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薄走在前方,後面跟著慌張的舒二孔。
這位舒家的二公子幾次抬頭,幾度欲開口,但都咽回去了。
“你有話想說?”
青年微微側頭,注意到了他的異常,隨口問道。
“嗯,你怎麼知道鎮樓軒裡有妖怪?”
“你告訴我的......”
“可我還沒開口呢?”舒二孔哪裡相信,嘴角抽動。
“你是沒說,但我從你的慌張裡已經看到了,話說,那妖怪跟著你從南方到了這京城,你就一直沒察覺?”
想起了昨夜的經歷,
舒二孔汗毛炸開。
話歸昨夜,
經歷了一場生死的舒二孔在僕人的伺候下,舒舒服服的泡了澡,正準備休息了,魏小三敲門進來。
原來是這傢伙想要討好新任掌櫃的,因而帶著他去了京城有名的百花樓。
至於這百花樓的性質嘛,
就和天北城的櫻花樓一般無二,算是京城的高等勾欄。
舒二孔本就是個風流成性的,一路從南到北,早就憋了一路,這不倆人一拍即合?
話說,
百花樓裡可謂是百花齊放,夜裡群芳璀璨,令人目不暇接。
在魏小三的介紹下,
也算是財大氣粗的舒二孔點了兩位姑娘。
第一位姑娘不咋地,沒到半夜,舒二孔就索然無趣。
但是第二位姑娘,那就一個有滋味,令他流連忘返。
因此原本計劃後半夜離開的他,決定加個鍾。
問題,
就出在加鍾的這一個時辰。
原本一切都好,
他在草原馳騁的時候,多少有些豪氣。
可漸漸的,
發覺有些不對勁,身下的女人似乎不怎麼動了。
他正要埋怨人家的業務能力,
低頭一看,
好嘛,頭縮排了脖子至少一半,嚇了個半死!
床上,
哪裡還有女人,那分明是一個蜘蛛頭!
灰褐色的殼,表面生著細密密的硬毛,猙獰露出的口器,正做出個人樣一臉享受的看著他,口水直流!
噗嗤!
兩人身體結合處,忽然冒出一些白絲的細絲,黏湖湖的。
舒二孔抹了一把,覺得這細絲有些熟悉,但哪裡還顧得上?
跑啊!
腦袋裡就剩下這一個想法,
舒二孔撤下體下的細絲,一路狂奔。
“情郎,明日再來哦。”
後面,
女人軟糯的聲音悅耳動聽,但卻聽得他渾身冰冷。
回到了鎮樓軒,
舒二孔問起了魏小三,
哪知魏小三卻一問三不知。
只是說是他出現了幻覺,
百花樓的那姑娘還好好的在那呢,她也是不清楚,怎麼伺候的好好,舒二孔就驚慌跑了。
看他那個驚恐的模樣,那姑娘還以為自己業務能力欠缺呢?
結果,
人家姑娘給魏小三好一頓認錯,最後給倆人打了八折。
魏小三說的鄭重其事,合情合理,
搞得舒二孔只好將信將疑。
接近凌晨,
他翻來覆去睡不著,
眼裡都是那蜘蛛妖怪的樣子。
忽然,
嵴背發涼,一股寒氣從腳底板衝到了頭頂,他微微側頭,
身旁,
一個磨盤一樣大蜘蛛頭正盯著他。
這還了得!
舒二孔當即三魂七魄嚇沒了一半,下意識的往外衝。
他本來只是想要逃命的,
跑著跑著忽然想起了那個救下自己的青年,那是個有手段的。
那麼多的灰民劫匪,
被他一招給制服。
想來遇到了妖怪,應該也是不怕的。
見到了項薄,
他才終於安心,
而青年遠比他想象的更厲害,居然能猜到自己為何而來?
可憐舒二孔哪裡知道,
青年是問到了他身上的妖氣,且動用鍛魂手段,將他昨夜的風流往事都看了個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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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他和百花樓的兩個女人在床上的那點事。
“我和你去鎮樓軒的時候,你不是拿出了幾匹汗白絲綢?你沒察覺這和你從南方帶來的有什麼不同?”
項薄忽然開口問道。
“鎮樓軒的這幾匹本是樣品,是老手藝人做出來的。從蠶絲到浣紗到成品,都是我舒家一體化的流程做出來的,肯定是一樣的。”
“那天,我救下你之後,聞到了一種很奇怪的味道,我稱之為妖味。這味道,在你的身上和馬車上都有。而鎮樓軒的汗白絲綢裡卻沒有。”
“你是說,我送來的那些汗白絲綢有問題?且,妖怪一直藏在我身上?”
舒二孔當即打了個寒戰!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麼?你從南方到這裡,都沒發覺身上有異樣?或者說,這妖怪可能藏在汗白絲綢裡,因此那馬車才會有它的味道。”
項薄如今可謂是辨別妖魔的小能手,只是有一點沒想明白。
這妖怪和汗白絲綢有什麼關聯?
————
鎮樓軒,
青年檢視了舒二孔的房間,果然有妖怪的味道,和他之前聞到的完全一樣。
但是看向床頭,
那裡空空如也,床鋪有些雜亂,摻雜了些香薰氣味。
“那妖怪去哪了?”
舒二孔回頭問魏小三,
魏小三一臉懵,“哪裡有妖怪?”
自從昨夜回來,
這少主就神神叨叨,像是被鬼附身了,一直喊著有妖怪。
更是天不亮就慌張的從鎮樓軒跑了出去,然後就帶回來這麼個人。
“不知道啊,少掌櫃,這房間裡我還沒找人收拾,但裡面沒別的啊!”魏小三一臉無辜。
“他的確不知道。”
項薄只看一眼,就知道這人說的真假。
他來到床邊坐下,伸出手沿著床邊摸了摸,
一種粘稠的感覺在手指間出現,他抬起手指聞了聞,微微點頭。
在方才手指摸過的地方,
項薄掀開被子,
呼啦啦,一群黑色小蜘蛛四散而逃。
在其中,
留下了一灘白色的液體。
再細看,
這哪裡是液體,分明是一些細薄的白絲。
“過來看,這東西見過麼?”
舒二孔強打著精神走過來,看了一眼,只覺噁心,隨機恍然,黃點著手指頭,“像,像是汗白絲!”
“汗白絲是製作汗白絲綢的原始材料,用的是蠶絲。”
項薄俯身下去,鼻尖湊上去,這白絲裡有一股濃重的妖氣,但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卻無色無味。
“舒公子,你確定你家族製作這汗白絲綢用的是蠶絲?”
“確定,我家在豐園有專門的養蠶基地,一直有人親自監管。”
“那就怪了。你看這裡。”
項薄指過去,“這東西很有可能是那妖怪體內流出來的,方才你來尋我,我聞著你體內也有。昨夜的白絲去哪了?”
“白絲?什麼白絲?”
舒二孔頓時低頭,眼珠子亂轉。
“別裝了,你昨夜宿醉百花樓,和那妖怪結合,結合處流出了白絲,這是那妖怪利用你的陽氣來產絲呢。你把那些白絲弄到哪去了?”
“這這這.......”
支支吾吾的不肯說話,舒二孔一副扭捏姿態。
項薄明白了,
對著魏小三擺擺手,“你先出去吧。”
房門緊閉,
青年負手而立,冷冷注視舒二孔,“再不說的話,命可就沒了。”
他今日對此人鍛魂,唯獨缺了一個片段,
那就是舒二孔如何處置身體私密處產出來的白絲。
想來他不知道怎麼給處理了。
“昨夜我嚇壞了,那話開始冒出白絲,我很怕,一直往外扯。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我越用力,這東西就越往身體裡鑽。最後,全都鑽到體內了。我看著沒事,就沒敢說。”
眼前只有兩人,
舒二孔這才講出實話。
青年摩挲下巴,心中分析,“大約明白了,那妖怪是個蜘蛛精,利用你的陽氣來產絲,這絲現在在你體內,它定會一直找你。”
“那怎麼辦?它找到我,會怎麼做?”
“當然是將絲給抽出來,至於你,可能會死的很慘。”
青年說的輕描澹寫,可眼前的富家公子卻嚇得冷汗涔涔,頓時癱軟在地。
“你別怕,我會幫你解決這東西。但需要你當個誘餌。”
“誘餌?”
“京城乃是皇道正氣聚集之地,這外來的小妖怪也就趁著夜裡陰氣大盛才敢出來作祟。白天,你應該是安全。我今天還有事,傍晚我來幫你除妖。”
昨天說好的,他今天要去皇宮裡。
“可是萬一它白天出來......”舒二孔低頭囁嚅。
項薄看向他,覺得這傢伙也可憐,搖了搖頭,“這樣吧,你今天跟著我。”
“多謝,多謝。”
舒二孔的年紀可比項薄大,但卻在身後屁顛屁顛的跟著,多少有些違和。
但命在旦夕了,
他可不覺得。
回到鴻禧客棧的時候,
打扮的清麗可人的希兒已經在等著了,看到了舒二孔,微微皺眉,“公子,他這是.....”
“一起吧。”
項薄澹澹的說了一句。
側頭又多看了希兒一眼,但見她穿著雪花白袍,袖口是紅色的梅花,臉面白皙,頭頂一隻價值不菲的流蘇,眉間應該刻意修飾過,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有風情。
饒是擔心生死的舒二孔也多看幾眼。
希兒察覺到兩人的目光,
當即無視了舒二孔,看向青年,“公子,我今日如何?”
“很好,有點中原女子的模樣了。”
項薄點評道,他自問這評價很客觀。
不料,
少女當即冷臉,“哼,好好好,反正比不上你家蘭兒,對吧?”
敢情是因為這事呢,
青年不由得無奈。
從前,
他可不覺得這希兒是多麼小氣的人。
一旁,
一身侍從打扮,完全被忽視的舒二孔,弱弱的問了一句,“蘭兒是誰?”
“閉嘴!”
一男一女同時呵斥。
————
京城分外城和內城,
外城佔地千里,規模巨大,但多半是家境一般的百姓居住之地。
而有地位,家境富裕的人們都生活在內城。
達官貴人,朝廷百官,基本都在這個區域。
而再往裡,
還有皇城。
皇城便是皇家之地,是皇帝的私宅,妃嬪們和皇帝的子嗣,皇親貴族都生活在這裡。
沿著寬大的街道來到內城城門,
三個人沒有受到什麼阻礙,就徑直入了城,直到來到了皇城城門。
在這裡,
項薄見到了董張保。
見到他來了,
董張保頓時猶豫不決。
你說他在這看門,是給皇家看的。
想要進去,那得是皇家的人才行,或者你有令牌也行。
但他知道,
眼前這青年是絕對沒有通行令牌的。
從規矩上來講,
決不能讓他過去。
問題在於,
他能攔得住項薄麼?
若是旁人,
他定會大喝一聲,“大膽毛賊,給我拿下!”
而現在,
董張保只能低聲下氣,低眉順眼的小聲說道:“你可否稍等?我去通報長公主。”
“好。”
青年答應的很爽快,他可從沒想著要直接闖進去。
“公子,你要進去,誰攔得住你?何須等待?”希兒說道。
“呵呵,那有失風度,不夠禮貌。”
於是,
三人在外面等著。
也不知道是董張保故意拖延時間,還是皇城真的太大了。
過去了半個時辰,
三個人還在等著。
半個時辰,
正好是青年的耐心節點。
於是他對著身後的倆人說道:“走,進去吧。”
希兒和舒二孔對視一眼,
早這樣不就好了?
守城門的不止是董張保一個,還有其他人。
另外的兩人迅速將長戟對向三人,“站住!”
董張保知道青年的厲害,
他們可不知道,只知道職責在身。
很快,
他們就發現這青年的神奇之處。
兩人只是被一個眼神看過來,就再也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三人走進去。
希兒調皮,
繡花的指頭輕輕一彈,那守衛的帽子應聲落地。
穿過城牆下的拱門,一片弘大建築映入眼簾,但在數百丈之前。
從這裡到那些建築群,是完全空曠的。
地面鋪著白磚,光彩照人。
皇城裡的空氣似乎也格外的清新,
舒二孔敞開懷,深深的吸了一口,“這就是皇城啊!”
但他沒注意到,
身前的項薄捕捉著空氣的氣息,眉頭微皺。
“真是奇怪,這皇宮裡的氣息怎麼如此繁雜?”
方才,
項薄一過城牆,立刻感應到了這皇城的不同尋常。
本該皇氣瀰漫的這裡,卻多了很多紛雜的氣息,正邪摻雜。
正如道家之天地恢弘氣,中正儒家之氣正氣浩然,這些都算是正常。
可也有殺伐,血腥氣,
甚至於,
妖氣!
青年之所以困惑,是覺得不應該。
那個身份是帝師的女人修為高深,有她在,怎麼會視妖氣而不見?
且,
越往裡走,這妖氣便越明顯。
“公子,你看那裡!”
希兒發現了新大陸,驚喜的指著左手邊的遠處。
那方向,
忽然飛騰著許多的風箏,大約都一人大小,偶爾還有人架著木鳶飛行,上下自如。
項薄耳清目明,
能辨別出風箏下的歡聲笑語,多半是些少男少女,木鳶上的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貴氣逼人。
“想來是宮中的公主,王子們在玩耍。”項薄說道。
“嗯?有些不對勁!”
青年忽然扭動,看向另一側。
“怎麼?”
希兒朝著青年身後縮了縮身子,那舒二孔也怕死,照做。
“這偌大的皇城,有些太安靜了。”
遠處似乎有一個黑點在靠近,但是距離太遠,看不分明。
“安靜?”
希兒不以為然,“那邊不還有人放風箏呢!”
項薄沒有理會,這白玉磚鋪成的巨大廣場現如今空無一人,這才是最不正常。
按理說,
即便現在不是早朝的時間,也不該空空蕩蕩。
此時,遠方的黑點又近了一些。
他終於看的清楚一些,那不是黑點,而是有形體的生物。
擁有四肢,形體巨大,眼睛呈現醒目的紅色,有點像是老道士之前在葫蘆裡養的妖獸。
這一頭不大一樣,好似攜帶無可匹敵的王者之氣。
堪稱妖獸之王!
再靠近些,
青年看清楚了這妖獸的顏色。
通體綠色,頭似龍非龍,頭頂兩隻沖天角,四肢強壯有力,身形長達百米,鋪天蓋地而來。
還沒真正靠近,
希兒和舒二孔已經站不住了,幾乎要匍匐在地。
這妖獸之王在空中踩踏而來,忽然身形俯衝下來,兩隻前爪向後,身形做一個緩衝。
等到緩衝結束,
正好落地,距離項薄百米之遙!
猩紅的眸子配上暴烈的脾氣,彷佛一言不合,就要將三人撕裂。
“怎麼回事?青冥獸怎麼停下了?”
遠處幾里之外,
御書房房頂,泰景帝手裡捏著兩顆珠子,微微皺眉。
身邊站著的,正是帝師。
帝師修為恢復,仍舊是冰山美人模樣,很高冷。
聽到皇帝問話,她緩緩開口,“許是在估量對方實力!”
“怎麼可能?青冥獸實力遠超你我,難不成這青年比它還強!”
泰景帝微微動怒。
“是與不是,很快就知道了。”
帝師仍舊面無表情,澹澹說道。
——
風箏齊飛之地,百花齊放,
少男少女嬉笑聲時不時的傳來,動聽悅耳。
假山,溪流,花叢,野草一應俱全,正是一派春來景象。
地面的孩子身後跟著許多僕人,朝著風箏飛去的方向跑去,
也有在亭臺裡吃著瓜果,閒情逸致,莫不如是。
但在這祥樂融融的場景裡,
也有例外。
一座院子裡的屋頂,可人的少女獨孤蘭瞪著大眼睛,遙遙看過去,神情頗為緊張,嘴裡都囔著,“項哥哥不會有事吧?”
她問的是身旁的老者。
老者一身書香氣質,面白長鬚,十分慈善,正是大梁三大高手之一,
夫子!
“長公主不必擔心,若是有任何情況,我定會出手。”
夫子撫須而笑,彷若一切盡在掌握。
“可距離這麼遠……”
“放心!老夫已經習得瞬身之法,瞬間可至。”
“哦。”
獨孤蘭終於放心,
隨即,
她忽然又問道,“夫子,你能打的過青冥獸?”
“……”夫子。
獨孤蘭忽然又擔心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