是什麼人呢?”
一個穿著白衣黑底的少女一邊用芭蕉葉遮風擋雨,一邊好奇的說道。
她踮著腳不斷的張望,好似從這裡可以看到那百米高的建築裡。
一個小小少年大約只有五六歲,叫嚷著,“姐姐,我淋雨啦!”
少女頓時反應過來,“哦,差點忘了你這個小不點了,快跟我回家,爹媽要著急了。”
將弟弟給抱起來,少女光著腳丫在雨水裡穿梭。
忽然,
天邊襲來一道閃電,少女一個趔趄幾乎摔倒。
她下意識的朝著空中看去,只見雲層之中好似有兩隻金色的眼睛在發出光芒,
這金光轉瞬即逝,惹的小姑娘很是好奇。
“看方向,應該是神像的位置。這是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
在頂層的三人也感覺到了一片金光,
可惜,
他們坐在神像腳下,只看到滿天的金光,沒有察覺到神像異象。
“呵呵,梨族長,沒想到你們的閃電如此絢爛,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金色閃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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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首位的將軍喝了口茶,心情暢快的說道,
這打破了寧靜,意味著要開始談正事了。
族長梨扎微微活動身體,心想,“什麼金色閃電?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呢!”
然而他只是畢恭畢敬的說道,“將軍喜歡就好。將軍來這裡,不可能只是欣賞雨水的吧?”
“梨族長,本將軍這次來著實有事相求,還請見諒。”
話語並不不妥之處,然而這將軍的語氣自帶一份強硬。
梨扎雖然少和外界人接觸,卻也聽得出來,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將軍請說……”
梨扎微微抬手,領了一杯茶說道。
“那我就直說了。我們這次來,是聽說你梨花族裡有一顆神紅珠,想借來一用。”
“什麼?”
手中的茶杯一個不穩,差點落地,梨扎神情忽然緊張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