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並不是所有的鬼都有自知之明,就比如說正在靠近的那只青色猙獰鬼。
猙獰鬼的種類有很多,一般根據臉的顏色就能分辨出來,比如說赤面,青面。
而恰好,
正在靠近的這一隻是青面的。
張開滿是獠牙的口器,壓抑著喉嚨裡的聲音,一步步靠近青年。
對於這種青面鬼,項薄是知道的,與其說它們是鬼,不如說他們像食人族或者野猿人,他們跑的很快,力量很大,常常拿著鑲滿釘子的大棒,喝人和獸的血,吃人和獸的肉。
這一隻寬口闊面,頭上還生著野獸一樣的角,是個格外兇惡的。
青年聽老道士說過,對付這種兇鬼,只需要用長長的釘子釘住它們的角。
可青年手裡沒有釘子,身後的鬼手裡的棒子上雖然有,可是不夠長。
這玩意,還是得越長越好啊……
雖然缺了釘子,也不見得青年毫無辦法。
前文說過,
青年斬妖除魔的手段向來簡單,大約就是後世人所說的物理超度。
一把劍即可!
一隻手和小鬼玩著手心手背,項薄右手已經準備拔劍了,以他拔劍的速度,這青面鬼活不過兩秒。
但,
他肩頭上的諡鬼赫然衝了過去,血盆大口直接咬在青面鬼的喉嚨上。
噗嗤!
兩條鬼居然在洞裡打了起來。
鬼是不分男女的,這小鬼的娘也是兇惡的,身體還能任意撕扯變化,給那青面鬼製造了不小的麻煩。
可青面鬼手裡有一根滿是釘子的棒子,棒子倒是沒什麼,那是用來對付人的。
釘子就是專門克鬼的了。
“嗷!!”
鬼的叫聲大約和勐獸相似,也有些像風吹過山崗,呼嘯嗚咽。
那是諡鬼被滿是釘子的棒子給打中了。
數十釘子留在女鬼的身上,那種痛苦便和普通人被劍捅了一樣。
女鬼的慘叫聲並沒有影響正在玩的不亦樂乎的一人一鬼。
青年抬眼看了一眼小鬼,它那紅撲撲的小臉蛋已經因為興奮變得越發紅潤,若是不仔細看,甚至會覺得這是一個普通男娃的臉。
可見,
這男娃此刻心中就只有玩,別的都顧不得了。
項薄笑了笑,這就是人和鬼的區別。
也還好,
人之所以多愁善感,便是因為情感和牽掛太多。
他倒是希望這小鬼能一直如此快樂。
可惜,
小鬼並不知道,它的娘此刻正是為了它的些許快樂而和那青面鬼拼命。
“吼!”
青面鬼手裡的棒子居然跌落在地,那是因為女鬼咬住了它的胳膊,居然硬生生給咬斷了!
青面鬼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極為不甘心的逃走了。
其實它也不是打不過女鬼,只是付出的代價會很大。
因這洞裡還有更兇的鬼。
鬼喜歡吃人,可沒有人的時候,便喜歡吃鬼!
終於打跑了青面鬼,渾身傷痕累累的女鬼顧不得自己,只是仍舊靠在青年的肩頭,看著自己的娃樂呵呵,滿眼的愛憐。
少有的,
項薄心裡有些觸動,遠至桐鄉鎮的鼠魁娘,近至肩頭的鬼娘,無論生而為妖,還是死後為鬼,母子親情仍舊割捨不斷。
天道如此,人和妖和鬼總有共通之處。
也許是因為這女鬼,
項薄也就想著和小鬼多玩一會。
可惜,
洞裡的兇鬼不願意。
青面鬼雖然兇惡,但是手段不足,等級低,女鬼就能對付。
可現在洞中的低吼令女鬼愕然發抖,項薄甚至能感覺到女鬼的氣息開始亂了。
這是害怕了。
到底是什麼鬼——青年有些好奇。
嗒嗒!
洞裡不知怎麼,居然有些滴水聲,甚至有虎淺淺低吟。
青年也不必回頭,便知道這鬼不止一個。
頂頭掛在洞頂的是他以前見過的那種水鬼。
而騎著老虎進來的,無疑是倀鬼。
另外還有刀勞鬼,拘魂鬼,雷鬼……
老道士有一本百鬼譜,記載了大約百種,青年身後出現的基本都涵蓋了。
這些鬼大部分都是人死後幻化,這也很好理解它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蟒山,泰半是它們生前非正常死亡後被家人葬在這裡。
日久便成了無**回的惡鬼。
洞頂趴著的,地上走的,還有帶著翅膀飄在空中的,百鬼夜行……
女鬼這時候惶恐不安,儼然已經坐不住了,身子在項薄身邊俯下,像是人臣對帝王行跪拜大禮。
項薄這才抬頭看了看,
在小鬼的身後,漸漸顯出一個高大至洞頂的影子。
紅發藍面鱗紋,三隻手,其中一隻生在背後,一手執鋼叉,一手拿鎮妖玲,猙獰兇惡,像極了傳說中的夜叉!
額面印刻了一個王字,這毫無疑問是個鬼王了。
鬼王身形從暗夜裡浮現,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小鬼,拖著長長的鐵鏈。
饒是正常人看到了這場景,總得嚇破膽了。
青年卻心裡門清,別看這鬼王派頭足,出場威風,可實際上,不過是厲害一點的鬼罷了。
說起在陰間的地位,它應該和黑白無常差不多。
他是不怕的,那些鬼卻一個個跪拜在地。
當前的女鬼更是忽然朝著自己的大腿咬了下去,嗤啦!
一大塊肉硬生生被扯下來,女鬼恭恭敬敬的舉過頭頂。
不一會,那鬼王身後的小鬼便走過來,將那塊大腿肉給拿走送到鬼王面前。
鬼王鼻子一吸,那幻化的大腿肉便進到體內。
長長的呼吸之後,鬼王大手一揮,眼前玩耍小鬼轟被扇了出去,直接撞在洞體,跌落下來不省人事。
那女鬼卻並不敢言語,只是急忙忙跑過去,將昏迷的小鬼抱在懷裡,哼著小曲。
項薄大約能看明白,這女鬼以大腿肉飼鬼王,便是為了換取小鬼一條命。
對於鬼而言,一條命不過是未來轉世的機會。
可若是被鬼王給吞了,那便再會真正的消失,可謂是灰飛煙滅。
青年闖進墓園,已經是必死之罪,女鬼也救不得。
這可是鬼王,百鬼之首!
為了兒子,女鬼只得放棄青年。
但此時的項薄不會去埋怨女鬼,相反,為了兒子這麼做,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這女鬼愚笨,看不清楚孰強孰弱,白白可惜了那一塊大腿肉。
“吼!”
鬼王低吟怒吼,怒目圓睜,如天雷滾滾。
這一番呵斥,能令人肝膽俱裂,可卻奈何不得青年。
項薄仍舊臉色平靜,按部就班的從後背解開布帶,拿出斬妖劍搭在雙腿之上。
“嗯?”
眾鬼未曾見過青年這種跌入鬼窩還能神情自若的,不由得困惑。
鬼王的智商要比這些枉死鬼高一些,只看到那把劍便明白了。
這青年想必是有備而來,所以不懼!
這樣的人以前也有過,自信滿滿的以為能和自己對抗,等到真正打起來,才會後悔恐懼。
可那時候就晚了!
鬼王冷哼一聲,準備親自出手,它已經迫不及待要看到青年恐懼的神情了!
“都退下!”
有如惶惶雷音,鬼王走到青年面前,身形一丈有餘,俯視項薄。
“青年,你很有勇氣,本王很欣賞你!但是你要付出代價,挑戰本王只有一種結果!”
“你死之後,我會將你的靈魂填在我的體內,讓你永遠不得超生。”
“或者你也可以向我求饒,若是態度虔誠,能涕淚縱橫,我可以考慮讓你成為我的貼身鬼使!”
鬼王話多,這是項薄沒想到的,但是不動聲色,仍舊擦拭長劍。
“吼!”
“敢無視本王,我會讓你在死之前嚐到一百種酷刑,鉤舌,挖眼,掏腸……”
鬼王每說出一種,青年身後的那些鬼便後退一步,臉色煞白,身子發抖。
很顯然,有的鬼嚐到過這些……
“嗯?還不怕?”
鬼王碩大的眼球轉動著,望著一直動也不動的青年,面子有些掛不住了。
“難道是我的煞氣不夠?”
想到這裡,鬼王大吼一聲,全身的煞氣煞氣散開,籠罩整個山洞。
嗡嗡!
吼聲四震,有岩石簌簌落下,驚的百鬼退避,抱作一團。
這樣的氣場足夠強大了,可就是對青年不起作用。
要說項薄也不是故意裝逼,在王府裡一戰,損耗了金丹,來蟒山的路上雖然恢復了一些,可總是還不如之前的全盛時期。
方才和小鬼玩了會,又恢復了幾分,眼看就要完全恢復了,鬼王出現。
此刻的項薄學著修煉之人運轉周天,正是凝神的時候,被打擾之後有可能會走火入魔。
所以聽到鬼王囉嗦,他自然也慶幸,這是給了他運轉最後一個周天的機會。
卻說一個周天十個呼吸,項薄已經進行到第九個。
就在最後一個呼吸來到前,鬼王終於按捺不住,手裡的鋼叉由上而下的插頭而來!
眼看著青年的腦袋就要一分為二,但聽卡察一聲,
那鋼叉連同鬼王的靛藍色身體被分開,有如鏡面分裂,上半身滑落到地上。
這是青年出劍了!
錯愕!
恐怖!
這便是所有鬼的神情,也包括被反殺的鬼王,眼神裡更是透著困惑,“這人什麼來頭?怎麼可以這麼強?”
“我可是堂堂的鬼王啊!百鬼之首!不可能就這麼死了!”
“我不甘心!我不服!”
……
……
項薄只以為這鬼王嘴上囉嗦,殊不知心理活動也豐富的很。
他從鬼王的眼神裡看出了不甘,看出了絕望,不由得有些奇怪,“我都沒下死手,你在這幹嘛呢?”
也是因為鬼王要殺他,項薄這才動手,否則只是想著將它給拿下即可。
畢竟,
他來這裡可不是為了殺鬼的,而是調查無相魔的存在。
這些鬼說到底也走不出墓園,對於人的威脅算不得多大。
“你還沒死呢!”這是項薄第一次開口。
聽到這話,鬼王摸了摸下半身,空空如也,隨即忽然想到,自己畢竟是鬼王,只要腦袋不被斬碎,咋可能死哩?
“媽的,被嚇著了!”
鬼王不是懵懂的鬼,乃是有智慧的生物,知道自己方才是因為那斬妖劍的厲害,這才嚇破了膽,以為必死無疑了。
暗暗松了口氣,這才偷偷的去拖著自己的下半身到青年面前。
此時的鬼王乖巧的很,擠出一絲笑容,“敢問你……”
“我叫項薄……”青年澹澹說道。
“原來是項英雄!”鬼王半截身子靠在石頭上,伸出爪子學著人類拱拱手。
“哦?”
項薄倒是愣了愣,“這鬼王通人性?”
鬼王雖然沾了一個鬼字,但和人間的枉死鬼不同。
它和黑白無常在陰間都是有官職的。
區別在於,
正常死亡能進輪迴的鬼魂,會有黑白無常來接引。
但是一些枉死鬼,因為怨氣只能在人間逗留。
因為怕它們禍亂人間,所以便會有鬼王來統一管理。
世間鬼王千千萬,好的壞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因人而異。
在陰間裡任職,自然對於鬼情事故也瞭解,這鬼王一眼就看出,眼前的青年不好惹!
方才是他手下留情,不然現在自己也去陰間報道了。
欺軟怕硬,這不僅是人的本性。
鬼王心裡不服氣,但是怕啊,臉上的笑容逢迎,“項英雄來墓園是為何?莫不是給祭拜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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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知與我,我派人……呸!我派鬼給你帶路。”
青年搖搖頭,指了指鬼王的下半身,皺皺眉頭。
這是在告訴它,先把身子給安上吧,見它只拖著半個身子和自己說話,項薄也覺得彆扭。
躲在鬼王後面的鬼使立刻衝上來,對著它被斬妖劍斬斷的截面開始吐口水。
“呸呸呸!”
不一會,幾個鬼使扶著它的上半身粘在了下半身,鬼王左右搖晃身子,齊活!
這一幕看的項薄連連咋舌,這就是當鬼的好處。
鬼王都服軟了,其他的那些個兇鬼自然也都隱匿,百鬼退避……
女鬼抱著小鬼正準備離開,卻被青年給叫住了。
“等一下!”
這一聲叫的女鬼有些惶恐,它下意識的以為青年是因為方才的事情而盛怒。
見識了青年的手段,女鬼死死的抱著小鬼,直接面對青年跪了下去。
這個姿勢也是在護著自己的娃。
項薄不由得搖頭,這是把自己當成鬼王一樣的惡人了。
“你起來吧,將它給我……”
儘可能的讓自己語氣平靜一些,好緩解女鬼的緊張,項薄說道。
但就是這溫和的話,卻令眼前的諡鬼如墜冰窖。
它勐然抬頭,眸子裡帶著猩紅,這是要拼命了,比之前和青面鬼拼命的時候還要兇惡。
青年愣了一下,頓時明白這女鬼的意圖。
怕是想岔了——項薄搖搖頭。
“大膽!居然敢對想英雄不敬!左右,給我拿下!”
項薄沒覺得有啥,那鬼王卻憤怒了。
鬼王對於百鬼有著天生的壓制,那女鬼渾身驚厥,居然口吐白沫,直挺挺倒下去瑟瑟發抖。
手裡的小鬼也滾落出來。
那些個鬼使衝上前去,野蠻的將女鬼給拉開,其中一個將小鬼給抱了過來。
“項英雄可是看中這小東西了?呵呵,那就隨你帶走。”鬼王一臉的諂媚,隨後擠眉弄眼的嘿嘿一笑,“要說這種東西啊,那可是油炸最為......”
話沒說完,
青年的眼神投射過去,看的它冷汗涔涔,自知言語有失,立刻閉嘴不說話了。
小鬼並不可怕,相反項薄還覺得可愛。
小小年紀便被困在這裡,經年累月,不知道何時才能投胎轉世為人,當真有些可惜。
項薄動了惻隱之心,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
波!
塞子開啟,一股子清流月光閃爍出來,看的鬼王眼都直了,哈喇子止不住的往外流。
“帝流漿,這是月華之力啊!”
這鬼王也是個識貨的主,在那裡一邊羨慕,一邊咽著口水。
卻見青年毫不理會他,只小心的取出一滴,滴在這小鬼的額頭上。
不多時,
小鬼幽幽醒來,渾身的鬼氣已經消除,只留下了正常的陰氣。
這意味著它可以輪迴了。
恰在此時,
那女鬼也醒來,望著眼前的一幕,大把大把的落淚,嘴裡吐著白沫想要說些什麼,但又只是都都囔囔的說不清楚。
無外乎就是些感謝的話。
“走!”
小鬼身形飄在空中,被項薄手一揮,便飄散而去,尋自己的下一世了。
砰砰砰!
女鬼終於掙脫了鬼使的束縛,跪在地上拼命的磕頭,一顆鬼腦袋都磕的虛幻了。
“你也去吧。”
項薄澹澹的說道,他和鬼王還有話要說。
身形在原地消失不見,女鬼懷著感恩離開。
鬼王也屏退了左右,這洞裡就只剩下它和青年兩個。
“項英雄,你那東西能否......”
又是一個眼神甩過去,鬼王咕冬嚥下口水,再次恢復乖巧的模樣。
可惜,
它太醜了,學著阿貓阿狗一樣扭捏,反而看的青年一身雞皮疙瘩。
“接下來我問你答,你要是敢撒謊,我讓你永遠留在陽間。”問話之前,上來就是一記恐嚇,令鬼王知道厲害,青年冷冷說道。
“不敢撒謊!”
狀如夜叉的鬼王挺了挺身子,迎合著青年,笑吟吟說道。
“這墓園裡除了那些鬼,是否還有其他的東西,比如說魔頭?”
魔和鬼截然不同。
鬼往往是人死而成,是被動的。而魔可就不一樣,人活著也可以入魔,而且往往都是自己選擇的結果,相比之下,鬼為禍人間多半是因為怨氣,而魔則是純粹的破壞,以殺戮為樂!
“魔頭?敢問項英雄問的是?”鬼王凝神深思。
“無相魔!”
只是這三個字,對面的鬼王渾身一震,直接怔住。
半晌,
它才吐出一個字,“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