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統領命人將變色龍帶回了天北大牢,便去覲見城主。
目前來說,他歸李牧年排程,但實際的主人仍然是李延鳳。
“我聽說集市上有人斬殺妖怪?”
從城郊回來,他便聽說了此事。
“王,那是一頭變色龍修成的妖怪,還沒成氣候就被人給殺了,殺人者是天北學院的學子,名字叫項薄。”謝統領如實稟告。
“他沒有朝廷頒發的令牌,屬下本想將他給扣押,但是永平王將他帶走了。”
“除妖師未必要朝廷認證,只要有一顆斬妖除魔的心就好了,我只是沒想到,我兒健安也認識這種人?不過,他若是天北學院的學子,那就好解釋了。”
李延鳳知曉,小兒健安時常去學院聽講,和那裡的學子早已經打成一片。
況且健安本身也小有才華,容易博得學子們的好感。
尤其是那裡的幾位大儒,對他也都評價頗高。
謝統領麵皮抖了一下,欲言又止,“王,有一件事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在我面前費什麼話?說!”
“聽聞放榜那天夜裡,有人做了一首可名傳千古的詩詞,寫的是虞美人,為此,那人夜裡在那裡留宿了。而寫出這首詩詞的,正是項薄!”
把玩手裡的一顆琉璃珠,李延鳳毫無表情波動,只是冷哼一聲,“謝龍,你想說什麼?”
謝龍是不是他本名,而是城主親自賜給的名字,他頓覺不妙,將跪下的身體伏地,“那虞美人不日將搬進府邸,只怕會有流言......”
“一個女人而已,本王不會放在心上。你想多了,此時不需要再提,還有其他的事情麼?”
“還有一件,請城主責罰!”
將自身的佩刀解下,謝龍解開衣服露出半個臂膀,繼續說道:“我帶著虞美人去大牢裡提人,但是那道姑不在,結果虞美人帶了衝菊出來。”
“就為這事?”李延鳳嗤笑一聲,“這算不得什麼!我知你和衝菊結拜為兄妹,這事我看在你忠心耿耿的份上,也就不追究了。”
“王!”謝龍眼眶頓時溼潤,和他那粗糙的模樣很不相符。
“那個道姑,我要是沒猜錯的話,被健安給帶走了吧?”李延鳳繼續轉動手裡的兩顆琉璃珠,城府依舊。
謝龍點點頭,既然是猜測,就意味著李牧年果然是假造手諭!
但他們是父子,為何李牧年還需要如此?
難道說?
他不敢繼續往下想,這是城主家事,於是謝龍起身告退,“城主,屬下......”
話音未落,卻聽得城主搖頭說道:“急什麼?”
“謝龍,我能感覺到,健安對我起了疑心,他以為一個道姑可以幫他解開困惑,哪有那麼簡單?”
謝龍迅速拱手勸說:“王,那件事也是不得已,永平王定會體諒你的一番苦心。”
“呵呵,但願如此。”李延鳳難得的露出一絲苦笑,“你幫我調查那個項薄,我不希望他和健安糾纏在一起,要是可以的話,我希望見見他。我總覺得此人或許有魔業教的線索。”
“另外,今夜我要去天北大牢,你安排一下!”
“遵命!”
...........
天北大牢,
鵝毛大雪將這裡變成了白色的碉堡。
遠遠看去,
更像是一個巨大的雪人俯瞰整個天北城。
李延鳳身著青色加厚絨毛披肩,佩戴王劍,站在雪中望著天北大牢,略有不滿。
因大牢門外本該有門吏值守,如今卻大門緊閉。
莫非是因為寒冷,都進去避寒去了?
那可是瀆職之罪!
要砍頭的......
“這就是你帶出來的兵?”城主李延鳳微微側頭看向謝龍。
謝龍有些委屈。
雖然他是所有城內黑甲軍的頭,值守這裡的也是黑甲軍,但實際上黑甲軍也分好幾個系統。
他負責的是城主的安保工作,至於這裡的看守,那和他還是沒多大關係的。
否則,
也不至於他來這裡,那些黑甲軍值守都只看手諭不看他的面子。
說白了,
他一個司令哪能保證手底下每一個部門的兵都認識他,都能做到堅守職責?
但身在其位,他如何也逃脫不到干係,只得當著後面將士們的面,低著頭也不言語。
很是羞愧。
李延鳳笑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去敲門!”
幾個士兵魚貫而出,冬鼕鼕!
“快開門!”
任憑外面敲的如何震山響,裡面無人應答,也沒有人開門。
謝龍忽覺不對勁,立刻吩咐手下,“開啟大門機關!”
左側牆壁上的獅頭便是備用的機關按鈕,一個高個子士兵踮起腳掀開鐵獅子頭,用力拍下。
譁啦啦!
鋸齒轉動之後,巨大的鐵鏈將鐵門從兩側分開。
忽的從裡面衝出一陣旋風,夾雜著無與倫比的血腥,令人作嘔。
眾人紛紛遮面,等到風停了,朝著裡面看去,
不禁都愣住了!
屍體,碎骸,血流成河,籠罩在空中的血霧,一切的一切都昭示這裡曾今發生過一場大屠殺!
“進去看看。”
李延鳳毫不畏懼,當先走了進去,這可嚇壞了謝龍,迅速帶著一隊人將城主圍攏住。
走進大牢,裡面的慘狀更是難以言敘。
腳下踩著的都是屍骸,地面的血漬厚厚的塗了一層。
天北大牢裡到底有多少犯人和值守,已經數不過來了。
這座存在了幾百年的監獄裡,至少關押著幾十年以來所有的重刑犯,此刻已經所剩無幾。
城主李延鳳繼續往裡走,對於這些罪犯,他並不在意。
一直走到一處牢房裡,他才停了下來。
地上有爆炸過的痕跡,還有一些肉泥。
“出來!”
李延鳳忽然大喝一聲,身邊的士兵們立刻警惕。
緊接著,他們就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在城主的背後閃現出一個巨大的陰影。
這陰影青面獠牙,渾身呈現肉紅色,披著白色的頭髮,一雙眼睛青綠色瞪大了和銅鈴一般!
“覆盤一下這裡發生了什麼?”
巨大的陰影張開嘴,內裡出現一團黑色霧氣,在空中刻畫出一些急速抖動的影像。
俄頃,
巨大陰影開口,“妖怪死而復活到處殘殺,因而進化。又有外來妖獸闖入,但是都被後來的青年斬殺。妖怪死於火體爆炸,妖獸被附火的斬妖劍剁成了肉泥。”
它巨大的爪子指著地上的兩灘痕跡,“這是帶回來的妖怪的。肉泥是闖入的妖獸!”
“氣息呢?和城郊的是一樣的麼?”李延鳳問道。
“一樣。”巨大陰影前爪輕輕勾了勾,一灘肉被提起來。
它是被項薄砍成肉泥的小妖獸,“這兩個是同宗同源!但三個身上的青光都是一樣的氣息。”
“好了,你回去吧!”
巨大陰影退去,李延鳳對著謝龍吩咐,“去看看還有沒有活口?務必要問出更詳細的細節。”
“喏!”
謝龍帶人去尋找,很快將那些被項薄解救出來的重刑犯給一一抓住。
按照這些人的陳述,只知道那人是從窗戶口逃走的,再也沒有其他有用的資訊。
“王,這些人怎麼辦?”
“殺了!”李延鳳面無表情。
..........
從天北大牢出來,
項薄徑直回到學院,裝作若無其事。
他大約已經和李牧年達成了協議,要共同調查魔業教,如今他懷疑斬殺的這兩頭妖獸便和魔業教有關。
因老道士曾經說過,魔業教當中有一使者,名為無相。
無相者,無人見其真面目,但卻有一種可以控制妖獸的手段,和如今的青光操控妖獸十分相似。
按理說他此時應該去找李牧年交易資訊,但他知道,
李牧年比他更著急。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親自處理天北城的事務,多少得讓父親眼前一亮。
但今夜的天北學院安靜異常,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這是少有的清淨,項薄也少有的睡得很香。
但到了半夜,月明星稀中,一個巨大的雲層輪廓遮住了月色。
青年向來睡得很淺,迅速翻身醒來,走出了房間。
天北學院的前院青石板上堆積了厚厚的一層雪,月光鋪灑,像是撒上了銀錢一般光亮。
中間的過道被請掃乾淨,石板間還有些晶瑩的冰塊,使得地面溼滑。
他輕輕走在上面,經過了巨大的亞聖凋像,鼻子裡聞著那若有若無的妖氣,心裡覺得奇怪。
這裡可是天北學院,整個天北城儒家正道之氣最為濃郁的地方。
可是最近一直充斥著澹澹的妖氣,雖然不明顯,但稍微有些修為的人留心一下,應該可以察覺到。
夜裡的天北學院早已經大門緊閉,項薄來到門前,看著門上的斑駁月光和搖曳的桂樹月影,不由的將自己的身體隱沒到了陰影當中。
過了一會,
院子裡走出一個人,身形偉岸,那是三品大儒朱潛!
“是他?”
在看到朱潛走出來的時候,項薄大為吃驚。
因他察覺到的這妖氣和那日夜裡在朱潛房間裡的完全不同。
雖然他一直懷疑朱潛並非善類,但他身上的妖氣潛藏的極深,如山如海,輕易不會被他探查到。
然而現如今瀰漫在學院裡的,卻是一種輕易便可發現的,甚至可以說是不值一提的妖氣。
他確定,這不是朱潛散發出來的。
只是好奇,朱潛這時候出現在這裡,是巧合,還是?
正想著,
那位三品大儒的腳步很是輕緩,他在廣闊的院子裡走到盡頭,掠過亞聖凋像的時候,嘴角微微撇動。
最後在牆角裡停下來,盯著那月亮一直看。
遮住月亮的巨大陰影忽然變化縮小,隨後落下在他的腳邊。
項薄目力極佳,放眼看過去,那竟然是一褐色蝙蝠。
大約是人臉大小,乖巧的待在朱潛的腳邊,抬著頭彷佛在認真聽著。
破桉了!
項薄確信,他聞到的那種妖氣應該就是褐色蝙蝠身上發出來的。
而此時的朱潛可以算是和妖怪勾搭在一起。
因他們兩個都在陰影裡,只有青年注意到了,這前院裡空空蕩蕩,少有人能發現他們。
“可惜我沒有手機!”若是在青年前世,遇到這種事情用手機拍下來,然後發到網上,這朱潛立刻就社會性死亡,身敗名裂了。
深知這三品大儒的實力,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但是耳朵剛剛開發的神通可是派上了用場。
耳通!
立刻摒棄周圍的一切聲音,唯有那牆角裡的竊竊私語清晰入耳。
“回去告知一聲,那城郊的八臂妖獸行蹤已經敗露,最近天北學院要徹查天北城妖孽,所有人不得妄動。”
“是院長出關了嗎?”這是那頭蝙蝠的聲音,很是尖銳,彷佛砂石摩擦。
“那倒不是,這一次是我來,但是我不希望最近有什麼風吹草動。另外,我需要一些妖怪來交待,你們去準備一下。”
“這個沒問題,妖怪的級別需要多大的?”
“剛剛返祖的至少一個,返血的數十個。”
這是妖怪修煉的兩種境界,第一境界是脫離妖身,化成人形,但凡是百年的小妖怪都有這種本事。
確切來說,這也算不得本事,只能算是修煉的門檻。
這種個妖怪雖然披著人形,但是渾身的妖氣和味道卻和野獸無異。
第二境界便是返血,這便開始了真正的修煉,三五百年的小妖怪一般都是這種境界,便是將自身的血液化成類似的人血,開始摒棄身上的妖性。
至於再往上,那便是第三境界返祖,血脈返祖,重塑妖族一脈,說到底還是妖族自身傳承的血脈更適合修煉。
這種境界便是千年的大妖怪才能修煉的境界了。
千年是妖怪修煉的第一道真正的門檻,而後便是萬年的妖王境界,那幾乎相當於儒家的大儒境界了。
至於煉妖師的境界,煉氣七層便已經可以和千年的妖怪相抗衡。
到了練氣圓滿,便接近妖怪的萬年修為。
這便是人類修煉得天獨厚的好處,時間短,修為增長的卻快很多。
但是相比於妖怪的數量,人類的修煉者就太少了。
褐色蝙蝠略微思量之後,迅速點頭,“等我訊息!”
說完之後,這蝙蝠迅速飛空而去,隱沒在月色當中,形成一巨大黑色輪廓。
朱潛冷哼一聲,也拂袖而去。
和妖怪合作,不是他的本意,至少他自己這樣覺得。
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為之。
朱潛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一步步的朝著後院走去。
再次經過那巨大的亞聖凋像的時候,他忽然看向大門方向。
那裡陰影之下一片漆黑。
而青年項薄就躲在那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動也不動,只留著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朱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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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視了一會,朱潛朝著大門這邊走了幾步後停下了。
他凝眉思索了一會,又轉身離開。
項薄松了口氣,若是那大儒再多走幾步,怕是他就解釋不清楚了,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而他還不想現在就和對方撕破臉皮。
等到朱潛的身影終於遠去,青年的身形也從陰影裡閃現,他望著那褐色蝙蝠離開的方向,嘴角抽動了下。
“這倒是個線索!”
他迅速翻過牆頭,朝著那蝙蝠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而就在他剛剛離開,朱潛從前後院的交界處走了出來,“上鉤了......呵呵。”
........
項薄一路追來,幾乎繞著整個天北城一個大圈,這才在東邊的巷子裡停了下來。
那褐色蝙蝠落地之後,化成一個黑色的人影鑽進了一處民房。
“這是?”
才剛剛落地,青年就聞到了一股又一股的妖氣,“這是老巢?”
他自然不能推門而入,從一旁的牆頭翻了進去,這裡的民居多少有些殘破,斷壁殘垣不說,院子裡也是雜草叢生,顯然荒蕪了好些時候。
這麼看來該是那些妖怪的臨時落腳點。
在漏風又漏雨的正中間房屋裡,斑斑點點的星火閃耀,映襯出幾個高大的身影。
項薄來到門前,從縫隙裡看進去。
裡面空闊的很,只有一張桌子點著油燈,周圍做著七八個披著黑色斗篷的人形怪物,各自將頭探出來,形色各異。
這其中就有那剛剛回來化成人形的蝙蝠。
這妖怪還算是正常的人形,但是它左右兩邊的,可都是些奇形怪狀的了。
左邊那個拖著長長的尾巴,嘴裡吐出芯子,顯然是個蛇妖,但卻有著三隻眼睛,兩隻正常的呈現黃色,額頭那一隻是青色的。
而右邊的是個豬頭,肩膀上做著兩個嬰兒大小的童子,手裡吊著鈴鐺,一直笑嘻嘻的。
餘下的那些也都各自奇形怪狀,總之只有人形,卻沒有人樣。
不同的妖怪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妖氣味道不盡相同,項薄數了一下,這裡的妖怪最多只有八個,但是卻有九種不同的氣息。
他迅速朝著更裡面看去,那裡空蕩蕩的,並沒有妖怪。
“這就怪了?難不成那妖怪能憑空隱匿?”項薄微微皺眉,忽然覺得自己的耳邊有人吹了口氣,他驀然心驚!
項薄一格一格的回頭。
眼前的一幕令他心驚,這是怎樣的一個頭顱啊!
看起來像是人頭,但是上面佈滿了疤痕,頭皮也腐爛,兩隻眼睛充斥著膿水,對著項薄一張嘴,一股子惡臭衝出。
甫一看到這人,問到這人口腔裡的味道,項薄腸胃迅速蠕動,幾乎要吐了!
剛才聞到的剩下那股妖氣,正是從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青年下意識的準備後退,卻被一隻腐爛的手臂搭在了肩上。
“別動!”那人張開嘴巴做出個口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