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費文軒的事情開始發酵,整個天北城少有的進入了警戒狀態。
城主麾下的稽查隊以及私人軍隊黑甲軍開始出動,王洪等捕快只能作為從旁協助。
畢竟這一次調查的不僅僅是一個學子被害,而是混入了天北城的妖邪。
李牧年自從身體恢復如初,越發覺得父親看待自己的目光和以往不同了。
往日裡的慈愛盡數消失,這讓他如坐針氈。
於是,
他偽造了手諭,帶走了天北大牢裡的道姑。
事情如他所料,
一個區區道姑不足以驚動自己的父親,到了行刑的時候,一切如常。
沒有人追蹤道姑的消失,而此刻,
他和道姑正在自己的永平府談話。
“那天你來的時候,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何必多此一舉呢?”道姑此時已經恢復了些許血色,身上也穿上了合體的衣服,只是臉色還有些被毒打的痕跡。
畢竟在大牢裡呆了一年,所遭受的毒打是難以想象的。
死裡逃生,
她沒有過於激動,只是平靜的看著眼前的青年。
這青年不過二十歲,已然封王,這在大梁是獨一份的。
青年氣質絕佳,自帶王者之氣,不急不慢的請道姑先喝茶,等到她誇讚一句後,這才說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未必會死。你好像很確定自己不會死?”
“我說過麼?”道姑否認。
李牧年當然聽得出來對方在打哈哈,當時身處天北大牢,再有幾天就要問斬,但這女人的眼裡仍然有光。
所以李牧年有理由相信,
即便他不出手,這女人也有辦法活下來。
菜市口砍頭,
對於這個女人來說,或許是個機會!
所以他很好奇,這女人是有同夥麼?還是說她有辦法自己逃出去?
道姑這一刻領會到了青年的厲害,只是隨口的一句話,別人也許都不會放在心上,但是這個青年的嗅覺異常敏銳。
“他猜到了!”道姑心裡篤定,但是她不急不忙,放下手裡的茶杯笑著說道:“你說的沒錯,我是有一點未卜先知的能力。我猜到有人會救我,這不?你來了!”
道姑自然而然的將自己沒死的結果推到了青年的身上。
李牧年微微驚訝,“果真如此?”
雖然這樣問,但心裡已經有了懷疑。
他忽然發現自己這一次將女人從大牢裡帶出來或許並不妥當,因為就沒有辦法知道女人逃生的計劃。
而現在,給了道姑機會,將事情推到自己身上。
想到這裡,李牧年已然知道女人的狡猾,這女人暫時是不能離開永平王府了。
“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就現在這裡想想吧。要是我猜的不錯,很有就會有人知道你是我帶走的。我拭目以待。”
青年話裡透露出兩個意思。
第一,你不願意說,那我就去問會來救你的人,第二,你被軟禁了!
不料,
道姑伸了伸懶腰,“也好,我好不容易出來了,自然是好好享受一番,你這裡環境不錯,至於吃穿用度,你作為王爺應該不會太吝嗇吧?”
“這裡有僕人,天北城的任何吃食,你隨意吩咐就是。”
李牧年離開王府,見到了街上的戒備森嚴,正有些奇怪。
謝統領帶著一隊人走過來,“王爺,城主有請。”
雖然謝統領仍舊躬身行禮,極為客氣,但是以往都是父親身旁的僕人來傳即可。
他點點頭,便跟著前往城主府。
路上,
李牧年沒有旁敲側擊,其實他大約可以猜得出來,或許只是因為道姑的事情。
“王爺,到了!”
他有些意外,因見面的地方並不是城主府,而是一戶農家。
這農家在城內郊區,還沒等走進,便有一股股惡臭撲鼻而來。
“王爺,戴上這個吧!”
謝統領遞給他一塊口巾,然後自己和眾將士也都圍上了,捂住口鼻。
這裡的味道的確難聞,李牧年照做了之後,謝統領就指著前面的屋子說道:“王就在裡面,你進去即可。”
聽這話,是打算讓李牧年一個人過去。
一個兩開的門板向外張開,接連一個土黃色的小院子,之後便是三間泥瓦房,這幾乎是天北城郊區人家的標配。
天北城不似大梁地域廣闊,很多地方,朝廷的錢糧根本救濟不到,所以餓死人的情況屢見不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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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天北城是大梁五大繁華城市之一,自給自足完全沒問題。
這裡的百姓生活的相對富庶,至少不會有人吃不起飯。
走進院子,
濃烈的惡臭更加濃厚,李牧年不解,自己的父親何以要出現在這種地方?
有為什麼要在這裡見自己?
等到他走進屋裡,
面前的一切讓他緊緊皺眉。
從門檻開始,斑斑點點的血跡遍佈,桌子上,地上,椅子上全都沾染了,床上更是有幾具殘屍,破破爛爛。
辨不清男女,因身體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啃過了一樣。
類似於鋸齒的痕跡從上到下,惡臭正是從這些人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他的父親李延鳳就站在床邊。
見他來了,對著他招招手,“健安,你過來看。”
李牧年來到父親身旁,“父親,這是怎麼回事?”
“這家人被殺了!”李延鳳澹澹的說道。
這讓李牧年很是不解,在天北城,人命固然重要,但是他父親什麼時候關心起這些百姓的命了?
和所有的統治者一樣,他的父親李延鳳精通帝王之術,區區一樁人命桉子,值得他親自來?
“誰幹的?”李牧年問道。
“還不清楚,有一點可以認定,做這事的不是人!”
“什麼?”
李牧年雖然吃驚,但心裡其實也能猜到,這些人身上的鋸齒痕跡太過於明顯。
“也不是普通的野獸,我懷疑是它們來了......”
“他們是誰?”
李延鳳轉過身去,不再去看那些死屍,而是盯著自己的兒子,神情嚴肅,“健安,你可知道費家的那個小兒死了?”
費家是天北城的大戶人家,家裡有人在天北城任官職,李牧年自然知道父親說的是哪一家,“是費文軒?我記得他這一次的名次很不錯。”
“怎麼?他居然死了?”雖然和費文軒並不認識,但李牧年多少有些吃驚,畢竟那人也是天北學院的學子。
天北學院的護犢子是出了名的。
怪不得今天街上巡邏的黑甲軍這麼多,連天北城專屬的稽查隊都出動了。
出了這等事情,天北學院肯定要到城主這裡要求徹查。
而李牧年知道自己父親的性子,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這些文人鬧事。
所以乾脆主動派出了所有人。
這是一種姿態,
就告訴所有人,你們都看看哈,我重視這件事情,你們這些文人別鬧了。
然而,
他的父親沒有出現在費家,而是來到了城郊的這裡。
在他的心裡,
這百姓的命自然不會比費文軒貴重,或者說,在他的眼裡,這些人的命本身都不重要。
父親唯一看重的,是他在天北城的統治權。
“父親,這兩件事有聯絡?”
“還不清楚,但這兩件事都不是人為,所以我有些擔心。我剛才說的它們,其實是魔業教,你應該有所耳聞。”
要說人類共同的敵人,那便是魔業教。
這是所有人的共識。
天北城雖然在大梁境內,但因為地勢偏遠,皇帝根本管不到,所以這天北城自行發展,已然和一個小朝廷沒什麼區別。
而李延鳳向來有野心,想要和朝廷一較高下。
所以雙方明裡暗裡都有爭鬥。
朝廷下達的旨意到了這裡,就沒有那麼大的效力了,聽不聽完全看李延鳳的心情。
不過也有例外,容後再表。
且繼續說魔業教,因教派滲透甚廣,手段殘忍,為大梁認定的第一邪教。
故此,
在面對魔業教的時候,大梁和天北城往往會站在一起。
聽到父親說到魔業教,李牧年也有些心驚。
魔業教縱橫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生,活了二十多年,也幾乎沒有見過魔業教的手段,所以他腦海裡的概念並不是很清晰。
“你是懷疑他們是被魔業教的人殺死的?”
“不錯。能做出這麼殘忍的事情,我想不到其他人。”李延鳳頷首。
所以,
即便是天北學院不來找他,他也會派出人調查。
只不過調查費文軒的事情只是個幌子,而真正的目的是調查潛藏在天北城裡的魔業教分部。
李牧年見父親沒有提及道姑的事情,心裡略微安心,“父親,這件事情交給我吧!我現在的身體完全沒問題了。”
之前,
受限於身體原因,他雖然才華出眾,可是鮮有第一線調查的時候,基本是在背後出出主意。
望著渾身充滿了精氣神的兒子,李延鳳的眼神有些複雜,“你去吧,所有人都會聽你調配。”
“多謝父親!”
........
在方伯廷和夏聯科兩個搬進了天北學院之後,項薄的話就少了。
因他知道了道姑的下落,還是一如既往的讓道士他們去打聽。
後面的事情他來解決
在房間裡坐了一會,他走了出去,想起了劉老伯的臭豆腐。
那味道真是令人懷念,印象深刻。
迎福客棧今天很是冷清。
掌櫃陶大軒在櫃檯唉聲嘆氣,最近的生意可以用慘澹來形容。
因學院敦促學子提前入住學院,而學子們又都怕死,所以一個個全都離開。
本來每年的這個時候,學子們的入住都會給客棧帶來不錯的生意,但現在整個客棧空了一半。
他這是小本的買賣,一天沒有進賬,便要開始賠錢了。
一想到放榜的那一天,他居然傻乎乎的送出了幾百兩銀子,心裡疼的緊。
“哎,我早該知道會是這樣的。”他用胳膊支撐著腦袋唉聲嘆氣。
“我真傻,我光知道應該去結交這些學子,但是看不出他們的狼心狗肺,一個個都是忘恩負義的,沒一個是靠譜的。想來,方伯廷和夏聯科還算是不錯。”
他正自然自語,卻忘記了這客棧裡還有一個學子沒走。
項薄走下來的時候,就聽著掌櫃在罵街,也不在意,正準備離開,忽然被叫住了。
“喂,你等會!”
青年轉過身來,側側頭問道:“掌櫃的有什麼事?”
“你們的房錢要交了!”陶大軒語氣相當的不耐煩。
這裡的房間是老道士負責繳費的,畢竟項薄和和尚只是來幫忙的。
他記得,
老道士來的時候應該是已經交錢了的。
雖然那家夥很窮,又摳門,但是不至於賴賬。
所以他多問了一句,“應該給足了的。怎麼還要?”
“漲價了嘛!房錢要翻倍!”掌櫃的一副嗓子好像銅鑼一般,又響又硬。
“為什麼?”青年反問。
雖然他現在不差錢,但凡是要問個明白。
不是有錢人就願意當冤大頭的。
陶大軒敲敲桌子,“你看看我這客棧,所有的學子都走了,房間空出來一半。所以,剩下的所有房間都要漲價!”
這意思很明白,不是光漲你一個人的!
項薄看看周圍,零星的幾個客人在吃飯,的確沒有了前幾天的熱鬧。
就連一些江湖中人,最近也都收斂了許多,很少在客棧裡冒頭。
因此這客棧的生意可以想象。
角落裡,
一個身著斗篷的中年人正在喝酒,時不時的朝著陶大軒看過去,卻感覺到有目光襲來。
正是項薄。
他有些奇怪,這青年怎麼一直盯著自己?
於是他回瞪,用兇狠的眼神挑釁,小樣,找死麼?
項薄聳聳肩,對著掌櫃說道:“掌櫃的,你等一下。待會你再看看是否要漲價?”
陶大軒不明所以,但見青年快步走到了角落裡,在那客人的面前坐下了。
這可激怒了那個大漢。
“小子,什麼意思?”大漢勐然抬頭,死盯著他。
項薄將身上的長劍解開,放到手裡,“你殺過人麼?”
這話問的很是輕飄飄,像極了兩個人在聊天一樣。
那大漢一愣,隨即低沉道:“殺過又怎麼樣?你要是惹到了老子......”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門口正好一支軍隊經過,為首之人朝著裡面瞥了一眼。
等到那人的目光收回去了,大漢將手裡的挎刀放在桌上,“你以為有那些人,老子就怕了?我告訴你,我想殺你,只需要一秒鐘。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老子就已經離開天北城了!”
啪啪啪!
項薄忽然高興的拍手,隨即冷哼一聲,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妖怪這麼囂張!”
“妖怪?你這話什麼意思?”大漢臉色陰沉下來。
“別裝了!不得不說,你的言行都已經和人類差不多,可惜,妖怪就是妖怪,身上的味道永遠都在。恰好,我的鼻子靈得很!”
青年可以確定這是妖怪,但卻無法看出它的本體。
只有兩種情況,
要麼這妖怪很強大,要麼它善於偽裝。
項薄傾向於後者,要是它真的那麼強大,就不至於還要怕巡邏的軍隊了。
“你找死!”
大漢忽然暴跳如雷,整個人蹭跳起來,抄起挎刀就噼下來。
青年早已就有所準備,桌子上的長劍順勢向上格擋,而後飛出手去,繞著那個大漢的脖子劃了個圈。
嗤拉!
劍鍔繞頸一圈,大漢的頭顱離開身體翻飛出去,血湧如柱!
這一切的發生都是電光火石之間。
啊!
掌櫃陶大軒嚇壞了,整個人動也不敢動,只是一直叫喊。
他只看著青年坐下,以為兩個人只是說幾句狠話。
本來還替項薄擔心呢,以為他為了點房錢連命都不要了,誰曾想,這一出手就砍掉了對方的腦袋。
光天化日之下殺人,這是個亡命徒!
陶大軒明白了,
他終於知道青年為什麼讓他待會再決定時候要漲房錢了?
一言不合就要殺人,那他不是......
他不敢繼續想下去,只是雙手合十祈禱,“不要過來,千萬不要過來!”
項薄見掌櫃的嚇成那個樣子,心道:“看來我手段有些殘忍了。”
他扒拉開桌子,在下面躺著一隻青色的妖怪,“哦,原來是個變色龍,怪不得擅長偽裝。”
這妖怪的修為一般,他也沒期望能從油皮書裡得到什麼神通。
果然,
油皮書沒有任何反應。
走到陶大軒面前,項薄伸出手來在他面前晃了晃,確定這傢伙還清醒,這才放心了。
但是心裡已然決定,
以後出手還要考慮方式方法了。
現在的他雖說是斬妖除魔,但未免過於暴力。
“掌櫃的,別怕!你隨我來看!”
青年儘可能的溫柔些,但是掌櫃的已然戰戰兢兢,可他又不敢違逆項薄,極不情願的跟著走過去。
兩個人來到了角落裡,這裡的光線有些昏暗,項薄拉開了窗戶的簾子,指著桌子下面。
陶大軒看看項薄,那眼神不容置疑,只好向前走了一步。
他慢慢的俯下身看過去,哪有什麼大漢,只有一隻青色的變色龍。
“人......呢?”他結巴問道。
項薄努努嘴,“這就是啊!”
“他是妖怪!”陶大軒驚呼,“這可如何是好?現在應該怎麼辦?”
項薄笑了笑說,“掌櫃的,還漲價麼?”
“不不不,此事就此作罷!”
“可我還需要你幫我做一件事!”項薄說道。
陶大軒身體站的筆挺,“你說!”
“去通知街上的軍隊,我在這裡等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