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它？”
嶽嶺山不敢相信。
雖然從本質來說，
這只是一顆人參，吃了也沒啥。
可問題在於，
這妖怪曾經可當過許仙的夫人。
多少日夜來朝夕相處，如今卻要吃掉自己妻子？
嶽嶺山自問自己做不到。
看著項薄遞過來的人參，他不由得撇撇嘴，勉為其難的說道，“好！”
許仙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裡。
只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好似離家出走了許久，然而腦袋裡一片空白，對於經歷了什麼一無所知。
“娘子？”
輕聲呼喚之後，他勐地坐起來，渾身發冷，“我看到娘子變成了一根人參！！”
然後他便不省人事。
“弟弟，你醒啦？”
房間裡走進一個豐腴婦人，臉面帶著欣喜，急匆匆走過來託著許仙的胳膊，關切的問道。
“姐，我這是怎麼了？”許仙只覺腦袋疼痛，微微皺眉問道，
“沒事的，你只是睡了一覺，沒事了。”
美婦人眼睛掛著淚珠，滿眼愛憐的看著自己的親弟弟。
“阿姐，你可別騙我了。我知道娘子千紅是妖怪變化。”
苦笑一聲，許仙連連搖頭，腦袋裡的記憶仍然殘缺。
“我來告訴你吧！”
不知道什麼時候，嶽嶺山大刀闊斧的走了進來，端著藥罐，神色飛揚。
“你敢！他才剛剛醒來，受不得刺激！”
姐姐秋蟬臉色慍怒，當即就要將他趕出去。
不料許仙擺擺手，“姐，你讓姐夫說吧。”
“可你……”
“我沒事的。”許仙的眼神異常堅定。
姐姐嘆息道，“好吧！”
嶽嶺山這就走過來，
將藥罐交給夫人，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來。
然而，
在說到他最後醒來的時候，嶽嶺山略過了吃人參的事情，
只說那妖怪一去不復返。
事情實在有些詭異，聽的性子有些怯弱的許仙滿頭震驚。
直到姐夫說完了最後一個字，他都沒能從震驚當中脫離出來。
良久，
他才張開嘴巴，試探性的說道，“這麼說，我死了？”
“嗯，但是又活了！”
“姐夫，你該不是在誆騙我？人死不能復生，我是大夫，再清楚不過了。”
“我也不信！可那公子真是厲害，隨便比劃幾下，你的肉身和神魂全都回來了，不信你問你姐！”
“你姐因為你的事情傷心過度，也是那公子給治好的。”
許仙握了握手，覺得自己應該可以下地，於是說道，“姐夫，快帶我去，我要親自給那位公子磕頭拜謝。”
“不用了，我們已經付過酬勞了，一文銀子！和你看病問診的價格一樣。許仙，這是你平日裡治病救人的福報！”
“他現在在哪？”
“已經走了！”
…………
接近夏日時分，正是泰湖好景光。
岸邊有一座橋，少有行人。
如今天色朦朧，河岸邊只有一艘船挺立，
小雨淅淅而下，略帶一絲涼意，風從湖邊吹來，
遠遠走來兩個人影。
前一個是個年輕公子，身材筆挺，面目硬朗，
身後的那人面色恭敬，給公子打著傘一路跟著。
兩人從南到北跨橋而來，遙望泰湖千里風光，那公子眉頭微微一皺。
“主人，怎麼？”
這兩人正是離開嶽嶺山家裡的項薄和陰使。
此行來，
正是為了解決水鬼之事。
“我原以為只一個水鬼，本想著順手除掉即可，沒想到，這泰湖還隱藏著更大的禍患。這禍患不除掉，整個平安縣城怕是都要遭殃！”
項薄緩緩說道，方才一眼看去，撥開雲霧，但見這湖面鬼氣森森，陰氣逼人。
除此之外，
血腥沖天，內裡好似有無數白骨飄浮。
“這是什麼妖魔？”
陰使有些吃驚，
他也是半步地仙，雖然被封印了修為，可望氣的本事是他的看家本領
他方才也看了又看，
只覺得這泰湖朦朧，深不可測，然而並未感應到有妖魔存在。
能夠避開自己的感知，想來這裡面的妖魔實力通天。
只是不知道在這湖水底下密謀什麼？
“哦？”
項薄忽然驚咦一聲。
不遠處，
煙雨朦朧之中，走來了兩個女子，
一人穿著白衣，面色平易近人，體態輕盈，乃是絕色美人。
在她的身旁，打傘的那個穿著青衣，看起來面容清冷，那臉上像是這一方煙雨一樣，有一種薄薄的冷霜寒氣。
看到這兩人，
項薄少有的臉色異樣。
“嗯？兩隻小蛇妖？”
陰使順著主人目光看過去，
只一眼便看穿這兩人本體。
他只是不明白，
小蛇妖而已，主人如此修為，何至於有些詫異？
“難道這兩個是那種無惡不作的妖怪？如此甚好，正是我建立功德的機會！”
當即，他一步探出，就要施展修為。
不料，
才離開一步，身子便動彈不得，
這是主人的定身術！
“你想幹什麼？”
項薄感受著他身上的殺氣，有些不滿。
“斬妖除魔！”
陰使還沒明白狀況，義正言辭的說道。
“你別管了。”
項薄說完，已經朝著那岸邊的小船走去。
剛剛走到橋邊，迎面而來的兩個女子和項薄打了個照面。
青衣女子大大咧咧的笑嘻嘻問道，“敢問公子，可知道一個叫許仙的？”
青年點點頭。
見他如此回應，青衣女子頓時欣喜，蹦蹦跳跳的回到白衣女子身旁，“姐姐，果真在這裡呢。”
白衣女子也眉色上揚，不過表現的略微矜持，小聲地說道，“小青，你再問問他，許公子家住何處？是否婚配？”
“小青？”
儘管那女子說話聲音極小，項薄依然聽到了，心想，“這就沒錯了！許仙啊，許仙，你真正的姻緣到來了。”
“好的呢，姐姐。”
重新回到項薄面前，
小青一一問來，青年無有不答，很是熱情。
這一幕看的一旁的陰使直接愣住！
“這是什麼情況？”
他實在是不理解主人的舉動。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主人對待妖怪這麼熱情的，好似熟絡的很。
“多謝公子！”
得了許仙的資訊，小青對著項薄微微拱手行禮。
隨著項薄下橋，白衣女子上橋，
兩個人正好了擦肩而過。
女子很是有禮，和青年四目相對，心中有些季動，“這人……深不可測！”
和白娘子的相遇只是一段可以忽略的小插曲，
項薄只是對於許仙即將迎來的人生有些期待。
“但願會是個美滿結局！”
正想著，
兩人已經來到了岸邊，
“客人坐船嗎？”
老艄翁掀開斗笠，從船腳顯出身形，對著兩人問道。
“老人家，聽說這泰湖不太平，你怎麼還敢在這裡行船？”
項薄一邊說著，一隻腳已經踏上了船。
“年歲不好，有人坐船，就得有人行船，人總得吃飯吶。”
上了年紀的老艄翁弓著腰微微嘆氣，將搖槳開啟。
“生意不好做吧？”
船緩緩離開岸邊，項薄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
“能吃得飽就行。”
“嗯，只是不知道老丈喜歡吃些什麼？”
“窮苦人家，有什麼吃什麼！”
許是項薄的問題有點多，
老人家多少有點不耐煩。
“船上現在並無其他，只有我們，那你豈不是要吃掉我們？”
陰使始終沒有開口，也沒敢動手。
還沒上船，
他就看出這船伕有問題，然而不敢說，也不敢問，生怕觸黴頭，惹了主人。
“呵呵，你們若是願意給我吃，我沒意見。”
說話間，
船已經行到了湖中心，周圍仍舊是朦朧霧氣，萬籟俱寂。
項薄笑了笑，
指著一旁的陰使說道，“我這人肉比較柴，要不你就先吃這個傢伙吧！”
話已至此，
也就沒必要繼續掩飾，老人家丟掉了木槳，轉身看向兩人，“呵呵，我正好餓了！”
說完，老者大口張開，嘴巴一直裂開到了耳朵根，內裡露出了細密密的鋸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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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他勐地撲向陰使，
但見陰使慌張的很，好似沒有意識到會有這種變化。
然而下一刻，
他的神情瞬息變化，一臉冷笑，手裡捏著一個人形，略微用力，
那人影便痛苦尖叫。
“主人，是個魑鬼！”
陰使學聰明了，動手之前先問一下主人，定然不會有錯。
“東西吃掉了不少過路人，殺了吧！”
項薄鍛魂一看，
便知道這魑鬼平生。
這人生前就是個惡棍，
早年間，一直霸佔岸邊的行船，向客人索取免災銀。
本地人都知道這是個無賴，沒人願意惹事，大都忍氣吞聲給了銀子了事。
但常言道，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這無賴碰上了一個外來的，這人是個練家子，不願意給他銀子，兩個人就在船上推搡起來。
撐拒間，他被擊中了腦袋落下了水，從此成了這裡的惡鬼。
生前索要銀子，死了專門在這裡化成老翁吃過路人。
這裡沒了幾條人命，本地人都知道這地方不能來。
也就只有項薄這樣的外地人才會給他吃人的機會。
只是，這一次碰到了硬茬，連鬼也做不成了。
隨著陰使手指微微用力，這魑鬼陰體破開，所有的神識，魂體全部被滅殺，徹底從天地間消失。
“呃，殺早了，這下沒人給搖槳了。”
陰使摸了摸手裡的一層灰，這是魑鬼化成的粉末，
隨著他右手揚起，這粉末便隨風飄散。
“你來！”
項薄忽然開口說道。
頓時愣住了，陰使看了一眼木槳，有些無奈，但是哪裡敢表現出任何不滿。
“好嘞！”
屁顛屁顛的跑過去，他忽然有些無從下手。
搖槳也是個技術活，陰使哪裡會？
只得回憶了下那魑鬼的動作，有模有樣的模彷起來。
但尷尬的是，
船在湖中間是絲毫沒動。
青年微微皺眉，一個眼神看過去，這可嚇著了他。
情急之下，一用力，只聽得卡察一聲。
好嘛！
木槳直接斷開了。
陰滿頭大汗，面色緊張，低著頭不敢看主人。
“哼！”
項薄的確沒想到，這大名鼎鼎的陰使居然搖槳都不會？
“我不管，你想辦法！”冷冷扔下一句，項薄扭頭也不去看他。
其實，
以青年現在的修為，哪怕脫離了船體，也能在空中自由飛翔。
純粹就是想要為難一下這陰使。
聽的主人命令，
陰使立刻跳入水中，渾身氣機調動，周圍水汽蒸騰。
這小木船居然像是安裝了發動機一樣，迅速飆飛出去！
“再快些！”
船的速度已近很快了，然而青年並不滿足。
“嗡嗡嗡！”
體內氣機瞬間充斥，陰使整個身體在水裡轟然炸開，
船體受到了強有力的衝擊，
轟！
這下倒好，
一艘小木船像是火箭一般在泰湖當中穿梭，而尾部更是火光四濺。
那是陰使在燃燒自己的氣機！
泰湖長達千里，整日裡濃霧瀰漫，到了湖正中心，前路渺茫，目不視雙手，能見度不超過半米。
饒是船體速度快到發光著火，
鑽進了這濃霧當中也翻不起浪花。
從遠處看去，
就像是一艘船在雲層裡鑽來鑽去！
忽然，
面前的濃霧瞬間消失不見。
周圍湖面平靜如鏡，項薄卻微微皺眉。
他很清楚，
這地方雖然看著安靜，實際上暗流湧動。
就說現在，
不知道有多少惡鬼正在水下悄悄觀察。
為了進一步引誘這些惡鬼，項薄乾脆站到了船邊。
他看著水面，伸出一隻手。
但見項薄手心靈氣形成旋渦，產生巨大吸力，隱藏在腳底下水裡的一直惡鬼，倏然躍出水面！
“也是河裡的枉死鬼，可惜害了太多人的性命！”
說完，
項薄彈了彈指頭，這水鬼眼神當中閃過一絲驚懼，便瞬間化為灰盡。
然而，
在空中分出一縷神魂飄搖而去。
這是青年給他的輪迴機會。
之所以滅殺，
是因為這人枉死之後，心有不甘，因此拉著過路人下水。
不過也算是可憐人，在水底日夜忍受冰冷，無法逃脫，。
因此項薄讓它輪迴轉世，算是一種解脫。
譁啦啦！
許是看到了青年的手段，水裡忽然躁動起來，
無數趴俯在船周圍，水面下的水鬼迅速逃竄，但為時已晚。
水面沒有結冰，可是卻凝住了，水鬼們像是一座座凋像鑲嵌在水裡，形態各異。
這裡面有面目猙獰的，有青面獠牙的，也有生出了魚鱗的。
項薄本想將它們全部滅殺，
忽然眼神一亮，
在眾多水鬼當中，有一個極為特殊的的存在。
這水鬼長的和猴子一般，有點類似於他之前見過的水猴子。
不過這一隻與眾不同，
眼神裡沒有戾氣，渾身上下沒有殺戮之氣。
項薄以鍛魂觀之，發現這水鬼既然不曾害過人！
這倒是奇了，
在民間，關於水鬼尋找替身的傳說廣為流傳，人人聞之變色。
也是因水鬼生存的環境或許特殊，
冰冷的水底，和魚蝦水草終日做伴，怎麼能不怨恨？
怎麼能不想解脫？
因此，不害人的水鬼實在是少有。
青年看了這人的生平過往，這才明白。
原來這人生前便是個善人，無意當中失足落水，成為了水鬼之一。
他雖然也感慨命運不公，卻也只是自己默默承受，並沒有想著也去拉別人下水！
項薄有些動容，將這人拉到了船上。
“好人會有好報的。”
縱然心地善良，畢竟是人鬼殊途，又攝於青年強大修為，這善良的水鬼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只以為自己必定要和剛才那個一樣灰飛煙滅。
啪嗒！
一滴清涼的液體落在腦門上。
它本就渾身溼漉漉的，掛著水草散發臭氣，
微微的一滴液體卻令他心頭大震，沒等反應過來，白光閃動。
它感覺自己的神魂脫離了那肉身的束縛，來到了空中飄搖直上。
這一過程裡，沒有任何痛苦，有的只有解脫。
“多謝。”
神魂離體的這一段時間，會有短暫的記憶復甦，
它虛幻的肉身對著項薄微微欠身行禮，而後便消失不見。
“有帝流漿加持，加上此人行善積德，將來必定輪迴個好人家，福祿一生。”
帝流漿乃是天地間的精華，可以褪去鬼魂的陰損之氣，帶來福澤。
然而，
並不是所有的水鬼都有這結果。
轟！
青年望著湖面下，不知道多少水鬼僵直在各處，也不多說。
手掌靈氣流轉，一掌推出，但見大江轟然，波浪萬丈。
轟炸之後，
所有的水鬼全部經歷滅殺的痛苦，這才各自輪迴去了。
湖面恢復寂靜，
青年的眉頭卻皺的越發緊了。
“這水……怎麼是紅色的？”
他輕輕說了一句，陰使聽的摸不著頭腦。
他一直在看湖面，湖水碧綠，毫無波瀾，怎麼就成紅色了？
“下去看看！”
項薄忽然開口吩咐道。
“撲通！”
陰使的聽話程度已經到了一定境界，沒等青年說完，身形一躍，沒入水中不見。
青年等了大約一刻鍾，陰使毫無動靜。
他並不擔心，
修煉到了一定境界，在水中和陸地對於修煉者來說無異。
只是不知道下面有什麼東西？
聽嶽嶺山所說，
這泰湖往年是風平浪靜，水魚豐盛，是平安縣城百姓主要的經濟來源之一。
然而近幾年卻忽然水患叢生，惹的瘟疫大起，
住在岸邊的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想來，
這底下定然隱藏著什麼蹊蹺。
忽然，
湖面紅色氾濫，猩紅血液遍佈，一具屍體浮出水面，
正是下去探查的陰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