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清晨出海,黃昏回岸,就是整整一個白天的時間。
"阿嫵。"他喚她的名。
"嗯?"她開心地走過來,"你叫我呀?"
"帶我去海里轉轉吧,"他看著她甜美的笑臉,"只有我們兩個。"
"好哇!"她看到他開心,似乎比他還開心,"海里可好看了,我們...去,去哪裡好呢,你想去看什麼,我就帶你去看什麼。"
鮫人可以劈水而行,只要他拉著她的手,他就可以遠走。
但是那海底,是令人迷醉的美麗。
他是活了一千多年從沒有進入過海底的人,有那麼短短的一段時間他忘了仇恨,忘了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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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波光粼粼的淺海裡,腳下是柔軟的細沙,劃過腿的是隨水飄蕩的海藻,碧綠如玉。珊瑚貝殼海蟹與蝦,還有笑魘如花的她。
他拉近她的手臂,貼近她的身體,手中的暗光比在她的脖頸上。
"帶我離開。"
她眼中沒有驚慌只有愕然。
"澤啊..."
"不要再叫我的名字!"
你不配,你只是個低賤的鮫人奴隸,你不配。
她帶他穿過淺海,遊進深海,所有的彩色全都消失在身後遠方,腳下是無盡的藍色,逐漸變成深淵般的黑。
上不著天,下不著地。
"你把我帶到什麼地方了?"
暗光在她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血絲在海水中飄蕩,形成一條若有似無的細線,漸漸消失。
"你別怕。"女孩像是根本就不認為他會傷害她,哀傷的看著他,"我也想過要偷偷帶你離開,可是我不認得路,我也不敢找我哥哥要月城的地圖。我們,就這樣,試著往前走吧。"
暗光從女孩的脖頸處離開,兩人的手卻還緊緊地攥在一起。
"只怕一天的時間我們走不遠,如果我哥哥找到我們,一定要說我帶你出來採珍珠的,因為只有珍珠才需要到深海裡。"
一條銀色的光線像閃電般從遠處過來,女孩抱住他向深海裡沉去。
"是鯊妖!抓緊我!"
一場驚心動魄的追逐,之後他被帶到了一個小島上。
穿過沙灘,走進樹林,一頭扎進一條小溪裡喝了兩口水,再回頭時,女孩昏倒在林中,已經現了原形。
魚尾上被咬掉了一塊。
他把她抱到小溪中,自己也跳進去,他抱著她冰冷的身體,捧著她蒼白的臉,撥開她擋住眼睛的溼發。
"阿嫵...阿嫵...阿嫵..."
他在心裡呼喚著她。
他沒有法力,沒有法術,沒有療傷用的丹丸。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什麼都做不了。
月光慘淡,樹影婆娑。溪水淙淙不斷地流淌,她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最後一點溫度。
讓她活過來,讓她活過來,讓她活過來...我發誓不再復仇,否則便會永遠失去她。
我發誓...
我發誓...
我發誓...
直到後半夜,凌蒼才帶人找到他和清嫵。
臉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他卻笑了,笑得眼中全是淚。
...
三個月後。
女孩站在沙灘上,走到他坐著的礁石旁,撩開裙子,給他看自己的腿。
"你瞧,還是留了疤呢,好難看吧?"
那麼刺眼又刺心的疤痕,她還能笑著給他炫耀。
他跳下礁石,蹲在她腿邊,安靜地看了一會兒,站起來道:"我想辦法。"
"不用啦,又不礙事,"女孩拉著他的袖子,"我們再去玩吧,不過,可不能遊遠了哦。"
淺海處,有小貝殼,小珍珠,他採了很多。依舊是黃昏,依舊是夕照。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他的生活中除了她,再無其他。
一百年,很快就會過去。
到時候,他會帶她走,離開這個鬼地方。
那個叫涯初的捉妖師不知道去了何處。女孩帶他去過幾次,總是撲空。
懸崖頂上風景很美,老柏,萱草,野花,茅草屋。
"那邊是月城。我哥哥說好遠好遠,所以我們要游過去就得十幾天。"
她居然還在糾結這件事。
他走過去拉住她的手,"我不走了,就等一百年,反正也沒多久了。"
女孩把手抽出來,神色有些奇怪,臉上有點紅。
"澤啊..."
他笑,他喜歡她這麼叫自己的名字。
"我哥哥說...我長大了,我是女孩子,你是男人,以後不要隨便拉我的手了。"女孩說。
他安靜地看著她,忽然覺得,事情不像他想的這麼簡單。
果然。
天魔族的天夜來到自在島挑事兒,那個叫涯初的捉妖師竟然跟著天夜離開了。
禁咒術隨之而解的那一刻,他正在海邊看著那群小孩們玩扔貝殼。
當年那個流著大鼻涕的孩子也成了神采奕奕的少年。
他忽然覺得身上松了一下。
四肢百骸的妖氣靈氣如驚濤般激盪。
他像個雕像般呆愣了片刻,顫抖著手拿出暗光,妖氣流淌在劍身上,異彩紛呈。
"澤哥哥,給我們看看,怎麼這麼好看?"
孩子們跑過來,他揮劍指著他們。
劍氣在沙灘上激出一個深坑,擋住了孩子們的路。
幾個瞬移便回到避風堂,他在林間收起劍,收斂了妖氣,走回去。
女孩正在哭。
"我不要走,哥哥,你帶著我,我長大了,你怎麼就不要我了呢?"
胡桃一臉無奈,"嫵仔,我也沒答應要帶你一輩子啊,我要離開自在島了,不是這裡的島主,以後浪跡天涯,帶著你多麻煩。"
"我可以給你做飯,我還會做衣服!"清嫵哭得毫不掩飾。
"我哪裡吃不上個飯?月城的館子都吃不清。你別鬧了,我把你送回..."
"我不要!"女孩尖叫著跺著腳,"我要跟你在一起!"
這是霧澤第一次見到清嫵發脾氣。
胡桃走過來,對他低聲道:"我可受不了了,我把你倆的契約印消了,你帶她去月城的渡口酒館..."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清嫵撲過來,胡桃跑了。
臨走消掉了兩個人的契約印,不知道去了何處。
他帶她回了臨炎城。
他帶皇家護衛隊屠了自在島。
他忘了他發過誓,如果違背,便會永遠失去她。