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百寶袋忽然脫手而出,天夜倏忽回身,卻發覺凌白竟然趁著他看向涯初的空檔將矮几上的地圖全部收起,連帶著他手中的袋子一起搶走,瞬移著跑了。
天夜急衝出房間,看到凌白從二樓跳下天井,他抬手一記閃電拋出去,正好打在凌白後背上。
凌白在空中側歪了一下,腳尖點到墨綠色的竹葉上,借力再次飛起,逃到天井對面瞬間失去蹤跡,只留下一句:"你只管走路去吧,小爺我不攔你。"
...
"這雪白色看久了會瞎,"劉颯颯面對著白銀沙漠而坐,雪白的沙子映著豔紅的日光,照得她眼花繚亂,只好轉回去,卻又看到血海,"這血紅色,看多了會吐。"
深婪學著她的樣子,蹲在她身邊,"以前你說,海應該是藍色,但我除了紅色之外沒有見過其他顏色,所以幻化不出。"
"不可能?"劉颯颯抬頭訝異地看著深婪,"你去萬博廣場那裡把我揪回來的時候不是可以看到很多那邊的場景嗎?"
"我看不到,"深婪看著劉颯颯,抿嘴笑了一下,伸手在眼前比劃著,"只能看到一團光暈,只知道那是你的魂魄,那扇門也是一個發光的朦朧的東西,除此之外便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看著深婪毫不掩飾的落寞的笑容,劉颯颯忍了忍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去摸摸他的頭的衝動。
"但聽到了很多聲音,"深婪的眼睛中多了一些光,"很嘈雜,很熱鬧。"
劉颯颯偏頭看著深婪,想了想,忽然開始解自己的衣領,深婪好奇地看著她,不知道她要做什麼。
"我這個,"劉颯颯一邊說著,一邊低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衣服變成了灰白色,她難以置信地拽著自己衣領往裡看,連內衣都是灰白色的。
深婪直愣愣地看著劉颯颯白淨的脖子,視線慢慢轉到她的臉上。
"死了連衣服都變色,這老天爺真是夠狠的。"劉颯颯整整衣服,抬頭看到深婪的表情,尷尬地笑笑,"我可不是想色誘你啊,你別,別看了。"
"不知道為什麼,"深婪聽話地將視線移開,捂著自己的胸口,"忽然這裡跳得很快。"
"啊真是..."劉颯颯面紅耳赤地系著釦子,"這種話也說。"
深婪看著她的側顏,"你每次回來,都不想見到血海,我便把天地之間的光抽走了,我以為,以後會一直如此,沒想到你這次向我要了光...是因為這片海太醜陋,"深婪看著她,淺笑漸漸收住,"所以你還是要離開嗎?"
劉颯颯聞言一怔,轉頭定定地看著深婪,忽然大叫一聲:"糟了!酒紫被抓走了!"
深婪看著她,神情落寞,卻沒有作聲。
"我,"她腦子裡亂糟糟的,像是一團亂麻,"我得回去...酒紫被抓走了,我還給死掉了,大家一定很傷心的...可是你,哎對了,你和我一起走吧,別在這裡守著這片破海了,辭職吧,外面世界很大,跟我去看看。"
雖然對劉颯颯說的辭職這個詞不太理解,但也能隱約明白是什麼意思,深婪的臉色很是難看,"我如果能走,就不會等到現在...怎麼樣你都不會留下來陪我了?"
劉颯颯呆住,忽然覺得深婪很可憐,不由自主地拉住他的胳膊,"為什麼不能走?和我一起離開吧,外面的世界可好看了。"
為什麼不能走,為什麼無法離開...
深婪聽著劉颯颯的話,神思恍惚,回憶像潮水,將人的思緒帶到很久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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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有意識起,他眼前看見的,就是這片紅色的海,和雪白的沙。
沒有食物,沒有水,沒有溫暖的懷抱和撫觸。什麼都是空落落的那種空虛讓他無止境地哇哇大哭著,而滑落的淚水流到嘴裡都能讓他感到片刻的滿足,直到淚水也變得乾涸。
沒有淚水的哭泣變成了乾嚎,嘴唇乾裂後流出的血也變成可以讓他有所感覺的東西。
永無止境的疼痛和不適;經常從天空中射下來的刺眼的光芒;滲透入骨髓的冰冷黑夜;天地間唯一的海浪聲...那時候的他不懂這一切都是什麼。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的時日,他終於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擋住了暴曬他的血色日光。
"殿下,如果被天帝知道,你會被處罰的。"
"我從天上都可以聽到他的哭聲,日日夜夜真是讓人不得安寧。"
那個黑色的影子矮下來,湊近了他,將手裡一隻雪白的酒壺壺嘴對準他乾裂爆皮的嘴唇。
他大口大口地吸吮著,兩隻稚嫩的小手抱住酒壺,赤裸的腳丫翹起,在空中踢騰不止。
這樣幸福的日子很久很久才會有,而殿下也只是稍待片刻便匆匆離開,如此孤寂而無望的生活裡,他卻像倔強的沙棘草一般堅強地生長。
隨著他漸漸長大,殿下送來的不僅僅是仙露,還有數不清的天書卷軸。
雪白的布箋,猩紅的字,放在一隻白色的布袋裡,那布袋便成為他漫長無盡歲月中唯一的至寶。
不知從那一日開始,那個被稱為殿下的黑色影子不再出現,他等了很長時間,直到放棄,他忽然意識到,那片血海上漂浮的白色物體,可以吸食,於是便有了第二種食物。
當他正在吸食海面上那些白色物體的精髓時,那個殿下卻又出現了。
"深婪!"殿下很憤怒,臉上的蒙紗掉落,露出一張驚為天人的面孔。
"我的名字叫深婪?"他看著殿下發呆,他只在紅色的血海中見過自己的倒影,從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人臉。
殿下走過來,抱住他的雙肩,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殿下最近距離的接觸。
"我一直在努力把你接出去,可是現在..."
"是我的錯,我居然不曾警告你..."他能感覺到殿下俊美面孔下的絕望和哀傷,"深婪,如果在以後的歲月裡太寂寞,就用心頭血做一個小奴吧。"
他並不明白這個人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剛要問的時候,天空由血紅變成了白色,無數道銀色的光芒從白色的雲中透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