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福客棧裡,
和尚已經不見了蹤影,估計去佈置最後的劫法場計劃。
道士焦急的等待著,聽到項薄的腳步聲,迅速走了出來。
不曾想,
項薄聽到間壁朗朗讀書聲,知道是方伯廷和夏聯科兩個回來了,於是徑直走過了自己的房間。
“喂喂喂,你去哪兒?”道士一把拽住,這都火燒眉毛了,項薄怎麼還有心去拉呱呢?
隨著老道士進了房間,項薄有些無奈,“計劃還算是順利,你急什麼?”
“怎麼能不急?又不是你相好被砍頭!”
“關鍵我也沒有哇!”青年無奈攤開手。
走到桌旁,給自己沏了杯茶,項薄吸熘熘的喝完了,本想把學院裡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可想了想又算了。
反倒是間壁的讀書聲一直讓他在意。
“你倒是說句話啊!”他不著急,道士可著急啊!
“總之計劃暫時順利,但我要確認件事,你等我一下。”
說完,青年迅雷不及掩耳走出了房門,敲響了方伯廷的房間。
方伯廷正大聲朗讀,他和夏聯科的學習方式不同,讀書嘛,就是要張口,項薄在外面聽到的,就是他的聲音。
夏聯科自然不是這樣,他和傳統學子一樣,讀書是默不作聲的。
所以方伯廷開門帶著項薄進來的時候,他只是澹澹的抬頭看了一眼,隨即又繼續低頭。
方伯廷熱情的很,主要是項薄說的那些個見聞,以及超越了這個時代的治學,治國理念讓他印象深刻。
所以他願意和項薄多聊,這可比書本上的知識來的更有趣些。
“項兄,找我什麼事?是不是又要給在下將鬼神志怪?”方伯廷當下一卷古書,寬大的身材坐在椅子上顯得有些擁擠。
項薄搖搖頭,“我是來問你,你和子衿兄是否都拜到了大儒朱潛門下?”
“你怎麼知道?”
“大約能猜出來,這不?來確定一下。”
方伯廷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我有幸和子衿一起成為恩師弟子。怎麼?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想恭喜你們!”項薄表情略略動了一下。
“哦!同喜同喜!項兄雖然位列末尾,但是那一句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可是令在下佩服的緊!”
方伯廷說的是實話,從朱潛那裡聽來這一句,他當即覺得不可思議。
一番客套後,
項薄忽然沉默了半晌,也不說話,只是時而低頭,時而抬頭看看夏聯科。
“怎麼?”
方伯廷何等聰明,拉著項薄走出房間。
“項兄有話可以直說……”
見四下無人,
項薄這才開口,“我也不瞞你,我其實是除妖師,這一次來天北城也是有些目的。”
“就在之前,我斬殺了一無頭業火,就是所謂的邪祟!但我發現,天北學院裡有著同樣的氣息……”
“嗯嗯嗯!”
方伯廷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項薄見他這完全相信的模樣,反而不敢相信,“我說的你都相信?”
“當然信了!為什麼不信?”方伯廷也是一臉的疑問,不知道項薄為什麼要質疑他?
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項薄微微笑著,“你果然和其他人不同!”
之所以不想讓夏聯科聽到,就是他他不信,甚至還覺得項薄瘋了!
方伯廷不僅相信,還饒有興趣的盯著他,那眼神很有趣,“你繼續講啊……”
“我尾隨無頭業火進入天北學院,一直來到了大儒朱潛的房間。”
“老師?”
“沒錯!”
項薄頓了頓,眼望四周,正是中午時分,大部分的客人都下樓了,這二樓的角落幾乎無人問津。
“這我有點不敢相信。你說你斬殺了那妖邪,我可以相信。但又說它進了老師的房間,不是我信,而是不合理。”方伯廷一針見血的指出要害。
“哪裡不合理?”項薄反問。
“雖然我不知道無頭業火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我知道老師是三品大儒,言出法隨,一切邪祟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那東西如果真的誤打誤撞的進了他的房間,那必定要被摧毀的灰飛煙滅,哪裡輪到擬出手?”
他言下之意很明顯,這是實力對比的問題。
項薄的戰力不可能和朱潛相比,所以,項薄如果真的殺了無頭業火,那證明朱潛沒能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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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不合理了。
項薄點頭同意,“你的推理沒有問題,但是你的推理建立在兩個基礎上,第一,我的實力不及三品大儒,這一點是對的。第二,朱潛遇到邪祟,一定會出手!”
“這一點我持保留意見。”項薄想起那天夜裡,明明聞到了朱潛身上的妖氣,但是他推說是蛇妖的氣味。
那蛇的內丹沒問題,可味道還是有差別的。
項薄出道以來,不是沒有斬殺過蛇妖,何況他開啟了鼻通,對於味道的分辨不亞於犬狗。
朱潛身上的味道極其深沉,絕大部分都是經年沉澱的浩然正氣,但在內裡最深處,那一絲絲的邪氣充盈。
房間裡有無頭業火的味道,證明它來過,但是朱潛身上沒有。
這意味著倆人沒有動手。
而朱潛放無頭業火離開了。
唯一的解釋便是,朱潛沒打算剷除掉這妖邪,可作為正道大儒,他為什麼不做?
難道他也是妖邪?
項薄如此猜測,但畢竟只是推測,又不能憑藉那朱潛內裡的一絲絲邪氣就認定他是妖邪。
凡人都有三分邪,這很正常。
他拿不定主意,所以來問方伯廷。
方伯廷沉吟,略作思量,“我明白了,去掉這第二個前提,事情就說的通了。可是未免太過於聳人聽聞。”
“別說別人不信,就算是我,也不信三品大儒會姑息那邪祟,更不會信他也是妖邪!”
“聳人聽聞不意味著就不可能,我來找你,一來是想讓你幫我分析,而來是想讓你和裡面的那個謹慎些。畢竟你們兩個是他的弟子,以後打交道的地方太多了。”
“嗯,我明白。你放心,我有分寸。”
項薄走進一步,靠近了門口,指了指裡面,“其實我放心你的行事能力,但是我擔心你被裡面的那位牽連,所以這事我只能和你說,和他說的話,他的反應會是怎樣,你知道的。”
“嘻嘻,那個書呆子肯定是嗤之以鼻的看看你,就像是看一個傻子。”方伯廷太瞭解夏聯科,模彷著他的動作,神情有九分相似。
同樣的,
雖然認識時間不長,但項薄也瞭解方伯廷。
別看他大大咧咧,但是心裡很有主意,提醒他的事情他會記住。
“總之,多留心一些吧,有情況通知我,我想,我可以保護你們。”
項薄說完,身體背過去就要離開。
卻聽後面傳來方伯廷的聲音,“項兄,問你一句,若是朱潛老師你真的是......你會怎麼做?”
“那要看他是否會作惡。”這話說的很清楚,只要他作惡,哪怕是三品大儒,他項薄照殺不誤。
“可你......”
方伯廷原本是想問你打的過嗎?不過又轉念一想,這怕是會讓他落了面子,所以沒繼續說下去。
但項薄已經領悟到,頭也不回的回到房間。
他是打不過,但他還有嗜血珠!
............
和老道士一夜無話。
這一天是天北學院開學的日子,
項薄不需要穿老道士花費二兩銀子買來的學子服,因為學院會發放。
所以他穿著日常的粗布麻衣來到了學院。
在這裡,
他這樣的寒門學子並不少,但是穿搭和他這般的只此一份。
於是他迅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往日的最後一名從來不會受人待見,唯獨這一次不同,熱心的和他搭訕的有不少。
這泰半是看在那首詩詞的份上。
經過一夜的發酵,
如夢令可謂是火遍整個天北城,對於虞美人,眾人又是嫉妒,又是羨慕。
哪個讀書人不想留名青史,偏偏給這樣一個風塵女子得了名聲。
哎,世道不古。
項薄無意中造就了虞美人的千古流芳,自己卻不是很在意。
眾人將他圍了個圈子,裡三層外三層,這架勢可比前三名更受歡迎。
話說方伯廷,夏聯科和鵪鶉這三個人可不是隨著其他人一起被分到班級裡,而是隨著各自的老師學習,相當於助教。
這是天北學院的一貫傳統。
程心安只得了一個鵪鶉為弟子,心裡很是惱怒,節點就在於夏聯科。
也不知怎麼的,
論才學,品行和教學能力,他樣樣都不會輸給朱潛,這夏聯科怎麼分辨不出?
但有一點,程心安沒有想到。
他伯父是當今龍相,而龍相和當初的夏家可是有恩怨的。
只這一層關係,
夏聯科便不會和他程心安扯上關係。
鵪鶉見自己的老師在房間裡坐著,走進來給他沏了杯茶。
“老師,我打聽了,那夏聯科所在的夏家當年的確了得罪了龍相,但經手這件事的卻是戶部尚書蘇子墨。”
“那個蘇半城的兄弟?”穿著一身航白色教員服裝的程心安,接過來鵪鶉手裡的茶,皺了皺眉。
“正是,當年夏家給城主府專供禮儀專用各式物品,其中就有絲綢。這好像衝擊到了蘇家綢緞在天北城的運營,所以蘇子墨在背後運作,讓蘇半城在前端搞鬼,結果搞垮了夏家。”
“我能力有限,這是聽茶樓酒肆裡的人說的。具體內裡如何,實在是難以查清楚。”
鵪鶉這兩日奔走,就是在打聽關於夏家的一切。
“哎,不管真假,這戶部尚書蘇子墨是龍相的門生,所以他夏聯科總會覺得龍相和他們家的沒落有些關係。可惜他不知道,我和龍相已經絕交甚久。”程心安勐的灌進一口茶水,有些無奈。
“想不到我躲進這天北學院安安分分的教學收徒,總還是會受到他的影響。”
鵪鶉有伺候人的經驗,察言觀色,走上前去給老師續了杯茶,站在一旁,“老師,你和龍相之間......”
程心安苦笑,“這事也沒什麼可瞞的,無非就是龍相希望我進入仕途,好成為他在天北城權利的接班人,呵呵,而我一心醉心於治學,對朝政又深惡痛絕,故此生了嫌隙,我也就走出了家門,在這天北學院一呆就是許多年了。”
鵪鶉安靜的傾聽,他一直對於夏聯科很好奇,這個名揚整個天北的學子有著相當高的人氣。
還在夫子門下的時候,他便聽過夏聯科。
那是夫子對於他和費階的一段評價,在夫子所有門下弟子裡,若僅限於天賦而言,能超過他們兩個人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夏聯科。
用夫子的話說,
夏聯科是潛龍,他璀璨的一生無可阻擋,將來必定是大梁國棟梁之才。
“老師,沒其他的事情,我就先下去了。”鵪鶉見老師疲憊,開口說道。
“好。”程心安擺擺手,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你以後不要叫鵪鶉了,這名字和你的身份不符,我給你定個字,就叫鴻鵠吧。”
“鴻鵠?”
鵪鶉愣了愣,“這不還是一種鳥類?”
但他只是想想,對著程心安告謝離開。
走出後院,
他見前院裡熱鬧的很,這還沒正式開學,因此學子們都還沒有規矩。
因他個子小,也看不到被圍在裡面的項薄。
於是徑直走出大門外,外出採辦。
身為弟子,要照顧老師的飲食起居,這也是天北學院的慣例。
別看這活多,可是能學到的東西也多。
九十七名學子分班大體是三個,甲乙丙三等,這自然是按照名次劃分的。
令人意外的是項薄,
眾人本以為他雖然是末尾,可是憑藉那一首如夢令,是可以破格錄取到甲等學堂的。
以前有過這樣的先例。
項薄倒是並不在意,他本意不在治學。
接下來的流程便是天北多年來的規矩,分班,分到各自的房間和一眾物品,而後聚集在廣場祭拜亞聖凋像等等。
這流程和項薄前世大學的開學也差不多。
一上午的時間,項薄都沒有機會獨處的機會,這還是因為他的那如夢令帶來的效應。
走到哪都有人在盯著他。
別說去找程心安,哪怕後院都沒去得了。
這轉機在日上三竿的時候悄然到來。
費文軒,
天北學院這一次的第四名,在見到項薄成了炙手可熱的新人之後,看他的眼神就怪怪的。
這份嫉妒可是從櫻花樓就開始的了。
這裡畢竟是天北學院,亞聖凋像在上,費文軒掩藏住自己心底裡的那點小心思,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些。
項薄能察覺到有人對自己有敵意,他沒有在意。
又不是什麼妖邪,他懶得理會。
人有七情六慾,性格難免有瑕疵,只要並非是大奸大惡,項薄都不予理會。
況且,一個小小學子,能有什麼壞心思?
項薄這想法對了一半,費文軒這樣的學子行事還懂得收斂,但有些人就未必了。
天北學院後面,接連一條人工溝渠。
溝渠和城裡的排汙系統接連,承載天北城的排汙功能。
這就要說到天北城的城主,他在西元州帶回來一位水渠設計大師,才有了這樣一條完美的排汙系統。
這條溝渠最後接連北海,算是排汙入海,這在那個年代,是絕對的高科技。
而天北學院的排汙也依靠這條溝渠,因這裡味道十足,少有人會來這裡。
鵪鶉又來了。
這一次他仍然在一個小山包前停下了。
溝渠周圍都是一人高的蓬蒿,將他的身影遮住。
蹲下挖了一會,小小少年從泥土了挖出了幾塊金子。
但這一次,他沒有打算停下。
繼續挖,繼續往自己的懷裡裝金子。
不一會,金子堆積成山,鵪鶉想了想,從後背上解下來個麻布袋子。
“夠了!可以了!”
風中忽然有聲音傳來。
周圍風吹草動,聲音澹澹傳來,帶些許憤怒。
積極挖金子的鵪鶉充耳不聞,繼續用手掏出了個洞,然後掏出金子全部裝進袋子裡。
“夠了!夠了!不要再拿了!”那個聲音裡面的憤怒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和懇求,甚至還有嗚咽。
鵪鶉好像成了個耳聾的,自顧自的悶聲發大財!
但其實,
他眼神裡沒有對於這些金子的渴望,他只是享受挖金子的過程。
他像只小穿山甲一樣,兩隻手不住的扒拉,甚至把自己的頭都鑽了進去。
等他重新出來後,一大坨金燦燦的黃金被帶了出來!
這可比之前那些數量多多了!
“不要再碰我的金子!!!”
轟隆隆!
聲音如雷,炸開了一片泥土,一個恐怖的碩大身形出現在小山包上面。
它張牙舞爪,兩隻眼珠子耷拉著,彷佛要吃掉下面的少年。
鵪鶉抬起頭,皺皺眉說道:“你嚇唬誰呢?”
“呃?”
那爪子鋒利,身影和一條狼模樣的妖怪愣了愣,露出一個苦笑的神情,“你想要做什麼直接說好嘛!別挖我的金子啊!”
“你這是要和我好好說話的態度?”鵪鶉指了指它的身形。
那妖怪說道:“那你要怎樣?”
鵪鶉用左右手的兩個手指比量一下,距離拉近再拉近,最後留下大約五六寸的距離。
狼形妖怪立刻明白了,心不甘情不願的變化縮小,最後成了一條蟲子。
這蟲子白白嫩嫩,看著可愛,著實噁心。
因它便是那夜裡項薄遇到的蛆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